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巅峰小说>都市小说>长风有归处>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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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1 / 1)

“神医,怎么了,这药有问题?”妇人见他沉着脸,也慌了,小心地探问。“药没问题。”柳弦澈站起来道,“再添一味药即可,把先前的方子给我。”妇人松了口气,连声答应着去房中取来药方,柳弦澈接到手中,小厮也好奇地将头伸过来看,一看,更震惊了,这……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犹豫不定地说,怎的好好好像是我们家二公子的字啊。柳弦安的字是非常好认的,山庄弟子都识得,毕竟二公子只有长得好看和字写得好两个大优点,所以年年腊月都被庄主赶到书房写春联。他的笔锋瘦而飘逸,鸾翔凤翥有筋骨,华贵风流,旁人绝难模仿。柳弦澈心中,此刻也是万马齐鸣,他在这片欢天喜地的闹哄里,勉强提笔将方子小改几处,又问:“先前看过的病人呢?都将他们叫来,带上药方,不要耽搁时间。”“好好好。”妇人干活麻利,立刻就去村子里传话,叫喊说柳神医要复诊。趁着这段时间,小厮不可置信地问:“公子,不会真的是二公子吧?这字确实是他的,而且二公子此时也恰好在西南,可……”可全山庄出了名的纨绔,连药名都记不住几个,怎么突然就摇身一变,给人看上诊了?柳弦澈被他碎碎念得头昏,你问我,我去问谁?他看着手中药方,越看越匪夷所思,医术是全天下最无法一蹴而就的东西,这事实在诡异过了头。还没等他厘清前因后果,村民们已经纷纷拿着药方前来排队了,有些人还额外多端了一盘子糕点,都是甜而糯的,柳大公子对这类糯米点心可太熟悉了,懒蛋弟弟在家贪嘴,吃完就睡,睡得消化不良好几回,哼哼唧唧,全是自己亲手灌的药。“大夫,你这药当真神了。”排在最前头的人竖起大拇指,嚷嚷,“一吃就好!”柳弦澈将思绪暂时收拢,吩咐:“将症状再说一遍。”那人应了一声,不自觉就将声音压低,同时心中纳闷,怎么神医看着像是比前两天更严肃了?柳弦澈将病患逐个看过去,一一检查药方,没挑出什么大的错处,只有几味零星药量加减。最后一个村民离开之后,柳弦澈把手中毛笔“啪”地一放,站起身面无表情道:“走!”厨房里的妇人循声追出来,糊了两只手的糯米粉,急道:“神医怎么走了,你爱吃的糖糕点还在热着呐!”马队却已经如一道利箭,远远隐没入了碧色山弯。……刘家村里,柳弦安倒是将糕点吃得很香甜,阿宁在旁提醒,公子不能再吃了,王爷吩咐过,公子每天顶多只能吃三块。“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嘛。”柳弦安分给他一半,权当封口费。阿宁眉毛鼻子都皱了:“不要,不好消化的。”柳弦安听而不闻,继续吃着点心,在村子里到处溜达,穿一身大袍子,将自己飘成了一个活靶子。眼看着明日就要除夕了,白福教的弟子却迟迟不来绑人,他也比较郁闷,因为一直待在这里,还挺无聊的。阿宁直叹气,公子竟然会有嫌无聊的一天,当初那个一睡就能睡一整天,还觉得睡觉十分有意思的人是谁,难道有了骁王殿下,就连三千世界都懒得再去了吗?主仆二人在村子里逛了大半圈,也没等到邪教杀手,只好悻悻回房。在暗中保护他的骁王府侍卫却不敢松懈,依旧四散守在村子里,原以为今日又会一无所获,没曾想,竟真守来了动静。日暮西山时,一队人马出现在了村口,为首的男子身穿一件青色大氅,连着银狐皮帽子,将脸遮住大半,随从不少,还带着小厮,看着不大像刺客,更不像绑匪。伪装成守村人的御前侍卫挡在路中,磕着烟锅问:“你们找谁?”“找那位神医。”柳弦澈声音清冷,“看诊。”“随我来吧。”御前侍卫侧身,示意众人跟自己走。可能是因为这病人的态度太过祖宗,不像寻常村民那般陪笑惶恐,反倒像是要登门讨债,所以他便又回头看了一眼,却仍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只瞥见了尖尖的下巴,和抿成一条线的薄唇。这长相看着眼熟,却又不太熟,总之古怪,他提高警惕,而在暗中,早有人飞奔去向梁戍汇报此事。柳弦安正坐在房中,替一名摔断了腿的大叔换药,大叔耳背,听不太清大夫的话,所以配合度极差,半天才将腿抬起来,还抬得不是位置,柳弦安懒得再喊,凑活替他松了夹板,侧身费劲换好药,想将绷带重新缠回去,半天找不对位置,白白折腾一身汗,正准备叫阿宁过来帮忙,却有另一双白净的手突然出现,接过绷带往后用力一抽,抽得大叔“嗝”了一声,险些背气。柳弦安侧头去看。柳弦澈与他对视。柳弦安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瞪得同阿宁有一比,一旁的御前侍卫见势不妙,觉得柳二公子怎么这副表情,于是上前就要拿人,却被柳弦安挥着手拼命打发走。“……”柳弦澈并未说话,三下五除二替伤者包扎好腿,冷声教道,“往后再有这种,不必手软,否则折腾半个时辰也包扎不完。”“我知道,但我没什么力气。”柳弦安辩解。你现在倒是知道了,家里就一问三不知。柳弦澈对伤者道:“好了,你出去。”伤者也被这浑然天成的债主气场给震住了,连头都不敢抬,拖起拐杖就往外挪,跳得欢快堪比僵尸。柳弦澈将斗篷的帽子摘下来,御前侍卫才终于看清了脸,这回轮到他倒吸一口凉气,阿宁把手里端着的盆“哐当”往地上一放,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跑。跑去哪里?跑去找骁王殿下汇报军情。“王爷,王爷,王爷!”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家大公子真的来了!”房中。柳弦安道:“大哥。”柳弦澈坐在椅上:“怎么回事?”“王爷想要用这个法子,将白福教的杀手诱骗出来。”柳弦安解释,“他们一直想抓白鹤山庄的大夫去给凤小金看诊,而大哥是我们家中医术最好的,所以就由我假扮几天。”“我没有问这个。”柳弦澈从袖中取出一叠药方,“都是你开的?”柳弦安点头:“对。”“没人帮你?”“嗯。”“何时偷偷学的?”“也不算偷偷。”毕竟小时候的柳二公子躲在藏书楼里哗哗“削面”,可是全山庄都知道的。柳弦安道:“我就说我全部看完了,但大家都不信的嘛。”这又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们的问题。柳弦澈看着眼前的弟弟,他是极少有“震惊”这种情绪的,但现在也是耳鸣不绝,世界崩坏,不可思议道:“所以你那时就记住了所有的医书,却一直瞒了这么多年?”也不算瞒吧,毕竟也没有人来问我,而且山庄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夫。柳弦安觉得,那在这种情况下,我躲在水榭里睡觉,这难道不是很合理吗?毕竟看诊又不是什么非我不可的活,还是睡觉更舒服些。柳弦澈没有理会这一番辩驳,随手抽出一把布筐里的戒尺:“手伸出来。”柳弦安:“……”他老老实实受了三下,心中甚是苦恼,怎么一见面就要挨手板。柳弦澈问:“知道为何打你吗?”柳弦安答:“因为我冒充兄长。”“啪!”柳弦安及时纠正:“那就是因为我明明懂医术,却隐瞒了许多年。”结果又换来了一戒尺,疼得直吸冷气。柳弦澈道:“打你,是因为你在小照村开错了一张方子。”柳弦安一听,也顾不上疼了,拿起那叠药方检查。柳弦澈道:“若找不出错在何处,就继续来我这领罚,直到能找到为止。”柳弦安将药方一一翻过,果然找到一处错误,很不应当发生的错误。本想辩解一句,那天是忙昏了头,话到嘴边却又想起爹天天念叨的家训,便乖乖将手伸出去。白鹤山庄在医术方面,待弟子向来严苛,柳弦澈更是严苛中的严苛,重重三尺打得那细白掌心肿起一道红痕,方才将戒尺放在一旁,道:“记住这回教训,往后加倍细心。”柳弦安“唔”了一声,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搓。柳弦澈盯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愁苦脸,盯得头疼,却又有些想笑,从袖中取出药膏:“罢了,坐过来,我替你上药。”院中传来脚步声。柳弦安道:“是王爷来了。”梁戍大步刚跨进院门,便见屋门口正走出一个人,神情清冷,眉头微皱。紧接着,在门框处又缓缓伸出另外一个脑袋。梁戍:“……”作者有话要说:小柳:我在这里。第83章柳弦澈礼数不失, 板正道:“见过王爷。”梁戍往房中瞄了一眼,手指不动声色一勾,柳弦安立刻溜到他身边。柳弦澈面露不悦, 正欲呵斥弟弟怎可如此无礼乱跑, 梁戍已上前道:“柳大公子不必多礼, 旅途辛苦,这一路可还顺利?”“多谢王爷关心。我前阵一直在苍耳山, 到驻军城一路都是宽敞官道,不算难行,也没遇到什么乱子。”柳弦澈四下看看, “那位苦宥统领也在此处吗?”梁戍摇头:“他在驻军城。”柳弦澈道:“那我也需尽快动身前往驻军城。根据信中所描述的症状, 苦统领的金盲症已经很严重了, 多拖一天, 就多一分麻烦。”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将目光投向梁戍身后,柳弦安看出兄长的意思, 立刻摆摆手拒绝:“我不能同往,我得继续留在这里假扮大哥,好诱使白福教的弟子尽早现身。”柳弦澈初来乍到, 并不清楚这当中究竟发生了哪些事,不过他对梁戍是有天然信赖的, 堂堂一国统帅,总不至于由着自己的弟弟乱来,便也未再多言。阿宁自告奋勇, 将大公子带去空屋歇息, 人群散去,梁戍也松了一口气, 拎着自家睡仙回到另一间房中,进门还没来得及问话,柳弦安已经将手高高举到他面前,五指大张:“看!”梁戍捉住他的手腕,看着掌心里高高肿起的红痕,也惊了,又是心疼又是头痛,捂着吹了吹:“怎么一见面就打你?”“因为我在小照村开错方子了,是该打。”柳弦安道,“疼。”该打也不耽误疼,稍微碰一下就疼。梁戍从柜中取出伤药,自己坐在桌边,让人坐在自己怀中,帮着涂药。柳弦安先是倒抽着冷气让他轻些,过了一会,突然又提起往事,“王爷先前说过,谁打我,你就打谁。”梁戍手下一顿,深觉自己还是人太年轻,话说太早。打回来当然可以,但打回来之后,自己将来能不能再进白鹤山庄的大门,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他仔细替他缠好绷带,免得将药膏蹭到别处,又把人搂紧:“不如这样,我去告诉你大哥,从今之后,人就归骁王府了,哪怕要教训,也该本王亲自来,由不得旁人插手。”柳弦安觉得这话很没有道理,因为原本只有爹和大哥能打自己的,现在倒还多了一个,于是断然拒绝。梁戍笑着压住他:“别动,我先替你将面具摘了,松快松快。”柳弦安躲开:“现在卸什么,我还想让大哥看看骁王府易容的手法,他肯定感兴趣。”“阿宁也有易容,你大哥何必非看你不可。”梁戍命令,“头抬起来。”先前倒也罢了,现在既已见过柳大公子,再与这么一张脸亲热,哪怕骁王殿下再能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也实在瘆得慌,于是强行将易容揭了,掌心捧着那微凉的面颊,低头正欲亲,柳弦安却已经“蹭”一下站了起来。“王爷。”柳弦澈出现在门口,“方便进来吗?”他手中捏着一罐药膏,显然是来给弟弟上药的。柳弦安将手藏到背后,柳弦澈用余光瞥见,眉心稍拧,你躲什么?柳弦安却觉得自己躲得很正常,因为骁王殿下的包扎手法,简直和西北大营的风一样粗狂,一点都不精细,比白鹤山庄里的烧火小厮还不如,大哥肯定是看不中的,所以得藏拙。梁戍将柳弦澈让进来,又差下人去泡茶,问道:“柳大公子打算何时动身前往驻军城?”柳弦澈答:“明天一早。”“明早?”梁戍道,“明天是年三十,柳大公子难道不留下,与小安一起吃顿团圆饭吗?”柳弦澈摇头:“饭时时都能吃,看病要紧。”况且此番病的还是西南驻军的总统领,身居要职,肩负重任。他继续道:“这一路,我也听了许多由白福教一手挑起的祸事,那完全就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具体疯到何种程度,据说在信徒中已经有圣女令传出,说苦宥是邪神之首,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从眼到耳再到手足,都该被架在烈焰中焚烧,谁若能做到,赏金万两。这种时候,倘若苦宥恰好目盲,岂不是更给那群邪徒打开了编故事的口子。柳弦安是替苦宥看过诊的,知道对方的金盲症已十分严重,的确应当及早诊治,便没有再挽留。不过因为自己还需要留在这里继续假扮大哥,好引诱目标进网,便道:“那大哥就易容成寻常商贩吧,我新学了一套制人皮面具的手法,熟练得很。”在家中能躺绝不坐的懒蛋弟弟,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既会这个又会那个,话多了,也活泼了。对于这份变化,柳弦澈心中还是颇为欣慰的,同时在这份欣慰中,又夹杂了对过往二十年的困惑,以及一丝源于失察的愧疚。他向来是个严肃寡言的人,但现在却也有许多话想同弟弟说,于是拱手,客客气气道:“王爷,若没有其他事,我还有些家事要同小安讲。”梁戍拍拍柳弦安的后背:“我就在院中。”言下之意,若你大哥又要打你,别傻挨着,记得喊人。柳弦澈看在眼中,没料到自家弟弟与骁王殿下的关系,竟然已经亲近至此,不过他此番没料到的事情多之又多,这一件也排不到前头,不必先问。坐下之后,拉过柳弦安的手看了一眼,果然不满地皱眉,将绷带三下五除二拆了,换一个更轻便灵活的包扎法:“还疼吗?”柳弦安道:“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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