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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1 / 1)

他的目光从脚下的玻璃阶面,到两侧的扶手,楼层外沿的边栏,向上直到透映暮色天空的天顶。夕阳金红的光线穿过第一层的大片玻璃,骨架规整的影子在宽阔的大厅棋盘般展开,将地面上的兽人与人类尽圈其中。他们有些三五成群,有些无目的的走动,有些视线一直跟随着他们。云深收回眼神,他的身旁站着人类,狼人和龙族,形成了不论身份也有些特殊的群体。另外一些兽人从栏杆旁探出头来,惊异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人,还未来得及疑问什么,在其中两名狼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后,就不约而同地缩了回去。只要他们不干扰真正重要的人物,其实没什么人会去注意这些兽人,而被众多这个世界力量体系中的强者所包围的那个人则是像平常一样回答着他人的问题。“……是的,地基是一个月前开始准备的,只有足够坚硬的基础才能支持这样的结构……不,真正困难的并不是这些问题,期望和结果之间的距离并不比梦境和现实之间更接近……”云深说,然后他的目光变得更柔和,“是的,我也感到十分惊讶。他们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斯卡看了他一眼,嗤了一声。没什么人在意他的态度,修摩尔和墨拉维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座相当特别的建筑物的内部,其他人,主要是那些参与了整个过程的年轻人们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兴奋表情。“术师”在他们的生活和思想中的地位毋庸置疑,即使他从不吝于鼓励和赞扬他们,云深的每一次肯定带给他们的欣悦也从未减淡。不过他们的喜悦和骄傲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他们的范天澜范队长和术师并肩,自然而然地开始后续补缺加固工作的讨论之后……完全听不懂的墨拉维亚给了这些乖巧地闭上嘴的年轻人们一个安慰的微笑。云深还不至于迟钝到没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至少斯卡已经用自己的眼神表达了对此类话题的厌恶,但工程效果受限于建设者们自身知识,实践经验和客观条件的不完善,和这些积极努力的年轻人表现得比他期待的更优秀一样是事实。虽然除了被压缩到极致的工期,这座半正式的建筑在建设工艺上其实没特别困难的地方,玻璃幕墙的铺设也许能算其中一个,不过采用这个方案并不只是因为它的视觉效果最强烈,而是基于效率优先的综合考量。聚居地建设的时候,为了满足缺口极大的建设需要,在确保一定使用寿命的前提下,各标号的水泥,钢铁和玻璃被越来越广泛地应用到各项工程之中,以尽可能缩短建筑工期,这些材料初期的投入是带着一定试验性质的,经过一年多堪称艰难的学习和磨合,水泥,钢铁和玻璃的班底人员总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生产品质,才能在这个定位为会展中心的工程上进行堪称大胆的尝试。但材料只是基础。在撒谢尔原住地的土地上设立地标式建筑是早已有之的计划,但具体采用何种方案在与兽人大军作战之前都未能定下来,云深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对网络文学的了解很少,甚至不曾听说过“主角光环”,他只是觉得自己来到之后的运气实在有些……微妙。这种微妙的运气让一些初时看起来步伐太大的设想在现实局势变动之后就有了充分必要,在将这个地标加入正在排布的未来棋局之前,只有模块化和框架结构作为工艺基础被先期决定了下来。云深也曾看过当年在世博会上一天完成场馆建设的那家公司的相关资料,这项工程也能算某种意义上的“搭积木”,不过无论材料还是施工等方面,显然都是完全无法与专业公司相提并论的,他们能做到的,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另起一套标准。摒弃设计,统一建材规格,为便利日后替换材料,填充保暖和防火层及安装水暖管道,梁架外的平面大部以贴嵌方式铺设,暂不使用水泥粘合,而梁柱本身的嵌套结构,同样是为日后分层加入钢筋浇筑混凝土而保留余地。即使在不明所以而深受震撼的兽人眼中,他们所见的一切美轮美奂到完全超出想象,这依旧毫无疑问一个半成品。斯卡早就懒得理会这种看似谦逊的炫耀,倒是修摩尔说道:“但这样的结果仍然值得赞叹。”“这算是……一次有意义的尝试。”云深说,“我们还需要尝试更多的,更广泛,更深远的领域。”“这就是您不满足的地方?”修摩尔问。云深说:“我们正走在一条漫长的道路上。”落日沉山前的光辉落在他们身上,那种温暖的光线被这位术师身旁的同伴挡去了大部分,只染金了他的些微发梢,这位术师有一张年轻的,俊秀的,沉静如同雪山深湖的面孔。修摩尔看着他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自然转向的侧脸,心想无论这名黑发术师看起来如何温情而不理俗务,本质上,他仍然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统治者。当然,他的道路并不是不值得期待。晚霞的余晖铺在粼粼的河面上,□的柔毯一直铺到视线尽头,岸边的苇草摇曳,风吹过土屋草檐下悬挂的小图腾柱,图腾在笃笃的轻响中转换着面孔,风也吹过大萨满长长的胡须和和弯起的鼻尖。他单手持杖坐在门口的木墩上,抬头看向对岸,松弛的眼皮覆盖下眼珠反射着波光,他悠远的视线越过众多障碍,落到那座晶莹剔透的建筑锐利的边线之上。他沉默着,路撒也安静地单膝跪在他的身侧,只有风吹动着他耳尖上的毛稍。这名赫克尔狐族很乖巧,在这个部落中也算得上聪明伶俐,能够将他的吩咐都完成。而今天回来之后,虽然这名年轻的兽人有意掩饰自己的表情,但他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微妙改变的汗水气味都说明他远远比外表兴奋得多,无论他的兴奋是因为终于给他带来了一个有用的消息还是其他,大萨满并不想去追究。这名耳目和信使应该还没有赌上整个部落命运的勇气。他终于垂下了目光,苍老的手在掌中木杖上一擦,取下了一枚骨珠。路撒将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了这份赏赐,没有询问它的用途。大萨满慢慢翻下皮袍的袖口,问道:“你的族长将在明日前往狼族召开的慕撒大会?”“是的。”路撒说。“我与你们同往。”大萨满说。“这是赫克尔的荣幸,感谢您的赐福!”路撒欣喜地说。大萨满没有再说什么,摆摆手之后又进了小屋。对这个消息,阿奎那族长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实际上,他对向那位大萨满示好一事甚至有些后悔。他当初必须这么做,没有人能够承担怠慢一位大萨满的后果,至少在赫克尔没有人,然而他更不应该为此得罪撒谢尔,准确地说,是已经与远东术师结盟的撒谢尔。他始终不能把握远东术师的想法,如今就连斯卡·梦魇对他而言也变得陌生了……一河之隔的便利让赫克尔的狐族们同样目睹了那座建筑建成的过程,斯卡·梦魇同样向他们发出了邀请,加上地利之便,狐族们如今过河其实没有什么阻碍,但因为阿奎那族长对大萨满的顾虑,至今还是只有少数族人每天前往那边的工地,将工程进展带回来转告众人。即使如今对人类所为早已不陌生,那座拔地而起的建筑仍然令他们感到神奇非常,对即将开始的慕撒大会热情一日比一日高涨。这些不会像阿奎那族长一样顾虑重重的族人简直是幸福的,在大河已经不能再成为两岸屏障的如今,阿奎那族长有些难以理解,为何那位术师和斯卡·梦魇,都没有表现出吸收和吞并他们的意愿?那两位领袖没有这么做,他的族人却已经像雨季叶脉上的微小水珠一样,不由自主地被更大更明亮的存在吸引而去。入夜后灯火通明的大屋之中,长老,千夫长和百夫长们低声交谈着,商议着关于明日行程该带上谁,带多少人,计较着分配结果背后的利益,专注得像是这才是头等大事,而没有一个人提一句该如何面对斯卡·梦魇。那头魔狼对大萨满要再次过河的回应是“就让他来吧”,他们再蠢也不会理解成善意,阿奎那族长简直能听见他们心中的声音,那就是抱着最大的侥幸,希望斯卡·梦魇能体谅他们的难处,不要太过追究——让斯卡·梦魇体谅!他吞下到了喉头的叹息,提拉曾经被视为部落的灾难,如今却是他们的希望,而其他的人……他抬头看向面前的狐族青年,图莫还活着的时候,路撒在那一群人中为排挤提拉出了不小的力气,图莫死后,他像是要将自己隐藏起来一样,除了偶尔去看顾一下图莫剩下的孩子,平日在部落几乎不见踪影,却又是他主动走出来要求去服侍那位大萨满。“路撒……”阿奎那族长问,“你是怎么想的?”为那位大萨满服务也许能得到眼前的好处,但若是不能跟随那位大人前往都城,留在部落只会让对岸的狼人们因此对他有别样想法。路撒神情平静,“我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所以你已经作出了决定?”“我生在赫克尔,并且在这片土地上长大。”路撒说,“只是族长,弱者没有利益,弱者只有妥协和跟随。”阿奎那族长无言以对。“您又何必如此担心呢?提拉已经在术师的军队之中,只要他没有犯下要命的错误,那些人类会庇护他们的,还有那些在聚居地‘学校’之中的,我们的未来。”路撒说,“术师不舍弃他们,就不会舍弃我们。”阿奎那族长当然知道这就是他们脆弱的依仗,“但是……撒谢尔是整个部落。”那名术师真正的盟友是那些狼人,而不是他们这些摇摆不定的狐族。他们供给那位术师的越多,就越能直接地获得来自人类的智慧,运用那些改变自然的工具。赫克尔和他们相比几乎毫无优势。路撒说:“是的,他们有整个部落,所以我们就要哀叫着祈求垂怜吗?”阿奎那族长看着他,神色终于严厉了起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大萨满就能成为我们可靠的依仗。”“是的,我知道。”路撒说,然后说道,“我很快也要到人类的聚居地‘学校’中去了。那个白毛已经同意了此事。”阿奎那族长吃惊地看着他。离开那座有些憋闷的大屋之后,星光在深暗的天幕之中闪烁,月光初升,微弱的光线并没有妨碍路撒的步伐,他一边走着漫不经心地将手上一个小珠子抛上抛下,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土屋前,一个蹲坐在门前的瘦小狐族立即站了起来,然后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仰起头用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看着他。“不,不行,这个玩具还不能给你。”路撒终于笑了起来,伸手把这个孩子抱了起来,“不过,明天,只要明天,我们就能够到一个有趣的地方去。”那个孩子侧着头看他,然后眯起了眼睛。“当然是真的,我可爱的梅尔。”路撒说,“这一次绝对是真的。”这个漂亮的狐族孩子总算点了点头,然后挣脱了养父的手回到地面,拉住路撒的手,让他跟自己回到屋中,有淡淡的食物气味从草帘背后传来,路撒理了理这个孩子头顶细软的发丝,进去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远方。月光越过山巅,淡淡地落进整面的落地窗中,融入了明亮的烛火。烛光相比聚居地的电力照明有些暧昧暗淡,不过对某些人来说,这种光线与白昼差别也不大。范天澜坐在木沙发上,低头处理茶几表面堆叠的文件,他面无表情,运笔如飞,不多时间就将待处理和已处理两边的厚薄形势颠倒了过来,在手下的一份人事申请上签署名字时,他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微微一转。片刻过后,云深就从范天澜背后的一个小隔间走了出来。他刚刚洗过澡,黑发擦得不太干,穿着宽松的衬衫和长裤,露在外面的手腕和手背皮肤看起来温暖而柔软,他走到墙边,从一个储物格中拿出眼镜,一边戴一边在范天澜对面坐下。这时候茶几上还未处理的文件只剩下几份了。已完成的部分中,需要云深过目的已经另外放置,在他就着灯火阅读的时候,范天澜伸手到他的额前,捻了一下他湿润的黑发。云深早已习惯他的这些小动作,完全没有受到打扰的把手中地几分文件看完,接过钢笔作了必要的批注,结束手上的工作后他才看向墙面上的时钟,接着又转头望向窗外。月色如雾轻笼大地,黑色的山峦之上,微亮的星辰闪烁。“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云深说。“会的。”范天澜说。第278章 预备云深的到来给参加慕撒大会的兽人造成了相当大的震动。撒谢尔与人类结盟之事众所周知,哪怕以他们对人类最粗浅的了解,也知道以那些工匠为代表的人类来历非凡,他们的头领自然非同常人,昨日傍晚那位“术师”露面之际,似乎连撒谢尔的狼人都感到出乎意料,而他们崇敬中带着些许畏惧的态度引起了其他兽人更大的好奇。那座建筑最上层最隐秘的位置显然是为撒谢尔真正重要的人物所留的,一名人类高居众人头顶,让刚刚入住的兽人们感觉也有些微妙。能够看到被人群环绕的那名术师全貌的兽人几乎没有,奇异的是,虽然有几名就兽人审美而言也必须说十分美丽的个体,尤其是银发白肤的那位更是醒目,但凡是窥见过那个场景的兽人,都难以忽略那名黑发短发,被遮挡了身形却足以肯定绝不年老,衣着也不见华丽的人类。关于那位术师的传言还未传开,第二日清晨大量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对兽人造成的就不只是震动了。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人类,而是没见过这样多的统一服装,甚至统一面貌的人类!在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些简直是凭空出现,然后迅速占据了空出来的木屋的人类时,对方若非不理不睬,就是用差不多的眼神新奇地与他们对视。这些兽人没有词汇可表达那种细微的感受,他们不知道该说自己是感到了冒犯还是威胁,只是凭借本能觉得……这些人类本质上与那些工匠是一样的。聚居地成员的大量到来引起了一些骚动,得益于先期建立起来的秩序,昨天对兽人的转移,巡逻的撒谢尔骑士们暂时没有遇到算得上麻烦的状况,人类是完全用不着他们管,至于那些外族兽人……好像住进那个玻璃宫殿就让他们矜持起来了?但就算自我感觉有了逼格而不想再跑到平地上去大惊小怪,各族族长还是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解释的,但唯一一位能够给出信服理由的人物,自昨日傍晚与那些人类一同进入最高层之后,已经快要到午饭时间了,却依旧不见身影。连那两个他们已经熟悉的千夫长也不在,他们是在准备什么,或者只是纯粹起得晚?从一开始就将计划和大多数权力交由人类去执行的斯卡没有将时间浪费在睡眠上,他不是很想理会那些琐碎的事务,但他再怎么不喜欢,像今天早上这样的会议他也是跑不掉的。平心而论,远东术师的会议并不真是那么无聊的东西。本质上,这些会议和斯卡在部落内部召开过的一样,都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存在的,只是在远东术师的主持下,这种会议解决问题和调节矛盾的效果简直能令这世上任何一个统治者感到嫉妒。会议持续的时间一般不长,作为人类地位最高的管理者,黑发术师行事的方式不像他的外表给人的印象,斯卡知道许多时候,这名术师在会议前就决定了他需要的结果,而会议的过程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结果。“在这次运动会开幕前,这是最后一次工作会议。”云深说,他手上的纸张是昨天晚上做的会议纪要,范天澜在他身边担当书记员,“大会需求的基础设施已经完成了计划的部分,接下来的事务流程,在座的各位也已经有一定了解。不过纸上的计划只是对现实的想象,在前期接待来到撒谢尔的各族的过程中,这边的工作组已经遇到了一些问题。大会进行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类似,或者更复杂的状况,我们来讨论一下预防和解决的方法。”然后从他右手边的第一个人开始,各个工作组的组长依次发言说明自己遇到的问题和解决的方式。“我们的食堂很受欢迎,他们有些人不能适应新的餐具,每天都发生打碎碗盘的状况,我们不追究第一次失手的责任,让他们很高兴……排队的秩序始终没有改善,就算对带领他们的各族首领提出要求,他们也并不重视,因此损失的碗盘已经超过一百个……有人克扣同族的食物……聚居地的人已经来了,我们希望把我们自己的人和那些外来者分开……”“打架的情况很少,他们不敢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但有些家伙把女人带了过来,还是几个,让自己的族人十几个挤在一块……互相看不顺眼的家伙不少,他们不打,就是想让我们来裁决……”“作为建设组,我们没有遇到意外状况,我们会在大会过程中留备一半的人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场面,四楼右侧楼梯左数第二个房间,我们随时待命。”曼德说完坐了下来。前面的发言都有一些讨论,到了他其他人就没什么话说了。“那么,我来作一个小结。”云深说,“除了独立工作的建筑组,这次大会工作中,其他组别遭遇的问题根源主要在于各部落间的传统矛盾,而作为公开的大会召开者,你们对这些矛盾的处理是有限的。”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人有其他意见。然后云深说道:“时至今日,这次大会必然会被赋予更多意义。在我们原本的目的之外,与周边诸多部族的关系也将在这次大会之后有所改变。”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目光平静,“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的态度要积极起来。他们是参与者,而我们,”他扫过在座众人的面孔,“是管理者。”云深身旁的斯卡跷起了腿,听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再次来明确大会接下来的流程中,各组别的分工内容和权限职责。”让在座的狼人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兼职翻译的普通人组长们花了一些时间,接着云深转头看向斯卡,“那么,先从您开始?”“说我要干什么……”斯卡的视线慢慢扫过众人,漫不经心地说,“我要干的,就是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上,谁才是首领,而在骏马三日能到的地方,他们应该听从谁的命令。”这片土地的首领是撒谢尔的斯卡·梦魇,除了赫克尔部落的阿奎那族长可能有别的意见,来到这里的各部落头领都不会怀疑这一点。这些河畔狼人本身就相当强大,而如今他们有了财富与技艺一样惊人的盟友。即使那些是人类,但住在这座水晶宫般的建筑中,至少一半的部落头领要自问内心,也完全无法抵挡强大和富足的诱惑。斯卡·梦魇再度出现于人前时,正是午餐时分,他短暂地露面,由部属宣告了他将在今夜举行宴会的消息之后带着一队骑士离开了。几乎是在他离开众人视线的同时,最后一个远来的部落也终于到达。豺族部落,洛克的新任首领,年轻而强壮的艾曼达和她的族人一起,看着矗立在河岸对面,在晴空下闪耀着夺目光辉的建筑物,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有人惊骇地问:“这是撒谢尔?!”这里当然是撒谢尔。他们一路上已经听到不少传言,但现实仍然出乎意料,没有任何人提到这样一座建筑物,即使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他们也能够看见宽阔的透明外墙内部活动的人影,还有更远处规则排列的部屋间巡视的骑士队列。一些族人不安地看着艾曼达,慕撒大会还未真正开始,但他们踩着时限来到,本身就是对土地主人的一种不敬。“走吧。”艾曼达说,她首先踏上了桥板。岸边的帐篷还未撤下,仍然是狼人和人类的向导搭配,他们熟练的接待让这些豺族既困惑又无措,对方对这种反应似乎相当熟悉,在简单介绍了撒谢尔目前的状况后,其中那位女性向导将笑脸转向艾曼达,用明亮轻快的声音问道:“那么,现在请让我带领诸位先去暂时休息?”艾曼达没有回答,她的视线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同时外表迅速发生了改变——犬齿外露,瞳孔放大,耳后手背的毛全都如针般竖起,袒在皮衣外的胳臂上肌肉也块块鼓胀,不仅是她,她背后的族人也作出了类似的反应,而这一切的起因,是那名正朝这边前进的白发狼人。伯斯远远就感受到了他们的敌意。他的步调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的步伐笔直,眼神也同样笔直,只是在穿过这些如临大敌的豺族兽人时,留下了一声轻笑。没有看一眼他们的反应,伯斯迎上了另一位带领大批族人来到的部落首领。“我们等候已久,阿奎那族长。”他说道。“我感到十分抱歉。”阿奎那族长说,“希望斯卡·梦魇族长和那位大人知道我并无冒犯之心。”他侧过身体,让出了背后的身影,“大萨满一直不曾归去,他对这次慕撒大会也充满期待。”伯斯看着那位外表苍老,眼神深沉难测的大萨满,片刻之后,他笑了起来。“来者是客。”他说,左手抚胸,低头行礼,“欢迎回到撒谢尔的土地,尊贵的大人。”这名撒谢尔的千夫长确实表达了尊重的态度,但很难说他有多少真切的敬意。因为他很快就抬起头来,用同样的微笑对他们说道:“接下来,请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以撒谢尔原住地目前的条件,狼人们能给的招待实际十分简单,只是环境显得新奇而已。在大萨满和谨慎地围在他身周的狐族一同踏进那座建筑的底层大厅的时候,场面甚至是嘈杂和混乱的,毕竟你很难要求所有兽人在争夺食物的时候都保持安静和秩序,然而又确实有人在尝试建立秩序——用他们的拳头和腿脚。这种尝试成功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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