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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1 / 1)

他支起耳朵细听风里传来的声音,脸上浮起笑容,“来了来了!我家卫……救我们的人来了!”远处遥遥传来凌乱的马蹄声。杨平衷呼出一口气,抬脚就走,“总算来了。”傅云英眉尖微蹙,扯住杨平衷,“等等。万一是挖宝的人回来了呢?”杨平衷哑口无言,抹了把汗。两人躲在蓊郁的树丛后面往外看。远处火光摇曳,一对人马由远及近,风卷残云一般,向野庙袭来。最前面的人穿黑衣,戴大帽,手上挽了张大弓,弓弦张满,来势汹汹。看到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一道道银光的长枪,傅云英脸色发白。杨平衷的脸也白了,霎时间面无血色,毛骨悚然,双唇哆嗦,用耳语般的声音轻声吐出几个字:“他们是来杀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每一个字音都在颤抖。傅云英听得出来,他这是真怕了。因为有无数藏宝的地方当护身符,他和贼人应对的时候,始终游刃有余,与其说是周旋,不如说他把这次被劫当成一个冒险游戏。看到黑衣人,他才真正意识到危险临近,傅云英能感觉到他的惊骇。马蹄声中夹杂着犬吠,对方竟然带了猎犬。“走。”夜风寒凉刺骨,傅云英回过神,果断拉着杨平衷转身躲进幽深密林中。身后响起几声惨叫,黑衣人将野庙里的几个少年全杀了。傅云英没有回头,拉着心惊胆寒的杨平衷一路狂奔,带倒刺的荆棘划过脸庞和脖子,划出无数条细小伤口。狗叫声冲着他们的方向追过来了,山上没法骑马,一般黑衣人朝他们围拢过来,另一半骑着马从大道上山,预备来一个前后夹击。傅云英一边疾走,一边飞快盘算。不远处好像有一座深潭,如果躲进水里,应该能躲过猎犬的追踪……她全神贯注,冷不防被人甩开,脚步一顿,稳住身形。“云哥,你往那边走。”杨平衷推开她,捂着肚子,气若游丝,“我们分开走,不然都走不了。”这时候他没心思开玩笑了,说话的语气带了一丝悲凉的感觉,和平时傻里傻气、大把撒钱的杨大少爷判若两人。傅云英皱了皱眉,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拉住他,架着他往前走,“伤口疼?”杨平衷挣扎了两下,奈何力气没她大,苦笑一声,说:“那些人白天的时候喂我喝了水,我的脚好像没法动了。”他示意傅云英看他的手,十指僵直,“水里肯定加了什么麻痹手脚的药……我跑不了,你把我藏起来,你熟悉这里的路,先去书院找人来救我……”“你刚才说了,那些人是来杀你的,他们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傅云英抓住杨平衷的胳膊,防止他摔下去,咬牙拖着他走,“你想死吗?”杨平衷红肿的双眼里挤出两行清泪,“他们和我的护卫一样厉害,我跑不了的,云哥,你这么聪明,别傻了,放下我……”傅云英恍若未闻,停下脚步。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杨平衷脸上。杨平衷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上,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她看。身后追兵将至,狗吠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黑衣人越来越近了。傅云英背对着黑黝黝的密林,俯视着失魂落魄的杨平衷,一字字道:“闭嘴,别磨磨唧唧让我分心。”淡淡的星光洒在她白净的脸庞上,一路跑过来,脸颊上刮出许多道血口子,血珠凝结,红得耀目。死说起来简单,但真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多么好啊!即使上辈子的亲人都不在人世了,即使要背负那么多痛苦的回忆,傅云英仍然想活着,而且要活得好好的。她弯腰拉起杨平衷,他全身发软,已经没法动了。“跟紧我。”傅云英扯下夹袍,拧成一团麻花状,绑在杨平衷身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杨平衷这回不耍贱了,也不开玩笑了,双唇紧抿,盯着她看了片刻,低低地应一声,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依靠她的力量往前蹒跚而行。身后,黑衣人的猎犬破开草丛,如利箭一样,紧紧尾随着他们。四面八方都是喊声,敌人仿佛无处不在,火光像郊野鬼火,散落在各个角落,阴森冰冷。傅云英没时间害怕,冷静辨认方向。听到潺潺的水声,她暗暗松口气。扶着杨平衷走到断崖处,道:“低下头,抱住脑袋,我们滚下去。”杨平衷手脚发软,愣了一下,连忙照做。两人蜷缩身体,护住头脸,往地上一躺,翻个身。风声呼啦啦拂过耳际,一阵天旋地转,他们顺着陡坡翻滚而下,身下枯枝落叶嘎吱响。断崖并不高,底下是一段缓坡,傅云英在一处枯萎的茅草丛前停了下来,起身揉揉手臂,找到躺在高处的杨平衷,他药性发作,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他生得魁梧,还好傅云英力气大,才能拖得动他。崖下波光粼粼,竹木掩映中,嵌着一座碧绿幽泉。泉水西面连着一条溪涧,溪水会流经江城书院的山谷。管干喜欢垂钓,傅云英在藏经阁整理藏书目录期间,时常去溪边找他。前不久她刚为管干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这条小溪。山中寒冷,泉水更是凉得刺骨,清冷月光下依稀能看到水面雾气浮动,云遮雾绕。傅云英拖着杨平衷,一脚踏入深泉中,胳膊上立刻炸起一片鸡皮疙瘩,冷得牙根发颤。她深吸一口气,拉着杨平衷潜入冰凉的泉水中。实在太冷了,刚游到一半,她感觉到双腿一阵痉挛,连吃了好几口冷冰冰的泉水。身后带了个拖累,她不敢逞强,振奋精神,游到对岸,攀住岸边一块大石头,低声喘息。岸上的竹林里,忽然出现一点朦胧火光。枯枝被踩断,发出咯咯响,杂乱的脚步声往河边来了。她屏住呼吸,把杨平衷藏在一处乱石堆后。火光由远及近,持火把的汉子头戴芦草方笠,穿粗布短衣,绑腿裤,脚上茅草鞋,一脚踩进水里,水花四溅。摇曳的火光映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虽是朴素的粗布衣裳,但不掩来人与众不同的沉稳利落,宽肩长腿,夜色下也能感觉到对方必然劲瘦而结实。他在明处,傅云英看到他背上担了一担柴火,捆绳间系了两只灰猫野兔,心下疑惑,难道这是个樵夫?三更半夜,樵夫怎么在山里行走?不等她细想,樵夫举着火把往水面上一照,轻声开口:“杨少爷?”傅云英没吭声。对方继续在水边搜寻,又道:“某是领了赏钱过来寻您的,杨老爷说,您右边屁、股上长了一颗铜钱孔那么大的黑痣。苗人在找您,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傅云英:“……”等樵夫走远了,她悄悄游到杨平衷身边,眼神询问他刚才樵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杨平衷趴在石头上,面如土色,对着她点了点头,小声说:“是我阿爹的人……”“你叫他回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出声叫我。”傅云英说完,藏到阴影处躲好。杨平衷听到水声平静下来,方扯开嗓子喊樵夫回来。樵夫已经走远了,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将手中火把按进水中熄灭,淌水跑了过来。“杨少爷。”他踩进水里,拉起杨平衷。“我爹呢?”“大官人在路上,怕来不及,先打发我们上山寻您。”杨平衷满腹委屈,“我差点就没命了!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爹是不是又跑到哪座花楼吃酒去了?他儿子九死一生,他竟然还流连温柔乡!”樵夫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任他埋怨。确认了樵夫的身份,杨平衷放下心来,扭过头道:“云哥,可以出来了。”傅云英回头,望着江边狗吠声音传来的方向,咬咬牙,大步上岸,“你们拢共来了多少人?河对岸起码有二十人在追我们。”樵夫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垂目道:“傅少爷无须担忧,某一人足矣,他们有五十人也不碍事。”他从背后柴火里抽出一卷包起来的干净衣裳,让傅云英和杨平衷披上,然后两手一张,一手抓一个,跟拎小鸡似的,抓起两人,挟稳了,抬脚便走。一边挟一个半大少年,健步如飞,就这么疾奔了二里路,他脸不红气不喘,还分神安抚傅云英和杨平衷:“就快到了。”这樵夫是个高手,难怪杨老爷会挑中他来山上寻人。樵夫显然也很熟悉山里的道路,很快便绕出山林,拐到一条虽然狭窄偏僻但铺设青石板、平坦整洁的小路上。又往前行了三四里路,远远听到人声马嘶,火把熊熊燃烧,一片光耀,恍如白昼。几百名身着对襟罩甲、手执腰刀的杨府护卫正排成整齐的队伍往山上推进,犄角旮旯,树丛山坳,每一寸地方都不放过,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立刻就地抓捕。杨平衷看到护卫们身上闪闪发光的金属丁,长出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等他们找到山上,我早就一命呜呼了!”护卫们听到说话声,举着灯笼往樵夫身上照,暴喝道:“来者何人?”“你爷爷!”杨平衷劫后余生,感觉手脚好像又有力气了,扯开嗓子,怒吼了一声。“爷!”护卫们听到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回答,喜极而泣,泪水顿时淌了满脸,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爷!”主子发了话,如果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都得给少爷偿命!护卫们原先没当回事,不就是几个想讹点钱的匪徒嘛!小事一桩。然而事情却越来越不对劲,先是把守在各处据点的护兵全都莫名其妙被人打晕了锁在房里,然后他们发现有人暗中阻止他们找到少爷的踪迹,等他们终于确定少爷在山上的时候,那些神出鬼没的苗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早就往山上去了!主子差点死在苗人手上,和苗人仇深似海,少爷落在苗人手里,哪还有活路?护卫们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抖擞精神追到山上,一部分去截杀苗人,一部分赶紧从后山翻过来,想赶在苗人之前先找到少爷。眼看脑袋就要搬家了,少爷忽然神仙下凡似的从天而降,护卫们泪如雨下,恨不能把少爷抢过来狠狠亲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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