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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塌陷(1 / 1)

江妄急躁拉着他就要往外走:“去医院, 再拖下去说不定你就要因为失血过多变成一具尸体了!”沈修然站在原地不动。江妄力气比不过他,头疼地啧了一声:“沈修然,你是小孩子吗?受伤了还耍小脾气不去医院?”“你是外伤, 不是病, 又不打针, 怕什么?”沈修然面无表情抽回手:“不需要你管。”江妄蜷起空下来的掌心, 不知道这人在倔什么:“现在这里就我们俩,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自己管得了吗?”盯着一脑袋包扎潦草的伤就这么回了学校,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准备自己再捣鼓一下的,他能指望他什么?“死不了。”他猜得没错, 沈修然是真的打算放任不管的, 这样的情况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他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没那么娇弱。拒绝了江妄, 回到座位拉开椅子, 坐下瞬间晕眩兜头袭来。沈修然面色难看地闭上眼睛,弯腰趴在桌上, 埋首进臂弯。江妄:“”这还死不了?他怎么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咽气了?江妄翻个白眼, 硬气地扔下一句“行呗,不管就不管。”,然后干脆利落带上钥匙转身离开了宿舍。宿舍里只剩沈修然一个伤员趴在桌上,奄奄一息。但真像说的那样就不管了?当然不可能。口是心非的酷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距离学校最近的一家药店,仔细买了处理伤口需要用到的纱布棉签和药水。临走忽然想起方才拉沈修然手时略高于常人的温度,又掉头回去找到店员:“可以帮我再拿点儿感冒药和退烧药吗?”再回到宿舍时,不听话的“小孩儿”还一身低迷在桌上趴着。饶是动作未变, 江妄还是敏锐发现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靠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湿漉的沐浴乳味道。“”“”“不是吧大哥, 你洗澡了?”这波江妄服气的。他觉得就像个不受待见的老父亲,操碎了心:“你这生存常识为0啊,不知道新伤口不能碰水的吗?”任他怎么说,沈修然就是不搭理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只留给他一个冷漠不识抬举的后脑勺。江妄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他已经安详地去了。算了。江妄认命呼出一口气。自己的室友,自己的室友默念十遍,走过去将刚买的一大袋子东西不客气地搁在沈修然桌上。沈修然头脑昏沉,洗完澡更昏。出来便没了力气,一身疲惫趴在桌上,意识已经在逃避痛觉的自我保护下坠入梦境。直到窸窣一阵动静在耳边响起,他被从睡眠吵醒。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下意识抬起头,下颌一热,被人顺势托住下巴将他与桌面拉开距离。从趴着姿势被动变成了往后靠坐在椅背。托着他的手没有放开,怔忪间,他看见江妄弯下腰靠近,动作灵活又小心翼翼地解着他胡乱包扎的绷带。也扫见了桌上一堆的药。或许是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是对方有意无意释放出信息素制造出的环境太容易叫人放松警惕,是去而复返让他觉得意外。所以这些或许加起来,让他一时忘了推拒,间接放任了对方对他的脑袋为所欲为。江妄看着连血都没能完全止住的伤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伤口情况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严重,至少没有到要缝针的地步,在他可以处理的范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光是清理伤口就花了近十分。江妄靠在桌沿弯着腰,一手托着沈修然的脸,一手拿着沾了药水的棉签,动作放得很轻很轻。漂亮一双眼睛微微睁圆,神色无比专注,生怕多用一份力气,就会弄疼手底下的人。让人心软的模样,就是一张嘴叭叭叭的闭不住。“还学霸呢,没见过你这么不省心的,也不知道上哪儿搞得着一脑袋伤,自己不会处理就算了,还不肯去医院,耕田的牛都没你这么犟的,怎么着,真以为你是九命猫转世啊?”“你这到底怎么弄得会这么严重?我看着像摔的,你是来学校路上踩着狗屎还是香蕉皮了,怼脸摔的吧,不然也摔不出这造型。”“要不是会眨眼睛,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个没有痛觉的木头人,这伤换谁都得疼的哇哇大叫,你也真忍得下来。”“我手不重吧?痛不痛啊?要是痛你就吱一声,我再轻点儿”江妄一个人哔哔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貌似真从头到尾一声没吭,怕他疼傻了连吱声都不会了,立刻停了手上的动作去观察他的表情,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一坐一立,因为江妄主动的姿态,两个人靠得格外近,互相视线都被对方完全占据,再多一物都无法容下。沈修然面无几分表情,清晰倒映着江妄身影的瞳孔依旧漆黑如墨,难得的是不见了沉郁的阴霾,平静淡漠之下竟能看出一丝的疲惫的茫然。这是他从未看见过的沈修然。似乎不自觉间短暂卸下了身上插满尖刺的盔甲,紧缩在壳子里的柔软悄悄探出了小半个头。像是被一根羽毛很轻地划过心脏,江妄睫毛飞快颤了两下。“你看着我干什么?”他陷入自我怀疑:“真弄疼了?”沈修然声音很淡,意外的轻:“不是说不管了么?”“哪儿能啊,吓你的。”江妄嗤了声,撇撇嘴:“江哥又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我这算是做了多余的事吗?”江妄想起了之前某个晚上他对自己说过的话,眨了下眼睛,有些幼稚的得意:“应该不算吧?”“反正我觉得不算,不止不算,还挺仗义。”他兀自翘着嘴角笑起来,自满自夸毫不心虚。有的人天生擅长顺杆往上爬,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德行,故态不止萌发,甚至已经重新长成参天大树。自以为危机解除,防备一步步卸下,语气也跟着轻挑回来:“沈哥哥,你该庆幸我这人大度善良不记仇,要换成别人,估计早就不管你了。”伤口清理完了,换了一根新的棉签开始上药:“是不是很感动?不过也不用太感动,我乐意帮你,希望你下一次也乐意帮我一回,我是真不想放学再被单独留下来抄课文了。”不算复杂的包扎过程在江妄持续不断叨逼叨中结束了。有点神奇,刚刚还口口声声说不用他管的人,现在竟然会安安分分坐着任由他在他伤口捣鼓。往后拉开一点距离,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我手艺也太牛逼了,看来以后可以考虑报个医护专业,我还蛮有天赋。”他收了手,把用过的面前和纸巾都扔进垃圾桶,见他还脸色苍白盯着自己,不免想到另一个可能,眼中闪过疑虑。再次靠近,用手背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感受不出什么,干脆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了一下,喃喃道:“这个温度应该是没发烧吧?”江妄拿不准,问他:“你还觉得不舒服吗?哪儿难受了?”意味亲昵的温暖相触的瞬间,沈修然呼吸慢了一拍。骨节分明的五指微动,他静静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目光里有着碎光点点的闪烁。“为什么要帮我?”他问。江妄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为什么不帮,这不是应该的么?”“你想要什么?”“我能有什么想要的?”江妄嘀咕一句,忽然皱眉:“沈修然我问你啊,你是不是觉得不可能有人会不带目的地对另一个人好,或者不图回报地帮助他?”沈修然反问他:“难道不是么?”江妄觉得这个小孩儿三观有问题:“当然不是,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目的性可言,你不是还帮我保守秘密了么?”“条件是你搬过来。”“那你还在我发情期到的时候给我临时标记了呢。”“我在易感期需要对你临时标记。”江妄掏空小脑瓜:“上回做板报,我没在发情期,只是有点不舒服,你也帮了我还借我信息素了,这总没有可以抵消的了吧?”“浅性易感期的时候,我抱了你。”“”还真是一码一码拎得门儿清,不让自己吃亏,也不占别人便宜。“你这个观念该改改了。”江妄无奈:“我不想要什么,我就是看不过去就是想帮你,很单纯地想帮你。”“不可否认肯定有人总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但肯定不是所有人,要是做事都带目的性,那多累啊。”沈修然似乎不能理解这个说法,垂下眼帘,眼里有动摇,有怔忪,更有困惑。不是这样么江妄也知道世界观这玩意儿不是说说就能改变的,想了想,决定不管发烧没发烧,先给他灌一包板蓝根再说,反正那玩意儿吃了也没坏处。没想刚站直身子作势要走,才收到一半的手忽然被人握住。紧接着是另一只。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他的两只手都被沈修然裹进了手掌。“江妄”一声低沉的轻唤,轻到几乎听不见。不是他的理性太过脆弱不堪一击,只是因为,这是第一次。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在他受伤之后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第一次有人帮他把流血的伤口擦干净,第一次被这样用单纯关切的语气,问难受不难受,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帮助可以是很单纯的,不带任何目的要击垮一个人的意志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原来有的东西不是不稀罕。只是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没有感受过,何谈稀罕不稀罕。重新上了药的伤口清凉酥麻,对比之下,之前可以轻松忍耐的疼痛被放大了能有数百倍,光是回忆一下,都觉得难以忍受。可是之前明明不觉得有多疼的啊。他是怎么忍下来的?就这样吧。沈修然疲倦地阖眼低头。当他被砸破了脑子头脑不清醒也好,当他被信息素迷了神志贪婪一晌的温暖也好,他都认了。就这一次,一次就好。多留一会儿吧。江妄不明就里低头的同时,五指微蜷的掌心贴上了不属于他的温度。沈修然埋首,额头靠进了他的手心。触感传来,江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愣愣地看着他的发顶,那种“不忍心”的感觉忽地又一次涌上心头。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此时此刻的沈修然好像很脆弱,就总感觉他是孤零零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嗳,你怎么了?”他犹豫了半晌,试探着问他:“真的很痛吗?可是药店店员明明说这个药上了是带止痛功能的啊。”“不痛。”他低声说。江妄意外于他竟然真的回答了自己,趁热打铁继续问:“那你到底哪儿不舒服?还是真感冒了?”沈修然那两个字像是施舍,施舍完了就又不理人了,只是攥着他的手添上了力气,好像生怕他会挣脱逃跑。要听自闭发作的自闭儿童说一句话是真的艰难。江妄拿自闭儿童没办法,拿挂了彩的自闭儿童更没办法。玩笑嘀咕着“班长,看不出来你居然还这么粘人”,一边重新往后靠着桌边,纵容地任他抓着自己不放。反正他这会儿也闲,没事干,爱抓多久抓多久吧。只是眼前这个场景,莫名让他想到了上个学期他在家门口看见的那只流浪猫。是很漂亮高傲的流浪猫,还有点小脾气,他连着喂了它快一个星期的鸡腿它才终于肯主动靠近给他摸摸毛。当第一次被毛毛绒绒又小小巧巧的猫脑袋拱进掌心时,他的心情就跟现在差不多。软软绵绵的,又暖又酸。alpha身体素质好,三天的时间,足够伤口结起一层薄薄的痂。加上江妄这个中国好室友勤恳体贴的照顾换药,开学那天已经用不着再包纱布,虽然伤口看着还有些吓人,不过确确实实是在慢慢恢复了。而且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就很棒!周一开学,教室里一整天都有人在不断将视线飘到沈修然身上,一边想要看清帽檐底下的伤口到底严重不严重,一边猜测这伤口从何而来。是跟人打架打的?或者自己不慎摔的?两种可能放在班长身上好像都挺违和的,但是要说什么别的可能,他们也想不出来。好奇心使人抓心挠肺,偏偏又没人有那个胆子去问,再想知道也只能自己憋着。但是某些人好奇心的旺盛度就是超出常人。比如七中百晓生——程七崽同学。从早上憋到晚自习最后一节,他终于憋不住了,猫到江妄身边小声问:“江哥江哥,打听件事儿啊,就那个,你跟班长是不是在宿舍打架了?”江妄:“?”程栖指指沈修然,再指指自己脑门:“这儿,那么大一块儿,是不是你干的?”江妄嘶地抽了一口气:“不是,你怎么会觉得是我干的?”程栖斟酌着吐出两个字:“家暴?”刚说完,脑门就不轻不重挨了一下。“家个鬼的暴。”江妄简直佩服他的脑回路:“你江哥是那么暴力的人?别瞎想,这事跟我没关系。”程栖抱着脑门:“那是怎么回事呀?”江妄撇过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程栖睁大眼,声音压得更低:“你们一个宿舍诶!都不知道吗?”江妄:“一个宿舍而已,又不是连体婴,什么事儿都要知道啊,反正他到学校时候已经伤了,估计路上摔的吧。”应该是吧?江妄抬头瞄一眼当事人,抿了抿唇,他也不确定。总不可能真的是打架来的,毕竟要真跟人打架,以他的实力不可能挂彩这么严重。除非他傻了不还手,站在那儿给人当活靶子。想想也不可能。只是直觉好像不方便问,他也没有强行打探别人隐私的喜好,每个人都有想一个人用力藏起来的秘密,不是吗?“班长走路会摔跤?”程栖皱紧一张小脸,自说自话:“不能把,我怎么觉得听起来这么魔幻?”下课铃响起,晚自习结束了。教室被交谈声和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占据,江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明天要交的作业,开始在乱糟糟的抽屉里掏寻他昨天没做完的试卷。程栖不信江妄不知道,守着不走,继续问:“江哥你告诉我吧,我保证谁也不说!”江妄扯开话题:“你不是觉得八卦没意思了么,怎么又开始了?”程栖:“我想通了,不能因为一坨臭狗屎影响我的事业!”“哪坨臭狗屎?”江妄抬头指着俞东遇:“这坨?”俞东遇:“”万般无奈看向程栖:“七崽。”“哼!”程栖看见他,立刻抛下八卦扭头回到座位,送他一个高贵冷艳后脑勺。江妄啧啧两声,对俞东遇道:“你不行,这么久还没哄好。”“会好的,只是时机没到。”俞东遇笑笑,将话题中心转移到他身上:“倒是你啊江哥,收东西东西能不能快点,要让人家等你多久?”江妄茫然啊了声:“谁等我?”俞东遇往门口抬了抬下巴:“喏,那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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