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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1 / 1)

第45章 张1托张修的福, 这一晚, 饶束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叶茂的音容笑貌和【潜在的情敌】这个短语。她摸到桌边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手机屏幕,想去总群里找找叶茂的微信号。但是, 当她点开微信, 才突然想起, 昨天晚上没有跟堂哥饶儒说晚安。饶束腾地坐起身, 一种不完满的恶劣情绪占据了她心头。这就像是强迫症患者在某件事上连续打卡打了九百九十九天,最后一天却该死地忘记了打卡一样。非常难受。还没到零点, 今天还没过去。可无论如何,昨天已经过去了。补不回去了。手指抠着手机背部的摄像头, 饶束挣扎了一会儿, 还是给饶儒发了句【晚安】。没几秒,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饶儒回复的【好梦】。她顿时笑了,无声又真切的笑, 笑得趴在被子上面。等笑意散去,饶束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了,迷雾一般的茫然笼罩了她,连眼神都有点空。缺了一次【晚安】,补不回来了。她想。换了个微信号, 饶束盘着腿坐在床上, 在总群的成员列表里找了一遍。叶茂的微信号还挺好找的, 因为她用她自己的近照做头像了。但可能因为长期潜水的缘故,所以饶束并不眼熟她。叶茂的微信相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背景图片带给饶束的冲击很大。她瞪大眼睛,盯着那张背景图片,脑海里又开始循环上午那会儿张修说的那句话,潜在的情敌……情敌……情……叶茂的微信相册背景图是一张饶束的侧影照片,大概是半年前在活动上被偷拍到的,那是饶束正站在台上,拧开一瓶矿泉水。饶束默默退出叶茂的微信相册,匆匆看了眼聊天列表里的成堆信息,回了几条看起来比较需要被回复的私聊信息,然后再切换账号。她怀着一种相当复杂的心情去了趟洗手间,走路的步伐都有点儿诡异。不是没被人喜欢过,也不是没被同性喜欢过,但这一次的冲击好像比较猛烈。饶束在洗手的时候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她把原因归结为:叶茂太漂亮了,而且叶茂看起来完全不是 lgbt 群体中的一员,这种藏得深的喜欢挺令人害怕的。“嗯!一定是这样。”饶束对着镜子,兀自点了点头。2从广州飞纽约,略显漫长的航班,略觉沉闷的旅途。张修大多数时候都在补眠,戴着眼罩,安静不动,十指交叉着放在黑色卫衣上,愈发凸显出他手背皮肤的白皙程度。饶束在中途悄悄观察了两次他的手指,指如容颜,好看得厉害。其余的时间,她都在看书。《地狱变》。人间即炼狱,世人皆受苦。画师良秀在烈火面前平静而愉悦地作画,画他心爱的女儿,那个象征着美好纯洁的女儿,那个正在烈火中燃烧的女儿。他把挚爱和生命加诸在艺术上,艺术却始终被压在强权和世俗之下。抢夺,逼迫,虚伪,阴谋,毁灭。权贵便是如此对待良秀的艺术和良秀的女儿。饶束表情平静地合上书,甚至还有心情吃小零食。她找出随身携带的签字笔,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用自己的节奏转着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崛川大公把良秀之女活活烧死在良秀面前时,良秀最后却能微笑着画完那幅【地狱交】?他捕捉了女儿最痛苦的哭喊和最惨烈的神情,以此作为自己的画作的灵魂。此画妖异而惊艳,留在屏风上,成就艺术巅峰,同时也彰显人间惨剧。那么,大公和良秀,到底谁更残忍?谁才是世间恶魔?即便最后良秀自杀了,也无法改写他用女儿的死完成了一场自我地狱变的事实。以血肉炼成,在地狱升华。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如此残酷又扭曲的地狱变吗?饶束靠着座位眯了一会儿,想象那熊熊烈火,想象那斑斑血迹,想象良秀由崩溃到冷静再到愉悦的表情。她在今天日记的开头写了一句话:——【弱者唯一的超脱之道,或许就是变得比施暴者更为残忍。】手中这本《地狱变》是饶束从张修的书架上抽出来的。她侧头去看旁边人,见他仍在安然补眠,额角的碎发柔软地贴在他皮肤上,让人很想伸手去摸一摸。所幸饶束控制住了,没有伸手去摸,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很久。他阅读过《地狱变》吗?他读完后的感想会是什么呢?有没有可能跟她的感想接近呢?2016年7月15日。太平洋之上的蓝天,飞机机翼划破云层。饶束温柔注视着身旁的少年,却窥不见发生在他过往人生中的地狱变,也未预见她自己将经历何等绝望的无力。抢夺,逼迫,虚伪,阴谋,毁灭……远不止于此。真实的人间炼狱,痛到令我们无法开口。连开口名状,都难上加难。何谈,鸣冤?鸣冤是一种奢侈。对弱者而言,永恒的奢侈。3那一日,在纽约,私立医院的白色廊道里。时隔十个月,张修又见到了莎娜,以一种让他不太喜欢的方式。莎娜事先并没有透露过她会来纽约。猝不及防的见面,使张修在某一瞬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神情脸色去面对她。他习惯了提前掌控万事。但若迫不得已遇上突发情况,他也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回自己的主场。本来莎娜是站在医师办公室外讲电话的,大概是看到了他,她很快就把手机收进包包里了。黑衣黑裤,张修穿得休闲,宽版的长袖卫衣把他偏瘦的身材模糊了。是个少年,身量单薄。他边向莎娜走去,边抽空跟身边的饶束说:“我名义上的姐姐。”饶束原先并未太过注意前方的年轻女人,听到他的话,她“啊”了一声,小声说:“你姐啊?这么巧……”张修看了她一眼,用如同看一个弱智儿童一样的眼神。这他妈跟巧不巧有一丁半点关系?而其实,饶束还有一句话没跟他说,就是:幸好。张修,幸好你不是完全没人关心的。一直以来,饶束都感觉他很孤独,或者说,孤零。偌大的房子,他一个人住;年纪轻轻,不见家人;平日里打游戏、听音乐、散步和待在书房,都无人伴他左右;飞到异国他乡的医院,也只有她陪他一起来。这一次,饶束终于知道他还有名义上的亲人在医院里等着他了。这,大抵也算是一种慰藉。两人与莎娜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他们站在莎娜面前。没等张修说话,莎娜先一步伸出双臂,倾身过来,与他拥抱。“威文。”她轻声喊他。鼻尖满是她身上的清淡香水味,张修没伸手,双手仍旧自然地垂在身侧,只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上午,”莎娜退开,两人恢复正常距离,“贾什说你今天会到。”“你一个人吗?”他问。莎娜没立刻答话,几秒过后才说:“是。我一个人来的。”张修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移,沉静又凛厉。直到她说:“我没刻意隐瞒,所以布瑞克应该知道我来纽约了。”闻言,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冷了几分。“但,”莎娜补充,“那又怎样呢?我不能来看自己的弟弟吗?”张修笑了一下,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如果真的只是弟弟,那当然不会怎样。”旁边的饶束全程插不上嘴,因为语言不通,也因为……他们两个都主观性忽略了旁人的存在……4复检。程序繁琐,医护人员来来往往,病人好似只有他一个。饶束跟在他们身后,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很多东西她看都没看懂,只隐约知道他复检的部位是双手。傍晚时分,他和他姐姐还有几位医师专家进了一个会议室,饶束被隔绝在外。她只能在白色长廊里来回踱步,边看手机,边打发时间。如同第一次发现张修的朋友都比他年长很多的时候一样,饶束总是看不透他的世界。关于他的很多事情,她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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