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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钻狗洞(1 / 1)

赵琼坐在驴车上晃悠着小腿。她身上穿了件粗麻布衣服,膝盖和手肘上被打了几个补丁,过于宽大的裤脚往上卷了几下,露出细瘦的脚踝。毛驴走着走着忽然放出一个响屁,坐在后面的赵琼被臭气熏得脸都绿了,她往驴车另一头挪了挪,嚷嚷道:“爷爷,还有多久才到襄陵啊,这路颠得我想吐!”赵老三挥起柳枝鞭在毛驴屁股上,慢悠悠地答道:“约莫还有两个时辰罢,快了快了。”“每次问你多久到,你都说快了快了。”赵琼嘟囔。前两天刚下过雨,雨停之后太阳一晒,道上的烂泥巴就变硬了,驴车走在上面,木轮子吱呀吱呀地响。赵琼爹娘死得早,被爷爷养活长大。她那老爹是个不成器的,嗜酒好赌,输光了家财又被追债的人打死,赵琼的娘是个软弱性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受不了打击直接撞墙了,留下年仅三岁的赵琼。好在爷爷赵老三身子骨还算强健,这才把赵琼平安抚养长大。只是这些年他身体越发不好了,开春种地时闪到了腰,歇了个把月才缓过来劲儿,赵老三觉得自己种不了地了,于是卖掉了家里的几亩田和老宅,带着赵琼出来讨日子。赵琼不理解这爷爷脑子里在想什么,古代人大多很看重家宅和土地,那地里可是有赵家往上三代的祖坟呢,怎么说卖就卖了?赵老三当时卖了地之后麻溜地请云中寺的和尚来做了场法事,迁走了祖坟,祭了祖,收拾了家,带着赵琼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生活一辈子的柳陶城。她这爷爷也是精明能干的人,识得几个字,会算数,会做木工,能看相,又懂点医术,在柳陶略有名声。赵老三平时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在酒楼里一坐一整天,对着酒楼里来来往往的食客说书,有的时候他讲那些耳熟能详的佳人才子清官办案的故事,有的时候讲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奇奇怪怪的鬼神故事。赵琼闲着无聊,就跟着爷爷一块儿到酒楼去坐着,听他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地说书。时间一长,赵琼发现自己的爷爷有一个优点,他嘴皮子真的很利索啊!赵琼疑惑爷爷到底是打哪学的本事,他似乎什么都会一点,又什么都不精通,学的东西杂七杂八不成系统。左右赶路闲得无聊,赵琼索性就问出了这些积压在心里的疑惑。“爷爷,你是跟谁学的识字?”她用柳条戳着驴屁股问,“医术偏方又是跟谁学的?”驴很不满地甩了下尾巴,打了个响鼻。赵老三看了孙女一眼,道:“我爹,你太爷爷。他当年考秀才,没考中,回乡当了个郎中。”“你又识字,又会读书,怎不去考科举呢?”赵琼纳闷了。“不是当官的材料,你当人人都能做官?”赵老三道,“别用柳条戳驴屁股了,小心它撅蹄子。”赵琼悻悻然地放下柳枝,忍不住问道:“家里的祖宅你怎么说卖就卖了?别向我解释是因为那风水不好没灵气,我可不信风水!”“不信就不信。”赵老三瞥了孙女一眼,“祖宅没了就没了,咱们去了襄陵城之后再买个宅子。”“住习惯了,不想换宅子。”赵琼不高兴地说道。“咱家的祖籍是在北地的河阳县,搬来柳陶不过是这三代人的事儿,走了也就走了,没什么可值得留念的。”赵老三倒是个洒脱之人。赵琼知道自己爷爷年轻时走镖,走南闯北见识不少,对于生死之事看得很开,不像寻常百姓那般迂腐守旧。柳陶还算富庶,因为产陶土,百姓大多以制陶为业,光赵琼说得上名字的制陶工坊就有好几家。她挺喜欢那里的,实在想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搬走。驴车晃悠晃悠地往前走,到了晌午太阳毒辣,九月份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但这天气着实让人难以忍受。赵老三驱着驴让它走到林荫下面,道:“你可饿了?”“倒不怎么饿,就是渴得很。”赵琼没精打采地拍死了一只爬到腿上的虫子,“一路都没见村落,附近可有水井?”“估摸是不会有了,树上有果子,你摘点下来,也能止些渴。”赵老三也拉了驴绳,车停了下来。赵琼敏捷地跳下车,瞅准了路边林子里的一棵老树,三下两下爬上去,使劲晃着树枝摇落了一地野果。几枚果子砸到了赵老三头上,他板着脸骂道:“皮猴,故意让果子往这边掉!”赵琼从树上退下来,从地上找掉下来的野果放到宽大的衣襟里兜着,笑嘻嘻地凑到赵老三身边,道:“果子要往那边掉,我也没办法啊!爷爷你尝尝!”“太酸,人老了咬不动。”赵老三睨了眼赵琼,没好气地用柳条敲她的脑袋。人老了就是容易有各种各样的毛病,闪到腰了牙掉了磕着碰着哪儿了……赵老三年轻时身强体壮,一口气能扒拉三大碗饭,现在吃饭也不香了,连肉都嚼不动。赵琼把拾的野果放到驴车上,想了想,道:“用火烤烤果子,里面的果肉就软乎了。”她取下脖子上挂的皮鞘小刀,从兜里掏出打火石点了把火,把果子穿在树枝上放火里面烧了烧。等果子表皮有点焦了,赵琼用手捏了捏,觉得果肉确实软乎了些。这些野果树在附近都很常见,味道不错,就是皮厚籽太多,在柳陶城也能看到,赵琼经常吃。现在这些野果的表皮是青色的,这说明它还没熟透,果肉脆硬偏酸,果子熟透了之后皮就会变成金黄色,肉也会变软变甜了。赵琼将果子递给爷爷。赵老三把野果掰开,吃了口,道:“烤熟了就不是这么个味儿了。”赵琼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有的吃就不赖了,不吃这个吃什么呀,你还嫌弃我给你烤的果子。包裹里倒是有炕饼,但那硬邦邦的跟石头似的,你更咬不动了。”毛驴低头寻觅被赵琼漏掉没捡的果子,它倒吃得挺欢实,赵琼啃了不到五个,牙就被酸得咬不动了。她吐掉果核,问道:“咱们到了襄陵怎么赚钱养活自己?”赵老三早有安排,“年轻时和我一起走镖的兄弟在那边开了个酒楼,我去那说书,你去后厨帮忙洗碗择菜,够养活自己了。”赵琼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又叹什么气?”赵老三瞪了瞪孙女。“我想读书。”赵琼道。“咱们身上的钱财养活自己是够了,我没有多余的闲钱送你去私塾,你读书又能做什么?考科举?”赵老三仔细打量着赵琼,“我知道你是个有才的,但你终究是个姑娘家。”“你这会儿知道我是个姑娘家了,你可是把我当男孩儿养的,乡里乡亲提到老赵家,都不知道他家有个孙女,只知道他家是个孙子。”赵琼很不高兴。赵老三吹胡子瞪眼,“你这没心肝儿的,我当年若说你是个姑娘家,追你爹债的那些人就要把你给卖了!我好说歹说才告诉那些人老赵家要留个香火,他们这才罢休了。就这,我为了给你爹还债还卖掉了家里一半的田!”赵琼撇了下嘴巴。她上辈子投胎的时候大概是忘喝了孟婆汤,一闭眼一睁眼,竟到了这么个不存在于历史上的朝代。她今年九岁,所在的国家名叫“燕”,是一个强大而又统一的中原王朝。因为有着上辈子的记忆,所以赵琼表现的比一般孩童早熟懂事。古代毕竟是古代,迂腐陈旧的观念是一种沉重的枷锁,女子不如男子,女子不可为官,女子无才便是德……赵琼对这些观念不屑一顾,却不得不暂时屈服于现实。柳陶和襄陵距离着实很远,他们爷孙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了。赵老三赶着驴车,一路向南走,很少在路过的城镇停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屁股后面撵着似的。半夜停下不赶路的时候,赵琼经常看见他坐在驴车另一头唉声叹气。夜里篝火很亮,赵琼一共点了三堆篝火,荒郊野外难免有狼之类的野兽,偶尔还会有蛇钻进衣服里,她几乎不敢睡熟。赵琼夜晚惊醒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看到赵老三半靠在驴车上,面带愁容。“别整天皱巴个脸,爷爷你脸上皱纹够多了。”她道,“到底怎么了?我们是有非离开柳陶不可的理由吗。”赵老三沉默了半晌,道,“……燕和外邦打仗,需征兵……柳陶也需出些青壮劳力去打仗。”他话没说完,赵琼眉头便是一蹙。柳陶瓷器闻名天下,皇帝十分喜爱,曾命朝廷减免柳陶两年赋税和徭役。燕都城在中原腹地,柳陶在经济富庶但相对边远的南方地区,时常骚扰燕朝的蛮夷异族在北地,抗击外邦的士兵也多从北方征调,物产丰富的南方则负责供给战争粮食。除非是大规模战征,否则这兵还真征不到边远的柳陶。更何况,燕朝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发动过对外战争了,这些年最大的战争也顶多是和外邦的边境小摩擦。这年头消息传递慢如龟速,战场消息传递到老百姓耳中不知要过多久,难道……燕和外邦诸国开战了?“就算柳陶要征兵,那我们也没必要搬走吧?”赵琼不解道。“你不懂……征兵就等同于家破人亡。别看你爷爷我六十多了,来抓人的官兵的可不管你年龄,交够人数就拉倒。”赵老三摸了摸孙女的头,“前段时间柳陶来了一伙北边儿过来走镖的,说那边吃了败仗。”赵琼怔怔地看着爷爷。败仗?在古代,为了稳定民心,朝廷隐瞒战败的消息也是常有的。可即便朝廷隐瞒了,爷爷又怎么确定战败的消息是真的呢?“咱们无其他同姓族人,没有牵挂一身轻,说走就走了,”赵老三道,“其他人没法如咱们这般走得洒脱。咱们家算是比较早得到消息的,毕竟你爷爷我年轻时是走镖的,认识的人也多。可能别人也知道前线战败的消息,却不信,或者还没来得及走。”他伸手指了指上面,声音极轻地道:“天,怕是要变了。”赵琼忽然想起他们搬家的前几天,柳陶城的守卫审查忽然严了,除了来来往往的商队和走镖人,城中百姓一律不许出城,原来是怕人逃征兵啊。还好赵老三脑子好使,他当时买通了一个前来柳陶做生意的商人,让他把驴子和驴车带出城外,绑在一棵约定好的歪脖树上。然后赵老三天没亮就带着赵琼钻了城墙的狗洞跑出城,奔到约定地点取了毛驴和驴车,而后一路南下……他钻狗洞的时候还差点又闪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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