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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1 / 1)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5章 长乐(四)元初四年三月上巳日, 春景盛好。鸾刀带了人从府库中寻出翳珀晾晒,浇封。经过春日暖阳熏晒, 翳珀碧绿澄亮, 经过浇封后晶莹剔透,在日光下透出深邃淡褐色。朱晏亭执翳珀去翻看皇帝留在椒房殿的衣物,见大多以玄、白、青、赤四种为主, 又见他一把佩剑上螭纹白玉剑格,见这兽类虎虎生威仰首挺胸,颇似他神态, 细细看了一会儿。便开长亭府库, 寻出几块通体温润糯白细密的羊脂玉, 叫人做成螭纹玉牌。亲自挽丝结络,要做衣带。她孕中精力不济,做了一会儿,神思冥冥,倦不以继,正撑首休息。鸾刀进来小声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她身体有恙, 不能进食,进则呕出, 要唤医官来看么?”鸾刀说的“她”是朱令月, 自她进宫后,朱晏亭将她安置到一处偏殿作宫娥,泯于众人之中,特嘱二三人看管她的动向。朱令月刚来时浑身是伤, 经过调理身体逐渐好转, 日渐沉默寡言, 一日也说不出三句话。那之后朱晏亭也没有再召见过她。这日鸾刀禀后,她速令传了给宫娥等治病的女医官来看。看过后,女医官神情大是有异,面色雪白,抿唇不语,直说见到皇后才肯说话。鸾刀只得引了她进来。医官见四下无人了,方道:“殿下,那奴有喜了。”朱晏亭怔住。医官对这等宫闱密事有所耳闻,当下又进两步,悄悄问:“是否要看彤史?”宫中宫女有孕,按理都是皇帝暗中宠幸,内监会将其记档。女医官认为朱令月是受了皇帝宠幸,见朱晏亭似未闻见,疑她暗妒,又言:“或者一剂药下去?”这话如森冷之蛇咬在心上,朱晏亭凛然回神,抬手止她言。她沉默了良久,令鸾刀封金赏赐医官,令她不得向任何人宣知此事。又令备下落胎药一碗。朱令月住在偏殿角一署内,因身份特殊,本三人而居的屋子她一人住着,因病今日也未当差,卧在床上。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声音,她抬起头望去,便看见了静默而立的皇后。朱令月光是见她衣角,背脊一阵发凉,手撑床边,自床上滚下,趴跪在前。附身:“拜见殿下。”朱晏亭没有阻拦她行礼,也没有说话。大概是上巳这日春景好,朱晏亭看着地上枯瘦如骨、面挂笞痕的少女,想起她在一息台上捕青蚨的模样,娇憨的拉着她叫阿姊,这不过才一年之前的事。只有鸾刀跟了进来,并且合上了门,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放在桌案上。确保周遭无人后,朱晏亭才开口:“你有孕了。”朱令月伏在地上的背脊剧烈一震,而后抬起头来。朱晏亭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自上而下,静静的看着她:“要留下吗?”朱令月呆呆的惊怔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抬起手,重重捶向自己的腹。鸾刀匆忙赶过去,握住她的手,她又用另外一只手捶,被鸾刀阻止的手碰到了一旁的几案,当下便掀了个底朝天。听闻巨响,外头等候人问:“殿下?”朱晏亭提高声音:“不必,等候在外。”朱令月被鸾刀紧紧按在地上,她用劲得面上通红,眼泪唰的顺着眼尾边流下,嘴唇抖个不停,嗓子中只是叫,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你如果不想要,药已经给你煎好了,你服下去,万事皆了。”朱晏亭说完这一句话,朱令月却不动了。方才一番剧烈的挣扎下,她怀中那封她母亲的绝笔信掉了出来,她转头正看见那信。哭声渐渐的止了,手指不停的向那处够。鸾刀见她情绪稍定,放开了手。朱令月摸着那封绝笔血书许久,又转回头来,从朦胧目光中,看向身着华服的皇后,忽然一笑。“我与殿下,都是母亲了。”朱晏亭神情微微一变,怔怔不语。朱令月又哭又笑,慢慢坐起来,将那封信重新收入怀里,又摸向自己的肚子。“我竟然是母亲了。”她一咬牙筋,泪水顺着腮边滚落:“我为什么,有那个畜生的孩子。”她摸着腹,那里平平坦坦,还什么也感觉不到,但知道有个生命在这之中了以后,身体有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一股力道在腹处回应她。偏偏在她人生之中为亲父背叛,亲母为她自尽,众人厌弃,被郑无伤折磨虐打几近打死的日子,郑无伤的孩子偷偷潜进了她的身体,生根发芽。她就像是一个权贵手中的玩具,被笼络,被抛弃,被戏弄,被虐杀,却忽然有一天,看到还有结果。一个摆在她腹中荒谬的结果。朱令月心中一动,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像是一点星火,瞬息之间,轰然席卷心间。她忽然抬起头:“殿下,奴可以留下这个孩子吗?”朱晏亭站在原地,不发一言。朱令月匍匐爬过去,她也没有躲。朱令月深深的叩拜,额头贴在她面前的地上,哽咽道:“殿下,殿下,奴知道错了,我以前总怕我娘对你不好,你会报复我们,所以我不听你的话,想要不任你摆布。从前奴不知道高下,殿下是天上的云,奴侍地上的尘土,殿下根本不用报复,殿下一句话就可以让奴死无葬身之地,奴真的知道错了,奴生无意趣了,有了这个孩子,奴才活得下去……什么日子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只有这才是真的。”父亲之爱、母亲所教、太后垂怜、郑氏相中、千金万金、都是假的。唯有腹中的恨和痛是真的。不管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她唯有看着,看着这个结果,方才能找寻到一点生的意趣。朱晏亭轻声问:“你真的要留下郑家的儿女?”朱令月忙道:“我会藏着他。”“你真的觉得宫里可以藏下一个孩子?”“奴可以出宫去,耕田也好,讨饭也好……殿下,我想留下他。”“你是郑家谋反的证人,你觉得出去以后,他们会留下你的命吗?”朱令月浑身一颤,僵着脖子不语。朱晏亭道:“况如若哪一日郑氏参与谋反的事被查出来,你的孩子一定会被找出斩首弃市。这样你也要生下来吗?”朱令月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像僵着了一样一动不动良久以后,低低出声。“殿下,我怎么能杀了我的孩子……奴也想像我母亲一样,作一个母亲。”朱晏亭心为之震。她憎恶兰舒云,兰舒云自私浅薄贪婪背主,若此人在前,她宁见她受斧斤殒命。可再如何憎恶,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想保护女儿跳下丹鸾台以死明志,却也到底比朱恪多了两分人情味。此刻与她一样的这个浅薄愚蠢的女儿,竟也传下了这两分人情味。朱晏亭问:“倘若你和你腹中孩儿只能活一个呢?”朱令月怔怔良久,答:“奴不会做与……平阳公朱恪一样的选择。”日影横斜,静能噬人。朱晏亭胎已足六月,可觉腹中胎儿之动,朱令月栖身的斗室狭小安静,这动静愈发凸显。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慢慢退后两步,转过身去。“咎由自取,随你吧。”……也是上巳这日。达官贵人云集渭水褉袚,丞相郑沅之子郑无伤的车架冲撞了征战在外的靖侯蒋旭孙儿蒋芳,二人发生了争吵,甚至拔剑相向,私斗中死了几名奴仆。传闻说,二人是为争一美姬。私斗从前朝起就是枭首弃市的死罪,京兆尹拿了人不敢办,廷尉也不想办——一个是手握重权的丞相之子,一个是征战在外战功彪炳刚获封侯的大将军,颇多掣肘,因而上禀。内朝此事在议的时候,有人疑惑,是什么样的美女竟然惹得两个见惯了莺歌燕语的贵公子拔剑相向。“此事说来有趣,那美姬拒了郑公子,又拒了蒋公子,二人互相以为是对方做的好事,约仆从执棍棒打了起来,死了四五个人。”这日政事冗杂,诸卿都有些疲倦,听此轶闻都为之精神一振。张绍说:“是陛下阿姊府上的美姬。”齐凌抬起头:“阿姊?”张绍诧异于皇帝的反应:“同昌公主……”皇帝应了一声,点点头,让他接着说。张绍道:“是同昌公主府上的歌姬,名叫舒窈,此女生来有些异象,曾梦与白麟游仙乡,得西王母赠明珠一粒,那明珠她佩在颈间,见她则璨,离她则黯,十分奇异。”皇上名讳天下为之避,然音谐“麒麟”乃属瑞兽,故令不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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