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雁边上的江霞比江雁小上三四岁，看上去气色比江雁好上不少，就是个子也比江雁高出了有半个头。在方小鱼偷偷打量两人之际，江霞突然发出了嘶了一声，“姐，水好冷，要不我们加点温水吧。”江雁把江霞的手从木桶里拎出来，挫了挫她的手，放在自己腋下捂了几分钟。“你别洗了，这些衣服我来洗就行了，温水也别加了，我不冷。”江霞的眼睛红了，眼泪啪嗒地掉下来，“姐，你和我一样，都是人，又不是那没有知觉的铁和木头，我冷你怎么可能不冷，你是心疼煤钱，舍不得加热水。”姐姐从来就是这样，舍不得她吃一点点的苦，自己却从来不喊累不喊苦。江霞把手从姐姐腋下取出来，握着自己姐姐那双长满冻疮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姐，你的手都冻成这样了，就加点热水吧。”这个冬天还有二三个月才能过去，今年的冬天又特别的冷，姐姐的手几处都开裂了，姐又舍不得花钱买药膏。这样下去，江霞都怀疑姐姐的手会不会就给废了。江霞笑笑，“没事的，过了冬就好了，你别担心了，别呆在门口了，风大，赶紧的进屋去早点把功课做好了。”江霞没听姐姐的话，把手又伸进了木桶里，断然道，“姐，我不要读书了，我跟你一起干活。”江霞一说不要读书，一直对她轻声轻语的江雁脸色勃然一变。怒道，“你说的什么话，你不读书，你要做睁眼的瞎子吗，你知道没文化会有多么可怕。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姐不想听。”说完，江雁一把夺过江霞手中的衣服，“姐不用你洗衣服，也不要你干家务，你就书给我读好了。”江雁知道自己妹妹是为了钱才说出这样的话，又说道，“钱的事姐姐会想办法，不用你操心。”“姐，还怎么想办法，亲戚能借都借遍了，现在谁还会借钱给咱们。”这三年江老爷子和江雁两个人陆陆续续从亲戚手中借了好几千的钱，这人情能用的也都用光了。向人借钱借一次是人情，借二次那就是舔脸了。每次出去借钱回来后，江霞都会看到姐姐在那偷偷的哭。姐姐的脾气有多犟，可为了钱，不得不低下头去，江霞清楚自己姐姐心里有多苦，她想帮姐姐，帮这个家。“姐，爷爷如今又病倒了，处处需要钱。为了这个家，姐你都辍学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你一样，为了这个家做点什么。我不读书了，我要和你一样，我要工作，要赚钱。”江霞越说越响，眼泪也越掉越凶。江雁气的伸手就要扇巴掌，看着妹妹迎上来的那张倔强的脸，伸起来的手又颓然的放下，“霞啊，你不是小孩子了，正因为姐姐自己辍学了，就更需要你能够把书读好，将来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为我们家争一口气，你就不懂姐姐的苦心吗？”江雁的眼圈也红了，“姐，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姐姐为了我牺牲自己，这样让我好难过。”明明姐姐只要再半年就可以高中毕业，现在半途辍学，拿出去的就只是初中文凭。虽然江霞还没有步入社会，但也知道现在这样的社会，凭初中文凭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每天看着姐姐干着又脏又累的活，江雁的心就跟刀绞似的。她不要姐姐为了她，牺牲了自己，江霞心里很内疚。江雁伸手抹去妹妹脸上的眼泪，“傻瓜，我不是为了你，我也是为我自己，等将来我妹妹有前途了，我这个姐姐就要靠你给我养老了，好了，听姐姐的话，好好读书，千万不要辜负姐姐对你的期望。”江霞含泪点头，“姐，我听你的，不过还是让我帮你一起把衣服洗了吧，不然我就不依你。”江霞说完，又坐了下来。江雁伸手戳她的额头，“你呀，真是拿你没有办法。”“那个我想问一下，这里是江五三的家吗？”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姐妹两个抬头，看到站在寒风中一个漂亮的小姑娘，13.4岁的年纪，身材高挑。长得跟朵花似的，实在俊的不行。小姑娘身上穿了一件粉色的棉大衣，脖子上围了一块黄色的围巾，皮肤光滑柔嫩，目光清澈如水。整个人像是会发光，姐妹俩从未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女孩子。怔怔地看了好久。“这是江五三江老爷子家吗？”方小鱼又问了一遍。江雁回过神，“是的，江五三是我爷爷，请问你找我爷爷有什么事吗？”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找到她们家来。“你是江雁吧？”方小鱼笑道，“我是扶贫基金会派过来的，我叫方小鱼，我们主任看了你递交的资料，派我过来实地看看。”第411章 善意的谎言在梦中，方小鱼听江雁提起过这事，在江雁去大伯家偷盗之前，曾在市里的扶贫基金会递了资料申请补助，可惜申请的资料迟迟批复没有下来。后来，江老爷子又病了，江雁求到她大伯那里，可谁能料到那个畜生。连自己亲爹病了也全无所谓，大骂了江雁一顿不说，还道自己家里没钱，生老病死是人都要经历的，方老爷子是死期到了，死就死了，根本就不需要再浪费钱看病。江雁这才一怒之下，趁他们家没人，把他们家那床下的那只钱匣子给偷了。最后被她大伯发现后，将她痛打了一顿，送进了监狱。方老爷子本来就病重，江雁进了监狱的当天，就被江大伯夫妇活活给气死了。江霞小小年纪就辍了学，没了爷爷和姐姐的呵护。没过不久，就由江婶子做主嫁进了大山里。江霞嫁进大山后的生活，江雁并不知情，但她可以想象得到，江雁过的会是什么日子。江婶子心思恶毒，依她的性格，必定不会给江霞寻一门好亲事，说不定就是卖了江霞给山里人做共妻。梦中，只要一提到自己的妹妹，江雁的泪水就没有断过。江雁曾跟她说过，等她出了牢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找大伯一家报仇，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江雁对她大伯家的恨意刻骨，这就跟她对樊老太婆和方水仙的恨意是一样。当时，两个心中有恨的人在牢里紧紧抱成了一团。现在眼前的江雁不是牢里的江雁，柔弱善良的她根本无力去反抗。她不能做的事，她替她做。方小鱼含笑向江雁伸出了手。梦里的朋友在现实中这样见面，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开心的事。她除了要改定自己的命运之外，江雁的命运她也要帮着她改变。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江雁再因偷盗被关进监狱，要关进监狱的是江雁的大伯，这个侵占了江雁家财产、害死了江雁爷爷的畜生。江雁看着方小鱼伸出来的那双白嫩如玉的手，不由自惭形秽起来，迟迟都没有伸出手去。方小鱼笑着对江雁又呶了呶嘴。方小鱼的散发出的善意，让江雁心动。江雁双手在自己棉裤上搓了又搓，羞涩的伸出了手，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江雁伸出的手又缩了缩。方小鱼不容她退却，迅速就捉住她的手。握在手中的手指，粗糙的跟小石头似的，江雁这是吃了多少的苦。方小鱼眨了眨眼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她应该早点过来的。被那双柔嫩的手握着，江雁不好意思起来，枯黄的脸上漾出了红晕。江雁都怕自己那双瓜裂的手，弄破了对方如丝绸一样柔软的肌肤。可方小鱼像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握着她的手带来阵阵暖意。江雁冲她笑道，“外面怪冷的，咱们进屋说吧。”进了屋子，江雁搬了一张椅子给方小鱼坐，方小鱼环视一圈之后，心酸的发现这是家里唯一一张椅子了。她摆了摆手，“别客气了，我坐床边就可以了。”“这怎么能行？”江雁反对，“爷爷病着，会把病气过给你的。”方小鱼坐着没动，轻声道，“没事的，我抵抗力强，我们家老爷子病了，也都是我在身边服侍。”方小鱼这么说话，江雁觉得很轻松，眼前的女孩子总让她感觉到由心而生的暖意。这时，江霞过来，递给方小鱼一杯白开水。江雁红着脸，“没什么招呼你的，喝口水暖暖身子吧。”寒风吹来，窗户扑棱扑棱的拍打着，外面的飓风像是随时都能冲破这扇窗户，扑进屋来一样。在这样一间屋子里，招待方小鱼，江雁自己都觉得寒酸起来。方小鱼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从头至尾神色不变，都是温暖又关切的。贫穷基金会的人真的好有爱心，江雁想或许这一次，她们家的申请能通过吧，眼前的女孩子让她觉得太美好了。江雁是压根不知道方小鱼给她扯了个大谎，她哪是什么扶穷基金的啊，很久以后江雁才知道，这只是方小鱼为了帮助她的一个善意的谎言。方小鱼看着病床上的江老爷子，忧心地问道，“爷爷病得很重吧？是什么病？”从她进屋，江老爷子都没有睁开过眼睛，呼吸也显得异常的急促，间隔几分钟，还会剧咳一次。有了梦中的先知，方小鱼其实心中清楚，方老爷子是得了风寒之症，之后拖久了成了肺炎，不过现在她得再问上一遍。江雁抹着眼泪，“爷爷是得了风寒，这两天人一直昏昏沉沉的。”“去医院看过了吗？”江雁看向床上的江老爷子，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眼神里充满了内疚。方小鱼站起来，“那去医院，风寒拖下去就会转变成肺炎，这病拖不得。”江雁苦着脸道，“不瞒你说，家里没钱了，没有哪家医院愿意收留我们。”江雁当然知道风寒之症是拖不得，这病越拖越厉害，可没有医院会愿意收留没钱治病的病人，江雁只好去药店给爷爷配了几付中药，先吃着再想办法。其实江雁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现在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扶贫基金会上。希望家里这个情况能通过扶贫基金会的标准，江雁不求别的，只要拨下来的钱能让爷爷先治病就成。“这钱我先垫上吧，老人家的病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