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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1 / 1)

连他赵秀云都是要骂的,眉头一拧:“待会再说你。”哦豁,还有我的事呢。方海自身难保垂下头。禾儿还是不服气,一张脸气鼓鼓。赵秀云手指头在桌上用力一点:“还有,你为什么针对陈清韵?”这又说上针对了,对孩子来说也太过,方海忍不住又抬头:“那也是她先针对的咱禾儿。”“吃饱了就给我一边站着去。”方海哽住,行,能救他都救了,也算牺牲自己成全爱女,灰溜溜往墙边一站。禾儿被妈妈戳中,犟嘴都心虚:“我没有。”“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眼睛转一下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说实话!”赵秀云摸女儿心思摸得准准的,这孩子心阔,并不是爱计较的,不然外头那么多小姑娘不会跟她玩,要换别人来排挤、孤立这一套,她只会冷哼说“你不跟我玩我还不爱跟你玩呢”,怎么可能也对别人使回去。反正今天说不准还要挨打,禾儿豁出去:“谁叫王海军只带她玩!”小孩子的逻辑很好懂,禾儿喜欢做人群焦点,对这类孩子会忍不住靠近,王海军是家属院的孩子王,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盼着能跟他一块玩。但小男孩小女孩本来就玩不太到一块,她又带着妹妹遭人嫌,一下子来一个比妹妹更弱的女孩子,王海军还时时带着。小姑娘也会嫉妒。陈清韵的想法就更好理解了,她很少下楼玩,没什么朋友,乍有人愿意捧着,就想独占一切,偏偏最近禾儿用乒乓球拍吸引王海军寸步不离,她当然不干了。赵秀云忍不住叹气,别看都是小事,小树苗长歪就一下,她抽出木棍:“那是王海军愿意,跟陈清韵没关系。她让人排挤你,你可以排挤她,但只有你可以这么做,不是你叫大家都不要跟她玩的理由,这本身就不是正确的事。你明知道不对,还要强说自己没有错。方青禾,妈妈要打你。”这就上家法啦?方海心疼:“人家说子不教、父之过,要不你还是打我吧。”怎么哪哪都有他?赵秀云抽了禾儿的掌心一下,转念一想:“行,伸手。”这一下说重不轻的,苗苗赶快帮姐姐呼呼手。方海巍巍颤颤伸手,真不是他怂,是媳妇眼神怎么看怎么像要吃人。果不其然,赵秀云对着他可不留情,棍子都听见破风声了。方海一双手全是茧,倒吸口气,还冲女儿微微笑。禾儿苗苗一左一右抱着爸爸的大腿,眼泪汪汪,好像他们仨才是一家人。赵秀云看不下去:“行了,都收收,明天不用上班上学了?”她刚发过威,令行禁止,孩子本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在床上闹来闹去,今天却睡得很快。方海几回透过门缝看,只看到她俩各种稀奇古怪的睡姿,回房间对着算账的赵秀云说:“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那是你见识少,明早起来又是好好的。”孩子忘性大,爱黏着妈妈,再说心知肚明是犯错才挨打的,恨不得现在就给忘了。方海见识确实少,侧身躺在床上说:“你今天这么做我是不赞同的。“又补充道:”但我觉得你是对的。“前后矛盾,赵秀云合上本子,跨过他躺下。“你以为教孩子容易,一不留神就能走歪路。你以为是小事,孩子的事哪有小事。”春播夏种都得小心翼翼,养孩子更是难于登天。赵秀云说得没错,一觉睡醒,禾儿早不记得挨妈妈打,又凑过来撒娇。孩子犯错是正常,没必要老揪着不放。赵秀云给她一毛钱。“今天要是有卖麦芽糖的,你就买一点。”其实也有哄哄孩子的意思在,公社小学门口总有那么两个卖爆米花卖麦芽糖的,也没什么人管,哪个孩子能掏出五分钱买零嘴,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这种事,对禾儿来说更是不容错过,她甩着两个小辫子去上学。方海寻思这孩子也好哄得很,洗好碗筷也出门上班,路上顺便送苗苗去育红班。赵秀云拿出昨天没缝完的衣服,往亮光处一坐,接着缝。陈秀英过来串门,门一敲就有人应,进来瞥见她的活计:“做衣服呢?”“是,这不眼看要大热,给孩子做一身新衣服。”“粉的红的,还是小姑娘穿了好,我们家那几个,补丁我都懒得打。”“孩子都这样,野,天天给你挂口子回来。”“糟蹋东西,全是白瞎。”唠唠孩子话,时间就过得很快。陈秀英瞅着点回家做饭,赵秀云也放下东西,架锅烧油,听见敲门声喊:“进来。”她还以为是禾儿呢,寻思刚挨骂的孩子就是乖巧,连头都不回做自己的事。童蕊不由得尴尬,犹豫着出声:“赵同志。”赵秀云锅铲一放,手在围裙上擦:“童老师来啦。”语气不冷不热,那不然呢?还扫榻相迎吗?童蕊也不在乎,就是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她这个人虽然高傲,但不是是非不分,不管怎么样,都得来说句不好意思才行。赵秀云不甚在意。“没关系,反正都是孩子的事,他们自己可以解决。”她这话其实也不是完全的没关系,童蕊自知理亏,又不是长袖善舞的人,说两句就走了。赵秀云耸耸肩,把饭菜盛出来放在桌上,还不见禾儿的影子,到院门等着。禾儿放学的时候买了麦芽糖,磨蹭好一会才走,到家门口只剩根没什么味道的小棍子,一脸意犹未尽,全然不知道当妈的着急。赵秀云给她洗手:“吃成这样,黏糊糊的。”禾儿嘿嘿笑:“我买了三分钱的。”三分钱的糖,棍子可以在糖罐里搅三圈,够她尽兴了。赵秀云钱都给了,当然不会问剩下的,只催她快点吃饭。吃过饭要做作业,其实公社小学布置得不多,来来回回就是数学的加减法和语文的组词,禾儿想着玩,写得快。她咬着铅笔杆数手指头,数到一半喊:“妈妈,下礼拜到我们去学农。”现在的学生都要学农,公社小学的孩子就在最近的大队有一片校办地,收成用来补贴学校开销,每学期都有那么两个礼拜不上课,天天到地里报道。在老家,学生也是要去给食堂捡柴火的。赵秀云娇惯孩子,但禾儿该会的活都会,哪怕是叫做饭都可以,她去看柜子里还有多少饼干,数着数:“那每天给你带五个饼干去吃行不行?”正儿八经是要干活的,不像坐在教室里头没什么消耗。“我想吃糖。”“不行,牙坏掉了都。”禾儿撇撇嘴,她常常提一些明知道妈妈不会同意,还是抱着一线生机的提议,被拒绝也习以为常,手上唰唰唰写着。写完一骨碌把所有东西塞进书包,背上就跑。就这太阳,孩子们都不怕热,不到上课的点都在学校一起玩,晒得个个小脸红红,拦都拦不住。赵秀云“多喝水”的尾音,也不知道有没有钻进她的耳朵里。她今年得了两套新衣服,索性把旧衣服裁了,预备给孩子做个帽子。做帽子她还是第一次,依样画葫芦,针脚都是歪的,气恼地甩针。聘礼里有台缝纫机,不过被娘家扣下来了,为着这个,原来做衣服都是娘家妈给做,当然,边边角角的布人家没少扣。赵秀云缝纫上只算一般,心里头算起来,反正现在不上班,慢慢缝也行,再买一台多划不来啊。家里至今没有自行车呢,票不凑手,加上也没有用得上的地方,去公社买东西来回一小时都甘愿走。反正现在多的是时间,不着急。其实家里不缺这几百,赵秀云就是觉得没必要。她把帽子上的线拆了重缝,恨不得每下一针都好好想想。大多数事情都是熟能生巧,多做几遍总能出来一遍好的。赵秀云耗得起,一下午都在和“帽子”搏斗。勉强有雏形。夜里,方海看她这费劲样,提议:“要不把我的改改?”现在多少人以穿军装为荣,家属院里的孩子,个头不大也都戴军帽,松松垮垮的,风一吹就掉。赵秀云揉揉眼睛:“不用,你就那几个,换着用都不够。”军容军貌也很重要,方海天天换洗衣服,训练磨损又厉害,后勤又不是月月发新衣服。方海:“那买一个也行,我看供销社就有。”哪个当家人听得买这个字,真是不知油盐贵,赵秀云瞪他:“有钱没地方花啊。”方海不说话了,嘿嘿笑,催她熄灯:“明天再做,眼睛会坏掉的。”下礼拜才去学农,今天才礼拜一,又不着急。赵秀云哪里不知道他,才把台灯关了,人就没皮没脸缠过来。外头忽然一声雷,给夫妻俩惊得一愣。赵秀云推他:“我去看看孩子,别给吓着。”正经事,方海扫兴翻身。赵秀云下床披上衣服,从门缝里看,孩子睡得四仰八叉,巍然不动。雷好像就是随便响一响,隔好一会才有豆大的雨珠砸下来。她现在对下雨很有阴影,屋里屋外检查门窗,忙个不停。方海在床上躺着,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起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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