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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现境与太一(1 / 2)

自鼓声里,自雷鸣中,自潮水褪去的轰鸣里,那辉煌之光芒傲慢的燃烧着,俯瞰着褪去的阴影。

将璀璨的风暴洒遍深渊,吹尽了一切的尘埃。

哪怕,烧尽最后的鲜血······

如此,划分出现境和深渊的界限,黜落一切黑暗和污染。

最后,在大秘仪的收束之下,化为了环绕整个现境的壁障。

将无数坠落的石之母残片,抵挡在外。

就像是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那样,在浪潮的起落中沉浮,应对这战争终结之前的最后余波。

一片片庞大的地狱残骸从风暴中落下,自光芒中烧尽,只留下了修长的尾迹,宛若坠落的星辰。

绚烂的光芒从撑起的天幕之上不断的浮现,又落下,仿佛燃烧的雨水,如此璀璨。

照亮了槐诗的眼瞳。

他徒劳的伸出手,想要去留下那些逝去的光芒。

可是却触之不及。

荒芜的旷野之中,只有轻盈的双臂自始至终都将他抱在怀中,如此温柔。

当槐诗抬起头时候,便看到了便看到了她的侧脸。

如此熟悉。

就好像,从未曾远去······

「好久不见,槐诗。」她低头看过来。

唯有此刻,槐诗才感受到她存在于自己的身边,如此清晰。

槐诗疲惫一笑,看着她「你不是一直都在么,彤姬?」

那一双眼瞳,微微愕然。

自槐诗的凝视之中。

就好像谎话被戳穿了那样······

唯有,一度体验过自己的所有被剥夺之后,才能够体会到自己曾经所习以为常的一切,究竟有多么的宝贵。

当死亡真正到来时,他所感受到的,除了茫然和抗拒之外,就只剩下了恐惧。

不仅仅是恐惧永恒的虚无。

同时,也在恐惧着······自己所失去的东西。

就好像赖以生存的空气忽然消失不见那样。

在此之前,从未曾察觉。唯有那一瞬到来,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不论是槐诗还是彤姬,他们早已经绑定在了一处。

两者共存。

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契约的本质。

「竟然被发现了吗?」彤姬叹息「我还以为很隐秘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槐诗问。

「唔,有时候,女人保持一些神秘感会更好吧?」

彤姬摇头,似是自嘲,「况且,作为曾经的神明·······就让我在自己的契约者面前,保留最后一点无所不能的形象吧。」

「嗯。」

槐诗轻声回应,反而令她疑惑起来「居然不再问了吗?」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说的话,就告诉我吧。」槐诗说「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

自短暂的沉默里,彤姬缓缓点头,「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自昏沉中,槐诗轻声说「我梦见老王八死了,可到最后,却还在对我笑,得意的让人想要打他一顿,但却没机会了。」

他停顿了一下,最后问「那不是梦,对不对?」

「嗯。」

彤姬颔首。

「感觉,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可那么多事情,我好像都错过了。」

槐诗闭上了眼睛,疲惫呢喃「哪怕知道这并非是我能挽回的事情,可是却总是忍

不住想,如果我在就好了······」

寂静里,有微凉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将整个世界的救赎寄托在一人的手中,其本质,就是整个世界的罪恶归结于一个人。

反过来其实也一样,没有人能够解决所有。槐诗,这样的想法过于残酷和狂妄,也太过于不切实际。」

彤姬摇头「这并非是你的错。」

「可为何我会后悔呢?」槐诗问。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槐诗,只要有人在你的面前掉眼泪,你就会觉得这是你的问题。

你对他人怀抱着太多的爱,可对自己却太过稀薄。」

彤姬轻叹「不过,在你自责之前,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嗯?」

「关于洛基,我认识的那个洛基。」

彤姬说「在神明时代,那个家伙是最著名的谎言之神,司掌变化,幻象和魔法。实话说,论讨人厌的程度,他比罗素还要更强一点。

可是和奥丁那个真正狡猾的家伙比起来,那个家伙又耿直的不像话。

直到临死之前,他都认为,神明的时代应当结束,诸神黄昏必须开启。

一直到最后,那个家伙都将自身视为命运的一环,哪怕命运已经告诉他,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正因为这样,洛基所留下的神性才会青睐真正的勇者,钟爱敢于面对自我命运的人——」

她凝视着槐诗的眼瞳,告诉他「换而言之,倘若洛基为此而死,那么这便是他为自己所选的命运,他为自己选择的最好。

他做出了决断,并非是为了你或者其他人,而是为了他自己。

你不必为此而自责和懊恼······搞不好,他到临死之前,还在想着你抱憾终身的样子偷笑呢。」

自愕然中,槐诗呆滞着,沉默着,许久。

就好像再一次看到那擦肩而过的愉快笑脸,再忍不住,苦笑出声。

「一直到最后,都让人无可奈何啊······」

槐诗抬起头来,再一次望向天穹。

看着那些坠向黑暗中的火焰,宛若泪水一般,闪闪发光。

如此璀璨。

当深渊的潮汐消散在黑暗里,那一片不断自现境之上划过的闪光,就像是曾经的灵魂所留下的最后痕迹。

印刻在每一双眼瞳里。

可在寂静的风暴里,却有庞大的阴影自闪烁的微光中,再度浮现。

遥远的嘶吼声传来。

紧接着,随之到来的,便是未曾预料的庞大冲击······令整个边境防御阵线,再度崩裂出一道道裂隙。

神明在震怒嘶鸣!

如此的痛苦,但又是如此的,饥渴!

畸变至无比庞大的身躯不断的舞动,纠缠不休。

逆着现境所喷薄而出的风暴,踏着最后的潮汐,从深渊中升起,撞向了将自己拒之门外的现境。

一次,又一次。

直到濒临崩溃的边境防御之上出现贯穿的裂口。

那一道蠕动的阴影在迅速的膨胀着,自天穹之上扩展,一直到将大半个现境都笼罩在内。

像是寄生虫扎根那样,祂蠕动着,挤入缝隙内,紧贴在现境上。巨柱一般的畸变口器伸出,贪婪吮吸。

吞尽现境所流出的血液······

这理当归于自己所有的一切!

完全不顾及自己在风暴中被点燃的庞大身躯,祂忘我的啃食,撕咬,探向了现境最深处的领域。

数之不尽的神性和奇迹,自那大口的吮

吸中,从现境的核心里升起,投入到看不到尽头的胃境中去。

直到,不堪重负的崩裂声响起——

如同在每一个灵魂里所升起的哀鸣,近在咫尺,回荡在现境的每个角落里。

创世计划的风暴,戛然而止!

先后经历了诸多冲击之后,自石之母的碎片撞击和牧场主的蚕食之后······现境的最深处,三道交错的支柱,在无法维持原本的状况。

自嵌合之中溃散。

无穷神性和奇迹流溢的神髓之柱,耀眼的辉光,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道细碎的裂隙,无声蔓延,自最初的寂静之中,破裂的声音渐渐高亢,到最后,化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彻底断裂!

在现境的天穹之上,那无数人习以为常的耀眼光芒震颤着,闪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微。

到最后,风中残烛一般的微光猛然跳跃,自回光返照之中,洒下最后的耀眼光明。

彻底,熄灭——

黑暗像是潮水那样,吞没了整个世界。

当战争终于迎来了终结,这仓促又短暂的时间里,所有人的面孔上甚至还未曾来得及浮现喜悦,便已经被黑暗所吞没。

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只有神明狂喜的呼喊,啃食和咀嚼的诡异声响,放口饕餮!

不止是战场之上,自被侵蚀的边境,乃至现境之内,所有刚刚经历了混乱和灾害的人们都茫然的抬起头。

抬起手机,试图用屏幕的微光照亮眼前的世界。

昂起头,眺望着天穹。

不论如何焦急的寻觅,都已经再没有了曾经的光芒。不论是星辰还是太阳。

当神髓之柱断裂的瞬间,创世计划再难以为继,白银之海的狂暴乱流不断升起,宛若沸腾。

再如何严密的认知操作,都无法弥补烈日消失时所带来的恐怖冲击。

几乎,忘记了呼吸。

当每一个意识之中的不安的阴影无声的升起时,便造就了令整个白银之海都化为灰黑的恐惧波澜。

当创世计划的风暴迎来终止,石之母所喷发出的洪流轰然而降,整个现境的每一片大地都已经被哀鸣着所笼罩,动荡不休。

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不断到来的冲击。

甚至,难以维持自身的深度······

就这样,自惊恐的尖叫和歇斯底里的呐喊之中,宛若延续至时光尽头的永恒黑暗,于此刻到来。

这便是由真正的地狱之神,所带来的,最后天启!

·

现境之外的深渊里。

死寂的深度之间,一道道黯淡的微光,自疾驰中骤然减速,中止归航。

深空军团最后的六支舰队停滞在了原地。

凝视着熄灭的现境,乃至那匍匐在现境之上的丑陋存在。

只是短短一瞬的迟滞。

「这里是第五舰队,旗舰屋大维号,在此,向中枢通报,返航中止——」

指挥官的话语停滞一瞬,苦涩一笑「我知道你们可能听不见,我不知道中枢是否还存在。如果,我是说······如果,还有人能收到的话,请转告他们······」

他说「我们未曾辜负使命。」

自始至终,通讯另一头,都没有回应。

只有刺耳的噪音和杂波,不断的回荡。

于是,屋大维号,通讯中止。

闷热的舰桥上,略显苍老的指挥官摘下了帽子,露出了湿漉漉的短发。

「啧,本来还说

,回家好好洗个澡的。」

他摇了摇头,抬起头,看向了船员们,咧嘴一笑「大家再加个班,放心,增援一会儿就到!」

一瞬间的寂静,嘈杂的声音响起,满是不快。「老东西糊弄谁呢。」

「老子通讯班还在修天线呢,你打的了个鬼的电话!干脆烧两张报纸算了!」

「老逼登又骗人了,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讲屁话。」

「有增援我他妈倒立着把这双鞋吃下去!」

不快的抱怨,戏谑的嘲弄,亦或者是烦躁的痛斥。

汇聚而来的人群,一哄而散,回归了自己的岗位。

无视了安全操作守则,分发着最后的烟卷,稍纵即逝的微光照亮了他们嘴角勾起的微笑。

在深度之间,最前方,第六舰队的旗舰,率先调转了方向。

紧接着,后面亮起了第二盏灯光。

第三道、第四道······

最后的星辰们怒骂着,呵斥着,呐喊者,再度,冲向战场。

而在那之前,大地之上便已经有愤怒的火光再度涌现。

逆着天穹,升起。

宛若暴雨。

扑向了近在咫尺的神明······

这便是世上所残存的,最后的光芒。

在渐渐崩裂的战场之上,浩荡行进的装甲车队们一支又一支的踩死了刹车,然后,调转方向。

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潮水。

远方传来了嘶哑走调的歌唱。

在黑暗里,那些闪烁的探照灯光照亮了那个伫立在原地的身影。

槐诗抬起眼睛,眺望着现境的模样。

近在咫尺。

就好像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那庞大的轮廓······

在他身旁,宛若幻影的彤姬背着双手,随着他一起望着远方的景象,并不催促,也并不焦虑,只是好奇

「你在等待什么呢,槐诗?」

槐诗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大概,是奇迹吧?」

「奇迹就在你的手中。」彤姬说。

「我知道。」

槐诗低头,凝视着指尖那闪烁的微光。

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瞳。

如此平静。

「在以前的时候,我做梦都盼着现境之光为我熄灭的这一天,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想要得到这一份力量了。」

他说「不应该是现在,也不应该是这样。」

他闭上了眼睛。

于是,远方的声音越发清晰。

并非来自战场亦或者是神明,而是更遥远的地方,更加真切的地方。

来自现境的鸣动。

宛如苦痛的呼唤和呐喊。

求救。

向着他。

向着唯一一个,能够挽回这一切的人。

「彤姬······」

自沉默里,槐诗忽然问「倘若我成为太一的话,能够代替神髓之柱,将现境再次照亮吗?」

「杯水车薪。」

彤姬摇头,遗憾的回答「即便再怎么强大的天敌,依然是天敌啊,槐诗。相较现境而言,即便是神明也宛如尘埃。」

她停顿了一下,断然的说道「不过,倘若妥善运用这一份力量的话,哪怕是解决牧场主也不在话下吧?」

「可倘若现境无法存续的话,我要这一份力量有什么用呢?」

槐诗问「天底下,难道有活在黑暗里的太一么?」

彤姬没有回答。

「你也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对吧?」

槐诗笑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所以,你会原谅我的一意孤行么?」

彤姬回过头来,看着他。

如此接近。

端详着他的眼瞳。

就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样,并没有生气和不快,只是抬起手来,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他的眼睛。

那么认真。

「我喜欢你这样的眼神,槐诗。」

她说,「你来做出决断吧。」

「不论你选了什么,我都将见证你的一切。」

彤姬毫不在意的微笑,告诉他「你是我的契约者,不论你是否能够成为太一,都一样。」

那一瞬间,槐诗低下头,凝视着手中渐渐浮现的微光。

如此耀眼。

可同昔日现境的辉光相较,却宛若萤火。

如此渺小。

照亮了他的微笑。

「——那么,就将这一份来自我的光,献给这个世界吧。」

「即便只有一瞬?」彤姬问。

「在我快死在大君的手中时,其实也这么想过。」

槐诗微微耸肩「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坚持很久,可实际上,我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加渺小……但我并不觉得后悔。」

「所以,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也无所谓。」

他抬起了手掌,认真的说「只要能这个世界毁灭的时间往后拖延了一点点。那么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了。」

那一瞬间,随着奥西里斯的束缚剥落,钢铁之书落入了槐诗的手里。而他的另一只手中,沉寂的太阳残骸浮现。

璀璨如宝珠,清澈如水晶。

东君之力,源自于此。

可不仅仅是东君,伴随着圣痕的剥落,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山鬼,乃至阴魂……

奇迹自光芒之中流转,落入了太阳的残骸中,将那沉寂之火焰,重新点燃。

「于此,将升华者槐诗的一切奇迹,偿还人世。」

槐诗后退了一步,借力,向前奔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

毫不犹豫的,向着现境,抛出!

仿佛流星再度升起。

逝去的光芒归还,自现境的呼唤之下,落入天穹之上熄灭的空洞里。

一点闪烁的辉光自那黑暗里浮现。

此为,太阳的残骸!

「于此,以深渊之猎获为赠礼,馈赠神髓!」

伴随着槐诗的话语,就在他的身后,仿佛宛若山峦的庞大巨兽自扩散的阴影之中升起,抬起狰狞巨首,自战场之上的驰骋。

张口,将整个地狱中的一切凝固的灵魂和地狱沉淀吞尽。最终,展开了宛若天幕的庞大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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