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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1 / 1)

下一刻,她后背抵上了冰凉的镜面。纤纤十指上还留着胭脂的痕迹,她指尖不得安放,张竖着,开口欲言。耳畔传来一句:“再者,无话可说,也未必是真怒。”过了一会儿,她就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寝殿从未如此杂乱过、满地狼藉的烟灰和碎瓷在眼前晃动。妆台在殿内偏狭一角,灯台被打翻了,光影更黯淡。皇帝雪白色轻裘衮袍坐了妆台的垫,白狐皮毛蹭上去,不多久雪肤就红了一片。手中调弄的胭脂,沾上了齐凌的脸颊、颈侧、后背。那件立秋日穿的白袍,最终狼藉不堪,揉作一团丢在地上,显然不能再用了。……许久之后,齐凌靠在床上,单臂作枕,拨弄着床边玉流苏,轻声问:“皇后,朕同意给朱氏指婚,你真一点也不怒?”朱晏亭向内躺着,未睁目。良久以后,她轻声道:“太后既然瞒着妾秘密接令月来,一开始就没指着妾会答应,她老人家是想借着联姻、绑牢妾身和郑氏,向您问一句准话:您提拔郑氏,是否是认真的?”“眼下豫章王与太后走得很近……”“陛下必须同意,如果陛下不同意指婚,令太后、丞相不安心,于大局无益,换作妾在您的位置上,也会同意这桩婚事。”大殿里此刻全没有旁人,寝殿格外空旷,她声如珠玉,带□□之后的慵懒倦意,娓娓而道。齐凌盯着帐顶摇曳流苏,忽而笑了笑:“朕知皇后知我,不知皇后知我至斯。”朱晏亭没有在意这句话。她仍然闭着眼睛,安静休息了一会儿,又说:“太后主意很好,一眼看中了妾身无家族傍身,反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朱恪和朱令月。我正担忧于此,却还是被她抢先了。”“今晚您同意指婚。妾既不怒也不怨,甘愿引颈为陛下局中之子,任由陛下驱驰,但求陛下两件事。”齐凌听她语气忽然严肃,移过目光,见朱晏亭已经翻过身,面上犹残绯色,额间茹濡微汗,青丝堆若慵云,一双微微斜飞的凤目似含巫山水雾。懒懒之言,呢喃入耳。“第一件事,妾会不择手段,绝不允许今后我的孩儿让郑氏的武安侯世子夫人作了姨母。请陛下不要阻拦。”“第二件事……”“第二件事……”她低声喃喃了两遍,声音忽然放得更低了,似蛊惑在心间。“妾想听一句准话,今日之郑氏,是否会是当日端懿皇后母家张氏?”……*作者有话要说:端午期间一直在加班,终于赶出来一章。明天争取更,这个星期的flag希望不要倒下……感谢在2020-06-22 00:01:32~2020-06-27 21:0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川、祖先保佑退休金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祖先保佑退休金 6个;三春柳 3个;蓝乔 2个;钨金小麻将、fancy、lullaby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祝 54瓶;赤澄 20瓶;顾鸡排、一粒大米 10瓶;晴峰笔鹤 5瓶;maykim 3瓶;yz、momo、江月白、秋风送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1章 肃杀(四)雨夜, 车马逐渐远离长安城。这是一列有一走骡、四匹马、三车,仆从十数人的车队。车上装满物品, 车辙压过泥水路, 留下深深痕迹。暴雨打着车马,雨雾白茫茫遮挡视线,让车队行驶得极慢。车列之间不断传来问话:“平阳公问, 何时到驿站?”“平阳公说,行走太慢!”“平阳公……”一些仆役不得不赤精上身,被冷雨打着, 徒手去推马车, 脚下深深陷入泥里。十里开外, 骑哨策骏马,一声尖锐呼哨划破夜空。“肥羊已过万马坡。”骑哨前方,是数十骑一色雪白的骏马,鞍蹬马掌寒铁冷锐,随骏马而立的是几十名双手负在身后的精壮汉子,一色黑衣,每个人腰间都悬着精铁长刀, 身负弯弓如月,箭壶锃亮, 壶中箭羽雪白簇新。大雨落在他们身上, 然而这群人若铜浇铁铸的一样,脸上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领先那人,肩宽身长,面目俊朗, 雨水顺着他高挺眉骨而下, 汇聚到下颌, 在颈窝凝作一洼。正是李弈。“没想到,他也有今天。”李弈身后,只有刘壁神色稍微松散,似老友一样出声说话,语气含讥带讽。“不知道他在设局侮辱长公主,陷害将……陷害首领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他今天命丧‘山匪’之手,真是痛快,真是痛快。”刘壁连说了两个痛快。李弈在他提到“长公主”三个字时,眉心一动。他低头,搓开手里白色蜡丸,最后看一眼蜡丸中封来的娟秀字迹,便任它被雨点浇湿,墨迹溶于水,归于无。刘壁眼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了一句:“殿下?”他感到讶异,此次行动乃受密令,缇骑出动了最精锐,也是最得信赖的三十人,乔装山匪,密斩平阳侯于山林。按理说,皇后不该再有一封密令。李弈点了点头,又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刘壁随即会意,缄口不言。等骑哨归队,他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拉起遮面的玄巾,只留下一对杀气腾腾的冰冷黑眸。翻身上马,厉喝一声:“出发!”一声令下,数十人齐刷刷上马,拔出长刀,刀光森冷,铮鸣突出,白马疾驰雨夜,若流云白雾,窜于莽莽山野。……这夜朱恪的眼皮一直在跳。许是雨下的太大。但是他的车温暖豪华,一滴水也流不进来。车里焚着香,一盏挂起来的黄铜鸿雁衔鱼灯照映暖黄车壁,朱恪身着锦袍,手里执一个檀锤,轻轻敲击久不因阅兵礼酸疼的膝盖,就着灯光在灯下翻阅一张礼单。新晋平阳侯,国丈之身,皇后得势之名已传遍朝野。即便朱恪曾经在琅琊受过皇帝申斥,但他毕竟是皇后生父,此次来长安,重金求见他一面的人不在少数。更休说流水一样的礼品,不但朱恪本人,甚至长安朱府也大得好处,风光更甚他当年尚公主之时。“三郎不若常住长安?”这次回家,他族兄小心翼翼请求,并要将家中一间大宅收拾出来迎他和继室来住。朱恪虽然做梦都想回长安,却只能忍痛拒绝,他不愿承认,其实他和皇后早就父女失和,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敢回,恐怕在她眼皮子底下,触她逆鳞,不好周旋。朱恪不由得暗悔前事操之过急,倘若他再慢慢观望几年,不这么着急对齐腃旧部复仇,不惹到朱晏亭,真是万事遂意了。然而即便心有殚怕,此时此夜,此天此景,他竟也觉出几分怡然自得来。车中用玉壶温着一壶热酒,他轻呷慢尝,就着窗外夺夺雨声,慢慢翻阅着琳琅满目的礼单。忽然,马车像是绊倒什么,一个停顿,狠狠一挫的力道几乎将他甩出来,酒也撒了一地。朱恪抓着扶手,敲着车壁怒吼:“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他。一声极为不详的,凄厉的“贼啊!有贼!”响了起来。然后是马蹄声,厮杀声,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泥水土腥味渗过车帘,朱恪开始瑟瑟发抖。厮杀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四周就陷入了死寂,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大雨哗啦啦重打着车顶。朱恪心跳到了嗓子口,大口大口的呼吸,下意识的发出低微的声音。“你们、你们大胆……天子脚下……我是国丈、平阳侯……我、我是羽林军……你们会被诛杀九族……”他眼睁睁看见一把雪亮的刀伸入了车帘。像被一只手扼住脖子一样,再说不出话来。……秋天是肃杀之节,但对未央宫人来说,卷地西风来得格外早。舞阳公主齐湄的生辰宴上,帝后失和,回到椒房殿以后大吵一架,齐凌怒中拂袖而去。这事传到长信宫时,郑太后正给朱令月打开库房挑选陪嫁的衣饰珍宝。她只笑着评价了一句:“皇后还是太年轻了,她哪里知道我儿,大事上,皇帝何曾糊涂过。”轻描淡写一笑,便挥手让朱令月自便。曾经入主未央宫十六年的郑太后,虽然在端懿太后还在的那几年颇为憋屈,后来也着实当了好些年女主人,库房里珍奇还是数不胜数。郑太后自己歪着坐靠,让身侧宫人领着朱令月挑选。翻出来的都是陈年物事,锦绣成堆,玉润金沉,往那里一堆,端的是华气冲轩。好在朱令月也是在丹鸾台侵淫过几载的,方没太怯。她屏着呼吸,在老宫人的陪伴下选了赤金三华彩凤扬翅华胜、一枝象牙玉山仙人簪,一套双色双束白玉莲花玉佩组、一对祥云白玉耳铛。毕恭毕敬的向太后叩首谢恩。太后没有看她,只将目光掠过她选的几样珠宝:“只这几样?”朱令月深深低着头,小声道:“奴已领恩不尽。”“那就撤下去吧。”太后淡淡吩咐宫人:“也领女郎去兰泽殿,叫几个女官多教礼仪,女子不可无礼,不可无仪。”又对朱令月:“这几个女官,皇后见了都要让几分的,你要好好学。”朱令月唯有俯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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