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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1 / 1)

一定是她所为。但这封烧了的信,加上那句“本不愿来”,吴氏异样之感越来越大。她心间阵阵发凉,后背密密的起汗。面上强端着一派祥和平静,硬着头皮说:“是从先太后老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皇后殿下让王后送我来的。”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吴氏面色惨然一白,闭上了眼。此时的情景可谓尴尬到了极致,没有比替人办事送来内应,结果那人当场反水更加难堪的事了……吴氏万分悔恨叫朱晏亭拿住把柄应承了这桩,又恼恨她既要埋线又识人不清,只恨不得生出个地缝来。那边徐令月还在说:“皇后一封信救了临淄王世子,王后记了她的情。昨日王后和世子都去了上林苑,王后到昭台宫拜见,见了奴,答应带奴来府上,公主殿下手眼通天,只需查一查上林苑……”吴氏听不下去,厉声打断。“住口!”眼睛扫过心间却寒恻恻一顿,看见齐湄看她的眼神。齐湄睨她一眼,而后目光流转,噗嗤而笑,举起手中的雕弓,架起羽矢,对准了跪在地上的徐令月。“好查得很,我母后长乐宫的宫人还没死绝呢。你,抬起头来。”徐令月听令抬起头,看见她拉弓对着自己,手臂微微颤抖。“皇嫂怎么想起给孤送人了?总不会是,怕我府上侍女不够用吧?”弓拉满,木材经受不住,发出咔嚓咔嚓的细细声音。箭矢的尖端,正对着徐令月的胸膛。她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打着。“皇后……皇后已经知道是公主殿下构陷的李弈。……皇后待李弈如兄。其……其他的,还用贱奴说吗?”她脸庞抬起来,面色苍白极了,烙着两道鞭子留下的深深疤痕。弓弦绷满了,仿佛下一秒箭就要离弦而出。吴氏向后一步踉跄,脱力靠在了房柱上。“皇嫂会做这种无用之事?”齐湄眼睛眯起,笑出声来:“难不成,她竟然异想天开到想让你刺杀孤?”齐湄深深吸了口气,仰起头,苍白一段脖颈都在搐,仿佛垂死挣扎的麋鹿:“因为我手里握着……一件,一件太后死之前都要死守的……秘密,她想利用我,毁了公主,毁了整个郑氏。”……齐湄手中的箭矢蓦的飞出,一声尖叫后,那支箭打飞了吴氏鬓边的发簪,击垮她半边发髻,夺的钉在了她身后的房柱上。箭尾振振。竟是违禁装了簇的。齐湄大笑道:“齐鲁之地人不可信,口里说着礼仪,一生尽做着左右摇摆的墙头草,谁给块骨头就摇一下尾巴,可真是中庸之道啊。”吴氏胸口剧烈起伏,腿弯已软了,慢慢的滑在地上。齐湄打马欺近,那匹马喷着腥气的鼻息扫过徐令月的脸,她手里的雕弓一端托起了她颤抖着的下巴。“你也是一样。”“横竖是无籍无名的已死之人,把这个贱奴带下去——杀了吧。”两个健壮仆从听令来拿徐令月的手臂,她慌了:“殿下难道不想知道那个秘密吗?听了再杀我也不迟!”……也是当日,一条消息传入了昭台宫。“荧惑守心?”朱晏亭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上一回她听到还是在丹鸾台上,那是最无趣的时刻,女先生将前朝也不知何处听来的野史秘闻娓娓道来,她听得打瞌睡,没少对母亲表达不满,但是齐睠态度坚决:就算琴不学,这也必须要听。“古人之事,今时之鉴。”史册所载,最骇人是前朝开国皇帝驾崩那一年出现了荧惑守心,最后一个皇帝崩那一年又出现了荧惑守心。这是国运有伤、君主有厄才会出现的极其不祥的天象。“司天监说,盘桓多日未去了。丞相今日都进宫来面圣,大将军也来了,必会有应对之策。”鸾刀也犯嘀咕:“皇上年富力强,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怎会……”朱晏亭面色一沉:“你在说什么?”鸾刀自悔失言,以手挡唇,目中惊惶闪烁。朱晏亭方才翻江倒海呕过一回,此刻发际都被汗水濡湿,脑中嗡嗡直响,也不知恼这星象,还是恼她失言,心头如被一道灰雾蒙过。在她心里,齐凌像是书籍里那些煌煌文字堆出的、庙里土雕石凿出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皇帝。这样一个人,就算是祸害遗千年,也该像千秋万代的石头一样存在世上,至少一定比她存在得要久得多。怎么会有人议论起年富力强……怎么会有君主驾崩的星象出现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1 14:38:41~2021-09-13 08:1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忑忑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o、黎黎、可乐一瓶、比如等待、胡萝卜、小之之、居合细雪燕阑珊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忑忑 40瓶;江南布衣、嘀嘀嘀 20瓶;不知道 10瓶;小居炖蘑菇 7瓶;4523885 5瓶;林稚、bting、之之快更新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7章 沧海(十二)未时, 长安,朱雀大道。公孙行是最近风头一时无两的红人, 得到蒋旭的赏识推荐给皇帝之后, 博士当了没有多久,就升任了太子少傅,可谓是扶摇直上青云。他是个随性人, 旁的公侯朱帐紫车、守卫森严,恨不得将自己用玄帛包起来,他却成日招摇过市坊, 喜好酗酒, 喝醉酒敞衣散行, 举止放浪,刚刚升任太子少傅就被御史台参了一本行为不检,被齐凌召去狠狠骂了一通。安分了几日,这日收到了一封他老主公蒋旭孙儿蒋芳送来的请帖,约在闹市酒肆,请他相会。公孙行明里告诉随从“太傅提携我于微时。老主公的孙儿请我,我若再不去, 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实则是耐不住好酒好热闹的心,布衣简装去赴约了。酒肆这日看着比往常还要热闹, 原来是街对过有个官员在录灾民的照身帖、居所、家中人口。关中大旱, 秋节将至,倘若不快些把赈灾粮食和种子发下去,许多人会过不了这一冬。这些灾民大多衣衫褴褛,形容破败, 散发阵阵不好闻的气味, 一直袭入酒肆。“有辱明公视听了。”蒋芳是当朝太尉、靖侯蒋旭的孙儿。蒋勋家中旁支凋落, 自己半身戎马,落了伤病,两个儿子都死得早,就剩这个独苗孙儿,格外宠纵,养成了个身裹绫罗、瘦弱白面的小公子。蒋芳闻不得气味,面色不好看:“不如唤那小吏过来,让他换个地方去?”公孙行一挡他手,笑道:“我平生最好一个热闹,公子不必多此一举。”捡起一条酒肆装饰的稷穗来:“更何况社稷社稷,这一颗两颗稷种,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啊。”酒过三巡,蒋芳才说:“丞相的公子郑无伤,先生记得吗?”公孙行大笑道:“怎么不记得,你与他不是百杖之交?”一句话把蒋芳说得面目涨红。他与郑无伤争抢同昌公主齐清府上歌姬舒窈的事闹到了未央宫,惊动了皇上,最后判了京兆伊将械斗二人一人杖了一百,公孙行取笑的正是此事。“他当着好些人的面,裸了上身,向我负荆请罪,说要把舒窈让给我,正让他的表妹舞阳长公主去找同昌长公主说呢。最近还总邀请我一起行游宴饮,他们聚在一起,总是好几个人一起摔打,还要我一起玩。”蒋芳说到此处时,眼睛亮亮的。当朝尚武,天子士大夫都佩刀,男子以颀长健硕为美。蒋芳生得瘦小,即便他爷爷现在位高权重,也没有多少人瞧得起他。难得郑无伤竟不避讳一起大打出手的前仇,找他负荆请罪,还要将心仪的美人拱手相让…………公孙行端酒杯的动作顿了一顿,抛出笑目:“这不是好事吗?”蒋芳搓了搓手:“可……可我大父不愿意我与他接触,也不同意我娶舒窈为妻,禁了我的足,今日找先生还是我偷偷出来的。”说完,他离席大拜,头都要垂到地面的席子上。“先生从前是我大父最得意的幕僚,请先生替我出出主意。”公孙行垂着眼,小口小口的,慢慢喝完了酒盅里的酒。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几个小孩从窗外互相推搡着跑过。有个拍手笑道:“道之上,秋暮瑶池望。”有人应着接:“道之中,三十六离宫”。还有个银铃一样咯咯直笑的女娃儿:“道之下,晏晏金舆驾”。蒋芳眼睁睁看着一向温文尔雅八风不动的公孙行愀然变色,蓦的站立起身来,几乎把桌子推倒,急急的推开窗户。只能看见几个跑远的孩童背影,杂入灾民之中,瞬乎不见。公孙行酒也顾不得喝了,道还有要事在身,叫蒋芳稍安勿躁先顺着蒋旭的意思等他想法子,便匆匆离去。他没有回府,直接递符进了宫。……申时,上林苑,狮苑。猛兽咆哮之声此起彼伏,惊起飞鸟,震栗山林。有个小黄门从围得水泄不通的羽林郎圈外猫着腰小心翼翼走过,登上狮苑中最高的渭阳台,把一句话递给了独守在那里的恒王齐渐——“舞阳长公主求见圣面,请殿下帮忙求情”。这小黄门是从前老太后的宫人,语气对着齐渐也不那么恭敬,他话音刚落,苑里笼中的雄狮吼了一声,爪子拍在铁笼上。齐渐手里捏的一个枣酥饼滚落在了地上。那人趁乱传了消息,便快速隐匿在人群之中,像滴水汇入大海。齐渐转头再看,已无处寻觅这个小黄门的踪影。他渐渐凝重,将视线投往角抵场,只见鼓声喧起,狮吼助兴,齐凌赤膊正与一体格魁梧的力士缠斗。卫士郎官里三层外三层,白生生的刀,黄灿灿的戟,燥热秋阳下映出刺眼的光。近些时日,齐凌近乎痴迷的沉溺于角抵游戏,两三日就要来一回,回回亲自下场,似有用不完的精力。陪玩的羽林郎要擢出力士来,既要输,又要输的精彩,不免有些吃不消。谋臣博士也提着心:遇到奇异星象,就算不像宋景公一样播德于民,祈怜上苍;不像前朝成祖一样惩治宰相,移厄于臣……也该有所警觉,不立于危墙之下,不再参与角抵这样有些危险的游戏才是。但谁也劝阻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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