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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1 / 1)

“上回我都跟您说对不起了,您要是不舒服,也将我鞋踩一回罢了,我才不会为了这等小事生气。”常岱忍怒不与这等蛮横无礼的小女计较,他冷哼一声,只落下一句:“还望王爷信守承诺,早日告知,下臣告辞。”语罢,便带着不愿意走的常祯离去。——珑月看着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她才从郗珣身后跑出来。郗珣见此,想起了她方才的那副泥猴模样,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他牵着热乎乎的柔软掌心,往花厅外走,“不是说饿了?”珑月被兄长牵着手一路拖着走,她懒散的像是不想使劲儿,想要在脚下安上两个轮子叫兄长拖着走。走的缓慢,精神有几分萎靡。“我又不是很饿了,暖洋洋的太阳晒着,我有些困,想去睡觉了——”郗珣停在廊柱边,闻言无奈去弹她的额头,“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模样,以前的珑月可能吃了,哪有兄长哄你吃饭的道理?”往往都是小孩儿自己攥着一个木勺,将她的小碗盛的再满,她自己就能一勺一勺吃干净。珑月停下脚步,仰头去看着走在身侧的兄长,二人这般并排立着,廊外碎金夕阳将二人的影子叠在一处,拉的又瘦又长。有他的轮廓,也有她的轮廓。似将二人揉搓到了一起——靡丽又精妙。珑月将雾一般柔软的眉蹙起,显得蔫头耷脑,“小孩儿可没有烦恼,可现在我有烦恼了。”郗珣问她:“珑月的烦恼是什么?”珑月反问他:“菡萏是谁?”郗珣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笑:“嗯?”珑月心中酸楚,她凝眉刨根究底:“你们方才偷偷在背着我讨论一个叫菡萏的姑娘,还要给她安排院子,我都听到了。”郗珣笑容凝在嘴角,又听小孩儿气鼓鼓的说:“菡萏这个名字真不好听,一定是一个丑姑娘。”郗珣设想过很多种,他告诉小孩儿她父母尚在人世时的情景。依着她的脾性,定然是要撕心裂肺的痛哭上三天三夜,而后他费尽心思哄着也好不了。最后,这小孩儿会与他持续冷战,恨他骗自己,甚至她会想要跑回她亲生父母那儿去,不与自己见面。但郗珣设想的每一种场景,都不如今日这般,来的温和平缓,却又忽的到来。郗珣听见自己平和无波澜的嗓音。“那位叫菡萏的姑娘呐,生的世间第一美。”小孩儿气的嘴巴能挂油瓶,她胸膛起伏的厉害,这是要哭了。“菡萏就是你啊,珑月。”珑月傻乎乎的怔住了。“珑月早就来了对么?小孩儿在窗下偷听了许久,连长汲都没发现你。”“你有什么想问的,阿兄必不会瞒你。”珑月鼓起双腮,拼命的瞪大眼睛仰头看着他。她的瞳仁很圆很圆,黝黑又清澈,清澈到郗珣垂眸,便能在其中看清自己的模样。瞳仁泛起了一层雾气,却顽固坚强的没有汇聚成河。小孩儿凶残地朝着兄长大声嘶吼:“你骗人!”“我才不想问你什么!你又在骗我!我讨要死你了!我害得你落了水,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报复我!”“我——再也不要理你这个坏人!”珑月将她一辈子能想到的最伤兄长心的说辞全说了出来,她只想兄长将他那句话吞回去。可郗珣却笑的残忍。他没如以往一般,将才露出的话头不动声色的藏回去,而是轻轻抬手去摩挲上她稚嫩又美艳的眉眼。“珑月,阿兄没骗过你。”“你方才也听到他们说了,你就是阿兄捡来的,你捡来的时候只有三岁,方才的常大人是你的父亲。”珑月忍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眼泪落了下来——她心脏剧烈的收缩,每一下每一下,都好像要将她胸腔里全部的空气全挤出来。珑月挣脱兄长的手,蹲了下来,双臂拥抱着自己的膝头,死死地抱着。她难受的想哭出声来,却如何都哭不出,脱口而出的是一声声虚弱的呕吐声。她胃里面空空的,什么都吐不出来。作者有话说:第48章 遮掩原来一个人痛苦时, 五脏六腑,浑身都会随着痛苦。连肌肤的每一寸,都叫她疼的厉害。她恨不得将痛苦、无力通通呕吐出来, 可她什么也吐不出。翻来覆去后来实在是被折磨的呼吸不过来,她索性闭着眼睛一头栽去了地上, 地上结实的石板, 她本该发出一声闷响,叫她头破血流。也无所谓了, 她反正也察觉不到疼痛。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似乎落入了一个宽广的胸襟。她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能察觉牙齿嚓嚓颤抖作响。珑月恍惚间回忆起来, 原来长公主说的没错。她真的只是一个外人罢了。她不仅与晋陵长公主没有半分血缘关系,连与她阿兄也没有半分的血缘关系。怪不得......这一切、这些年的一切便都能解释的通了。长姐、阿兄, 二兄, 他们才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 而她不过是混入其中的一个另类。她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外人。哈哈——活的真是可悲啊,被捡回来的孩子......那是不是也只有她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她一直无知而又恶劣,仗着自己是阿兄的妹妹朝他无所欲为,朝他一次又一次的耍脾气。如今, 她忽的知晓她不是他妹妹——这就好比你养了一只鸟儿, 日日夜夜告诉它,它地位与你是平等的, 你与它彼此是唯一的慰藉。而忽然有一天, 当鸟儿带入了这个身份时, 你又毫不留情的告诉它, 它仅仅只是一只鸟儿, 一直都是一只鸟儿。以前的.....不过是骗它的罢了——珑月悲哀的想就此死去,她要死昨日就好了,赶在她知晓前就死去,那样她就欢快的过完了她的一生了吧。阿兄为何要告诉她?既然隐瞒了她十多年,为何不能隐瞒她一辈子?她倚着郗珣,任由温暖的夕阳照在自己冰凉的躯体上,许久才停止无休无止地颤抖。浑身都软了下来。珑月摇摇晃晃动了两下,想挣开郗珣,却转瞬又软趴趴的重新跌倒了回去。她仿佛回到了幼时,走也不会走,爬都不会爬,连灵魂都跟着散了去,成了具行尸走肉。郗珣手臂死死将她扣在怀里。仿佛他一松手,人就会故去了一般。郗珣声音颤抖,“珑月,你说说话。”珑月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瓣,闭起的眼皮下,不断滚落着滚烫泪水,却固执的不发一言。别说是主子爷,便是长汲见到这一幕也是吓坏,人悲情时若是能哭出声来,尚且还能缓解几分悲哀,可像姑娘这般往日活泼爱闹的小孩儿,忽然一句不吭,只顾着默默流泪......可实在是太吓人了。长汲当即就要去叫人来。郗珣将她缓缓抱起,朝着长汲道:“噤声,噤声......”“都别进来,别吓到了她。”兄长犹如幼时那般,在珑月最痛苦无奈时,与她肩并着肩合衣躺去了榻上。将小孩儿锢在怀中,一遍遍去抚着她惨白无一丝血色的眉眼,心中大恸。......浑浑噩噩的时间里,珑月早不知是何年何月,自己又身在何处。她偶尔清醒时,能听见锦思与拂冬两个在自己床边哭成了泪人。“姑娘......您别吓唬奴婢......”“姑娘,您睁开眼瞧瞧,究竟是如何连睁眼也不愿意了?”她时常睡醒,胸腔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又恢复起哀痛,叫她痛苦到,她似乎不想活过来,想一辈子睡在梦里。只有那里才不会疼。后来,是那个温柔带着清香的怀抱,那个怀抱是如此的熟悉,不分昼夜的搂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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