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仔细打量跪在自己眼前的卢宣，颧骨有些凸起、两颊陷下去了些。
看来从堂堂大理寺少卿成为不入流的牢头，让他身心都受了不少的折磨，所以才卑微到朝着自己跪地求饶。
他想到卢宣方才的话，有些疑惑：“环境差也就罢了，那些来往官吏对地牢都是避之不及，为何会与你一个牢头为难？”
卢宣的哭诉顿住了，他怔了怔，迟疑道：“这……这个，卑职做少卿时首重规矩，难免有些严苛……”
后边的话，卢宣没有说。
范闲却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缘由：只怕这卢宣在做少卿的时候，就喜欢以官威压人，一朝失势，那些曾经被他欺压过的人，便纷纷将这笔仗还了过来。
这可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卢大人起来吧。”
范闲再后撤几步，冷漠地道：“处罚你是陛下金口玉言，范某没那个本事帮你免除。”
说着，他迈步从卢宣身边走过。
“小范大人！”
“小范大人！”
……
身后，卢宣急切地叫着，范闲的步子却没有丝毫停滞，抬脚踏入了大理寺的大门。
卢宣这种人，好逸恶劳、欺下媚上，他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愿意让这种人重新得势。
大理寺外。
卢宣苦喊无果，双手重重地撑在上，指节发白。
“范闲！”
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带着浓浓的怨毒。
“嗒，嗒……”
两只脚出现在卢宣的视线内，他心中一怔，慌忙抬头：“小范大……你是？”
来人一身家仆打扮，眉目间透露着些属于达官贵人下人的傲气。
他蹲着身子，将卢宣扶了起来，笑道：“卢大人，小的是御史大夫家的，奉我家大人命令，请大人过府一叙。”
说着，似乎是怕卢宣拒绝，他补充道：“我家大人说，他有办法帮卢大人。”
卢宣双眼猛地睁大，爆发出亮光：“当真？”
见到郭府家仆点头，他连道：“快，带我去找郭大人！”
“是，卢大人您这边请。”
郭府家仆和煦地笑着，将卢宣引到了不远处的一辆华贵马车旁。
待卢宣上了马车，他坐上车辕，抖动缰绳，马车晃悠悠远去。
京都街道宽广平实，马车很快到了郭府，不过并未在门前停留，而是绕了个弯，径直从后门进了郭府。
郭府后院内。
家仆扶着卢宣下了马车，伸手引导：“卢大人这边请，我家大人正在内堂等候。”
二人一路前行，很快到了郭府内堂。
御史大夫郭铮一身常服，正坐在主座上，品着香茗。
“卢大人！”
见到卢宣前来，他连忙放下茶杯，三两步跑到了卢宣面前：“你怎么……怎么这副模样？”
郭铮微张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想当初你我同殿为官，你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怀瑾握瑜，怎么才几个月不见，成了这样子？”
说着，郭铮上下打量了一番卢宣，喃喃道：“清减了不少，身形也有些佝偻了啊……”
郭铮这一番做派略显浮夸，却正戳中了卢宣的内心。
自从被下放被牢头后，来来往往的官员都对他是鄙夷、落井下石，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关心自己。
一时间，他被说得有些感伤，红着眼圈叹气：“唉，往事如风，也怪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