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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1 / 1)

第53章殷九逸是五月二十八清早走的,现在是五月三十的晚上了,他还未回来。府上的侍卫说,出了京的下个驿站口约莫得一天路程,若走得快些,五个时辰就到了。我有些着急了,殷九逸说最迟两日,那便是最晚最晚的时间。小桃笑我太紧张了,说是没准儿我睡一觉,醒来王爷就睡在我的身侧了。我忐忑不安地期待着,醒来身边空空如也。心中突突突乱跳,这太不对劲了,三天实在太久了。小桃安慰我说:许是路上难行耽搁了。有李统领和八个侍卫护送,一定不会有事的。王爷向来那王妃当亲妹妹看,许是觉得不放心,又往前送了送,不会有事的。一种不祥的预感腾起来,我心里很乱,一分一秒都平静不下来。殷九逸说了两日,那便一定是两日,就算晚一点,也绝对不可能拖到三天。王侍卫,你将咱们府上剩下的侍卫集合起来,快马加鞭沿着京城到禹州的路去找,务必要找到王爷王妃。我扶着桌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见到王爷、王妃即刻派人回来说明消息。侧妃娘娘,王爷交代了咱们,务必得好好看家护院,保证您的安全——我在京城能有什么不安全,你该担心的是王爷和王妃。王侍卫有些为难地垂着头:娘娘,要不再等等。以往卑职也跟着王爷下过江南,路上偶有逗留也正常的,况且李统领武艺高强,定然不会有事的。我气得摔了一个茶盏: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我是在以安王侧妃的身份命令你。是,卑职明白了,卑职即刻就出发。小桃,你也觉得我大惊小怪了吗?我颓坐进椅子里,湿了眼角: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就静不下来。他答应我最迟两天,这都好久了。小姐,你别着急。既然王侍卫都出去寻了,那我们等着消息就是了。惴惴不安又等了五日,方侍卫带着一口棺材扑通跪在了我的面前。我一下就懵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我呆呆地问王侍卫:这棺材里是谁啊?王妃娘娘和其他八名侍卫的尸首是在乌云崖上找到的。我们将其他八人的尸首就地掩埋了,王妃娘娘我们带回来了。夏日暑热,尸体不宜久搁,还请侧妃娘娘尽快通知王妃娘娘的家人,早些料理后事吧。方侧妃、李统领和王爷不知所踪,进京的路上卑职已经去京兆府报了案,想必不久后京兆尹大人便会上门。我愣愣地睁着眼睛,他在说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了。随着棺材缓缓打开,语容的面容展现在我面前。她嘴唇泛白,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看起来好像睡着了,身上衣裳还是走时候穿的那身浅紫色衣裳。那衣裳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的了,干涸的黑色血迹斑斑驳驳地洒在衣裳上很多地方,我轻轻摸了一下,干了的血粘在衣服上还硬硬的。王妃。王嬷嬷扒住棺材,撕心裂肺痛哭出声。语容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浮现,她说,她把王嬷嬷留给我,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至多两个月她们就回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悲痛将我淹没,苦涩的胆汁直往嘴里翻,眼泪成串成串滴进了泥土里,我垂下头死死咬住了手背上的肉,口水和着眼泪落在鲜血淋漓的手背上。我告诉自己,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绝对不能倒下。殷九逸和方恨玉还没有找到,他们出事的原因还没有查明,陆语容的丧事还没有办,我不能倒下,我要坚强。我若是担不起事儿,整个王府便会乱套了,我不能让任何人看王府的笑话。弓着身子哭得直想吐,胃酸一波又一波泛上来,我急忙站起来,那手肘抹了一把眼泪,直起身子发号施令:王嬷嬷,夏日炎热,你为王妃好好清理一番,脏衣服不能给她穿了。方侍卫,你派人去陆将军府通知王妃家人,请他们来见王妃最后一面。另外,派人去大理寺告知大理寺卿,方侧妃不知所踪,还请他协助搜寻。我将府上丫鬟小厮集合在一起,端着气势,装作杀伐决断的样子说着震慑之语:王爷平日待你们不薄,如今王府正逢多事之秋,还望诸位齐心协力,使王府共渡难关。若有造谣生事者,浑水摸鱼者,一律五十大板,赶出府去。情节特别恶劣者,当庭杖杀。安排了人接待即将到来问询情况的朝廷官员,安排了人为即将来吊唁的客人端茶倒水,安排了人去购置棺材、纸钱等殡葬之物。我还命了府上老管家去请华阳长公主。殷九逸关系亲厚的长辈只有他的姑姑华阳长公主了,我实在不知道找谁帮忙了。我想让语容走得体面一些。后来,朝廷官员一波又一波的来,刑部的人、大理寺的人,京兆府的人全来了,他们翻来覆去地问我情况。我就如同傻子似的,一问三不知,还得拼命抑制着眼泪。陆语容的娘亲和大姐来了,跪在棺材前涕泗横流,差点哭晕过去。华阳长公主慌乱地赶到王府,坐下喝了一杯茶,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来,效率果然高了许多。后来,灵棚支起来了,白麻帐幔挂起来了,白纸黑字的对联条幅贴上了,我也穿上了麻布做的衣服。一整天我都不敢当着宾客的面流眼泪,等夜半回到我和殷九逸的房间里,我再也抑制不住,搂着枕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第54章一个人的夜晚,我真的好想殷九逸啊。我多想不顾一切去找殷九逸,可是我不能。王府只剩我一个了,我不能不负责任随心而行。等他回来,看到府上井然有序的样子,他会为我骄傲的吧,可是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夜间忽然下起了雨,我睁着眼躺在床上,听了一夜雨声。第二日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院子里也是雾蒙蒙的。斑驳的墙,掩映在雨雾里的树,整个院子充斥着一种稀稀疏疏的清冷感,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恍然如梦之感。好像,一切都是原本的样子,一切还是好好的。可是,一切早已不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向语容的灵堂。不多时,柳朝明带着两个小厮登了门。吊唁完,我在廊下送他离开。秋荷,你要节哀。王爷和方侧妃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合起来的油纸伞滴滴答答朝下滴水,汇成一道小溪在柳朝明的脚边蜿蜒。我已自请加入搜寻王爷和方侧妃的队伍,今日便要启程。王爷不在,你要坚强,我一定竭尽所能。我抬起眼帘望着柳朝明,如今他也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样子,穿着官袍说话的时候,眼神坚定决绝,不由自主让人觉得可信。眼泪不由自主滑落,嗓音也哽咽了:我没有几个能相信的人,但我只知道,你不会骗我。你一定要将他带回来,是死是活都要将他送回家。柳朝明伸出手,或许是想拍拍我的肩膀,伸出的手将要触及我的肩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得将手抽回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摸上了袍子,将绿色的官袍揪出一个小小的鼓包。半晌,他拿起靠在一旁的油纸伞,垂眸抖了两下水:为人臣子,这是我的本分。你放心,我一定将王爷给你带回来。他撑着伞带着小厮离开了,瘦弱而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没过一会儿,殷九清带着太子妃齐梅上了门。到灵堂拜祭时,我开口将殷九清唤住了:表哥,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殷九清沉吟须臾,对着齐梅说:等会儿你先回府吧。齐梅脸上的笑意冷凝了,微微颔首称是,看着我和殷九清出了灵堂。前厅里,丫鬟端上茶,我吩咐她们都下去了。殷九清端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摸着茶杯边沿,许久才道:朝廷已经派人去查探了,皇兄不会有事的。我观察着殷九清,一丝一毫的小表情都不肯放过。殷九清的神色冷凝了:你为何这样盯着我看?你想同我说什么?他那样的性子,不可能同人结仇。他有无上尊贵的身份,一般人根本不敢对他下手。思来想去,最想要他命的人只可能有一位,那便是李荣川的父亲——武安侯李恒。李恒是你的人,李荣川那件事只有你知道。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说我的怀疑有道理吗?殷九清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惊疑和愠怒,语气里透着寒意:你怀疑是我?我垂着头没有说话。章秋荷,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模样?殷九清的手按住了桌角边缘,手背上的骨头因太过用力,来来回回地动。他站起身来,来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得嘲讽:你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无非是在变相地逼迫我查探安王遇刺一事,你以为我不明白吗?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戳我的心?殷九清眼神空洞地看着我:秋荷,你求我,你说你误会我了,我就帮你。我抬起头看着他,不由分说从椅子上起来,直直跪了下去:我误会你了,殷九清。我求你帮我查明真相。我觉得此事和武安侯脱不了关系,求你帮我查一查。我匍匐在殷九清的脚边,试探着拉住了他衣袍的下摆,扬起脸看着他:求你看在我曾经为你失去过一个孩子的份上,帮帮我。殷九清猛地从我手里拽走他的袍角,我始料未及,瘫坐在了地上:为了他,你什么都说得出来。我颓然在地,捂住了脸颊。殷九逸在,我才是珠珠。殷九逸不在,我还是原来那个章秋荷啊。第55章皇帝病着,谁也不敢将殷九逸失踪的消息告诉他。可是他还是知道了。他的精神看起来非常不好,好像一夜之间衰老颓败下去,看起来了无生气。明明半年前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子,现在却实打实地可以称之为老者了。说到殷九逸,他湿着眼眶,拉着我的手宽慰:你放心,逸儿不会有事的,幕后真凶朕也绝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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