这回好了，铁定被标上了“怪大婶”的标签了……子青抿了抿嘴，该向他表明下“姐真没砍你的意思”吗？罢了罢了，估计孔明在他心目中最多也就一“怪蜀黍”的形象，这样一来，还挺般配的。
“咳！”
子龙正一身冷汗地“享受”着子青难得的善举，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不怎么友好的重咳，立马让他有了种如临大赦的感觉。
“月英，夫人让你跟她去取些衣服来。”孔明边说边褪去衣衫朝池子里走来，拎着子青的后领子就将她往身后丢去。
也许之前被冰封的一千余年，每天都回顾着三国那段记忆，不知不觉间便将其中的细节十分夸张地扩大化了，孔明总觉得这个画面让他非常不爽，没错，历史的某个时间段上，就是年近40英姿飒爽、迷得子青花痴泛滥的赵子龙拍着子青营养不良的胸部说了句“你胸肌太小了”……
这种事，没必要发生第二遍。
“等等，”子青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细节问题，“你刚才叫我什么？”
“月英，怎么了？”孔明脱了外套，这个崭新的身体上完全没有上一辈子留下来的触目惊醒的伤痕，除了肩膀上妲己留下的那两排牙印。
“哦，没什么，”子青有些恍惚，整个人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笼罩，看了眼孔明肩上的牙印，她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道，“只是不习惯这个称呼罢了。”
显然是察觉到子青的异样，孔明将布巾搭在肩上，遮住了那块让人瞎想无限的伤痕，走上前揉了揉子青的脑袋道：“上辈子委屈你了，让夫人男扮女装过了大半辈子，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唯一的夫人黄月英，不用再以诸葛子青的身份呆在我身边了。”
“嗯……”愣愣地点了点头，一种苦涩极酸的感觉涌上子青的心头，于是，心就像是被硫酸了一般，痛得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黄月英，夫人……子青默默地转身离开，狼狈地逃出孔明的视线后用力地按住了心房，天哪，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该怎么告诉你，我的狐狸？”你会怎么看我？我这个间接害死了你的夫人，然后鸠占鹊巢的女人？和他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多到忘了故事的伊始。韩子青失神地走着，脑海中不断地反复出现某个几乎被她遗忘的片段，她看见曹操掀开了白布，白布下便是黄月英苍白得脸，一模一样的脸孔，是的，如此相像，以至于在某个瞬间韩子青甚至怀疑那个死去的女人是不是自己。
真正的黄月英因我的牵连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却用死去人的身份轰轰烈烈地活着，霸占着死者的身份，还有死者的丈夫……放在胸前的拳头越捏越紧，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她曾经试图告诉过孔明，她以为成为白鬼的孔明应该知道了一切，她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了黄月英的影子。
原来不是……
“姑娘，总算找着你了，”诸葛母等了半天没见着子青，便在院子里四下里寻找开来，见到小路上那娇小的身影，不禁快步上前打了个招呼，可见子青眼眶通红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立马褪去，担忧地伸手抹去子青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道，“怎么了？受委屈了？”
子青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低头拿袖子抹了把脸道：“没，就是……就是对花粉过敏。”
“傻孩子，”夫人身手摸了摸子青的额头，然后轻轻地拉起子青的手朝某个方向缓步移去，相对沉默了片刻，夫人突然开口道，“女人啊，心事不该放在心里，心事心事，就是该与心爱之人分担之事，你不说，问题就永远是问题，而问题的答案就在那里，不会因为你问或者不问而改变。”
“可是……”子青咬了咬下唇道，“我怕知道答案。”
“怕什么就来什么，答案迟早会来，”夫人和煦的笑容给人很安心的感觉，“既然要来，你又何必坐以待毙呢？”
只要不问，就不会有人给答案，子青低下头不再说话，之前与孔明的几十年都不曾被这个问题困扰过不是吗？所以现在也不会，肯定不会！
然而，女人的第六感是神奇的，一旦来了，一厢情愿的否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子青和夫人去拿了几套衣服，都是诸葛父的衣衫，不过尺寸大小都与孔明相近，两人估摸着应该正好合适，夫人说“若是先生穿上这衣服，保不准还真与我家那老顽童有父子相呢”。
两人说说笑笑，话题围绕着孔明展开，子青沉重的心情总算是有些舒缓过来，捧着衣服与夫人朝澡堂走去。
“哎呀，差点忘了！”走着走着，夫人突然停下脚步，自责地拍了拍额角道，“亮儿的药还煎着呢，再晚些恐怕要糊了！”
“药？”子青正要追问，夫人抱歉地拍了拍她手背，嘱咐了句“快些把衣服送去，得了风寒可麻烦了”然后便匆匆离去了。
“呼~”用力地吸了口气，子青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肌肉尽量放松，然后扯了扯嘴角，让僵硬的面容变得自然些，待将不安隐藏得滴水不漏之后才迈步前进。
绕了几个弯，便是澡堂，盯着那近在咫尺的门，子青用力地抹了抹脸颊，将那些泪痕抹得一干二净，并且虚拟了下待会儿涉及“红眼圈”时的问答场景才一路小跑进了澡堂。
“哗——！”
一进澡堂，就见子龙扛着孔明从水底冒了出来，那狼狈模样像是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搏杀，完全顾不得保持身体的平衡，子龙扛着孔明一路慌张地朝岸边扑来。
“拉他上去！”扑至岸边，子龙对着子青吼了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水又重新潜入水里。
什么状况？思维混乱了瞬间，子青见孔明又要滑入水池赶紧蹲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天哪，这是溺水的状态！
“子龙！子龙！那他丫的去水里找屁啊找！快给我出来！”再不做人心肺复苏就迟了！子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昏迷的孔明拖上岸，面对那张惨白的脸，原本就力道不够的手臂颤抖得厉害，根本没办法做心肺复苏！
好在那“救星”来得及时，子青没骂几句便突然出现在水池边，抹了把脸，子龙那张疲惫的俊脸上涌现出一股夹杂着疑惑的怒气。
“你怎么回事？”子龙撑着池边翻身上岸，不可置信地瞪着子青半天道，“你刚才是想淹死他吗！”
“刚才？”子青被这莫名其妙的意外搞的头脑发胀，“我刚才和夫人在一起。”
“小爷我亲眼所见，刚才若不是我，这家伙恐怕早淹死了！”子龙说着，警惕地看着子青，然后探了探孔明的鼻息，“方才我亲眼看见你拖他下水，让后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他同归于尽。”
“我拖他下水？拜托你睁大眼睛看看，姐姐我从头到脚哪里是湿的？”对于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子青真是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她退后一步指了指自己道，“你说是我，那我总该是湿的吧？”
“……”子龙眯起眼细细打量了子青一番，着实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可怎么想怎么奇怪，只好收了脾气嘟囔道，“若不是你，那我方才潜回去找的又是谁？”
“再说，你既然看见是我想杀孔明，为什么还把他丢给我？”
“大婶，那种状况下我脑子都缺氧了，看见岸上有人就把他丢出去了呗，小爷我可是忙着回去救你！”
“救我？我在岸上需要你救吗？你明明就是预谋借刀杀人！”
“喂，说话注意点啊，不要冤枉人！”
“那刚才是谁冤枉我的？”
“你……”
“呃，那个……你们是在为没钱买棺材而争吵么？”
真是的，果然是智者自救啊，若不是幼年诸葛亮及时出现提出了某个建设性问题，恐怕某人会在极度怨念的情况下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那缕幽怨的飞升灵魂老泪纵横地后悔自己怎么娶了个白痴女人，又为何要去招惹那个混蛋小子！
好在学驾照的时候学了心肺复苏，子龙在子青的指挥下勉强算是做出了一份贡献，虽然由于力道过大，压断了孔明一根半根的肋骨招致了子青一通暴打，但伤员总算是捡了条命。
于是，孔明醒来后倒没觉得溺水给他造成了什么困扰，他更无奈的是，明明是差点淹死，身上的白布缠得却像是差点被打死……
“亮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是滑到了吧，”被两个人叽里呱啦问了一大堆问题，孔明靠着床头虚弱地笑了笑，“子龙，定是你看错了，月英怎么可能会杀我？”
“就是！”子青听孔明这么说，心算是宽了些，横了眼脸色发青的子龙道，“姐可是旱鸭子，跟这家伙一起玩潜水明摆着是自杀。”
“我说，我看见了，信不信由你，死了以后再后悔吧！”子龙阴沉着脸，也不想多说什么，拧在一块儿的漂亮眉心说明他此时的疑怒交加，两眼机枪似的扫射了其余二人一眼，直接摔门而去。
坐在桌前的小鬼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他从一开始就静静地一声不响，只是听着，偶尔咳嗽几声，看起来像是得了风寒。
子青好好地检查一下孔明的状况，除了那根无辜的肋骨以外一切安好才走到桌边，弯身凑近那淡然得像朵白云的小鬼道：“刚才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没吃药是吗？”
小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没想到子青会知道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那些药吃了也吃不好，”惊讶过后，那张笑脸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点性感的忧郁，“而且很难吃。”
“苦口良药嘛，”子青伸手摸了摸小鬼的脑袋，惹来他极度不满的眼神，“不过，药里加点蜂蜜可能会好些。”
“这种穷乡僻壤没有蜂蜜，连糖都买不到，”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小鬼似乎有些落寞，突然叹了口气，他突然抬头，漆黑的双眸直直地看着子青的眼睛道，“我觉得刚才那个家伙没有说谎，”不等子青开口，小鬼已经放下杯子从凳子上跳下，拍了拍衣摆风轻云淡地道了句，“不要误会，我不觉得你有胆子杀人，只是，我不希望我的家人被死人吓到，”说着，目光越过子青的腰间，落在了刚入睡的孔明身上，小脸上泛起了一种不易察觉而又复杂的神色，然后幽幽地说了五个字，“死人，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