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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1 / 1)

数日后,天门外祥云徘徊,一束白光从下界盘桓而上,直抵九霄,白光之后,隐隐走出一人。那人一身白衣,身前身后都染的殷红。天兵见状上前去请:“芳顾仙侍,天帝有请。”这一身鲜血染就的白衣,就是他在凡间的功绩和罪孽,身前是他刀锋所向杀敌千里染上的异族的罪,身后是他定国□□护天下黎民染上的功。“劳烦带路。”待他跟着天兵迈进天门那一刻起,身前身后的殷红全数消去,只剩一袭白衣,过往一切尽数斩断,世上再无黎芳顾,只有芳顾。进入天界,他花了两百年的时间,两百年的潜心修炼,凡间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凡间,宣朝也不再是他曾经守护的宣朝,而他,也忘了曾经的黎芳顾。曾经他只是屈服于天道之下的一介凡人,没想到如今他也成了天命里的一员。走过曲折迂回的白石长廊,天兵带着芳顾来到了云霄殿,“芳顾仙侍,天帝陛下就在里面,您进去吧,属下告退。”芳顾聪明的什么也没有多问:“有劳。”芳顾走进殿中戚离便看见了他,待人走到跟前行礼,戚离毫无疑问的看到了他额间的白凤碎痕,抬手不着痕迹的为芳顾抹去,戚离叫了起。白凤一族在天界还是个敏感的存在,不宜在此时掀起轩然大波。而让戚离意外的是,白凤碎痕之下,芳顾身上还有风神一族的风神印。他倒是没想到,白凤引翩会和酃风墟交好,难怪会给他送了个人来,还指明要将此人安置在何处。戚离问:“你在人间本是掌管百万兵马的大将军,到天宫只能做个文官,可会觉得愤懑难平?”“回天帝,芳顾不会。”不解释不讨好,芳顾简单明了的回答戚离的话。恰好戚离就喜欢这种不阿谀奉承也不废话解释一大堆的人,抬手捏着鬓边那缕长发,戚离问:“本帝问你,六界之道,是天道还是神道?”芳顾思索了一番,答道:“神尊以法,法生于天道,然法理不外乎人情,故而芳顾认为,六界之道,是人道。”“嗯?”戚离淡淡一笑,“还挺有意思,不过,你先为凡人,再为神仙,说这话,可就有未忘却俗世登极天道的嫌疑了,于神而言,贪恋凡世,罪名可不轻啊。”芳顾不惧火凤威严,撩起衣摆跪的挺拔,坚定的道:“人有七情六欲,神也不例外,神人寿数过长,七情六欲寡淡,却并非完全失去。芳顾在凡间活了数百年,早已不同于凡人,昔日过往尽数云烟,但芳顾依旧认为,神若无情,六界难依,父将不父,子亦将不子,而六界之道,应是人道。”戚离拿起桌上一本奏疏扔到芳顾面前,继续问道:“你既说起情,本帝再问你,仙凡相恋是天界禁忌,若神为凡间所爱破他人命格,改凡人命数,是该诛仙,还是连人带神一起诛呢?”芳顾心跳一滞,仍坚定的道:“回天帝,凡人专情,既得天神改命,二人心意想必坚如磐石,无论罪名涉及哪一方,另一个怕是,都不会独活。”若情感寡淡的神都能做到为所爱不惜一切,那凡人又怎么会让对方一人受苦,无论怎么罚,这两者都没有区别。“你倒是看得通透。”考校完毕,云流上前扶起芳顾,将那本写着仙凡相恋的奏疏捡回云霄殿的书案上。不一会儿,天界如今的太子逢诵殿下进来,戚离将芳顾指给了逢诵,接下来就是戚离与逢诵私话的时间了。太子想做的事芳顾听了个头,天帝让他和云流仙官出去,知道逢诵殿下是想废改天条,心里也有了底。逢诵并没有在里面多待,约摸一刻钟就出来了,拜托了云流,“师尊便有劳你照顾了。”云流诚挚的应下后,逢诵带着芳顾往天罚宫去,“今后你便在天罚宫任职吧。”“芳顾遵命。”近万年里,天界飞升上来的神寥寥无几,能在一日之内便升级做一宫掌事仙官的,也只有芳顾一人了。途中时,逢诵忽然问他:“你可认识风神?”芳顾不解,他第一天上天界,除了刚才见过的,他一个也不认识,“回殿下,芳顾不认识。”天罚宫离云霄殿不远,未走多久,一座庄严肃然的宫殿立于眼前,芳顾看着殿前的院中圈着一个偌大的圆台,上有冷冽的银白光浮现。逢诵在一旁解释道:“那是轮回镜,处置剔除仙骨贬入凡间的罪神所用。”轮回镜?不知为何,看着这冷冽的寒光,身体忍不住想靠近,圆台之上,好像有什么人,看不清,伸不出手去抓住。逢诵上前拉住芳顾,示意他不要靠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芳顾连声告罪,逢诵扶起他,只道:“你当是忘记了一个人。”忘记了一个人?芳顾有片刻的慌乱,许多年了,他一直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这种往前走却仍旧茫然无措的感觉,仿佛在今日能得到答案。“殿下,求您告诉芳顾,我忘记了谁?”逢诵神色微动,叹道:“天罚宫任职,诸事不可妄待,亦不可苛求,忘记了的,日后有缘,自会想起,若想不起,便是该忘。”走到天罚宫内,逢诵指着一处道:“那处放置的是天界法则,此处是天罚宫记载的卷宗,尽快熟悉,有疑之处,可到太子宫问长息与言和。”“是。”上天界成为仙人的第一日,芳顾就埋进了一堆法度天条里,内容之多,足以淹没芳顾。不过幸好,他才在法度天条里面泡了几日,神助就上门了。“言和仙官,长息仙官。”天罚宫外响起了天兵的声音。芳顾一愣,起身迎人。言和微微笑点头,看起来不难相处,一旁的长息更不用说,当下就拿着天条说起这些年总结的技巧来。半日下来,长息伸了伸懒腰,一个不留神把腰扭了,“嘶...言和,言和过来,我腰闪了,帮我正正。”“...”言和放下和芳顾谈论的那卷天条,朝长息走过去,一手按着他的肩,另一只在他腰上按着,“是这里吗?”长息感受了一下,立即道:“有点痒啊!不是,你往左一点试试。”言和依言往左挪了两指宽,温声问:“这里?”“嘶...重一点,你再往右一点点。”方才的温柔丢了个干净,言和往右挪了一指,重重按下,声调拔高带着点邪魅:“就是这里了。”“嘶啊...啊言和,你那么大劲谋杀啊!”长息疼的往后退了两步,那还管腰扭到了,摸着被言和按过的腰间那块肉,哀怨的瞪着他。言和不再管他,走到桌旁继续和芳顾讨论:“逢诵殿下打算废改天条的事你知道了?”“言和,你还真是没有良心,我腰都青了。”长息在殿内抱怨,言和恍若未闻,嘴角轻轻一勾,等着芳顾回答。芳顾看着眼前这两人,失笑着道:“嗯,上天宫那日,太子殿下在云霄殿提起过。”既然知道...“那你觉得,逢诵殿下若要行事,该从哪里起手?”言和目光清明,显然是心中早有想法,此时想听听芳顾的意见。芳顾手指在桌面轻叩了两下,若有所思。听到正事,在一旁已经将言和抱怨了个尽兴的长息也过来,半身靠着桌面,等芳顾的话。都是为了那两位主子啊。“魔族可行?”言和面色淡淡,唯长息眼里突然溢出色彩,好似惊叹,“你为什么会觉得从魔族入手比较好?”“神族与魔族有数万年旧怨,这些恩怨虽然随着神魔大战中魔族战败而终结,遗留下来的都是归向于天界的,然而天界对魔族的条令里,看似保护他们不为其余几界刁难,实则是一种软禁,如今过去了这么久,魔族早于其他种族无异,这些条令,明显对魔族不公。殿下若是想废改的彻底,从这里开始兴许结果不错。”长息与言和交换了一个眼神,见言和煞有介事的点头,长息就把他们想说的说了,“芳顾,你可知逢诵殿下废改天条是为何?”“芳顾资历尚浅,还请长息仙官赐教。”芳顾这谦卑有礼的模样,简直比言和好太多,长息当即上前拍拍芳顾的肩道:“什么仙官不仙官的,都是逢诵殿下手底下的人,叫我长息就行。”“其实说起来,逢诵殿下一心冒天道的大不韪,都是为了我从前的主子,宿遗殿下。具体的事,你后面慢慢就知道了,现在你要明白的,就是逢诵殿下他无心权势,这么做,只是为了一个人。”“情之一字...芳顾明白了。”言和从桌上抽出那卷天条,摆在眼前,“芳顾说的不错,与我和长息所想不谋而言,天界那些神仙做了数万年,早就习惯了天条之下生活的日子,若是从天界下手,触动了他们只会适得其反,可魔族就不一样了。”“没错,魔族所受不公,昔日殿下和逢诵殿下到血煞域擒拿洞庭王时就见了,说起来,反倒像天界道貌岸然了,从魔族起手,不仅阻碍最小,见效也是最快的。”长息道。言和勾起嘴角,“最近殿下担忧宿遗殿下那边,这些还来不及细说,我们继续筹谋一下,随后禀给逢诵殿下吧。 ”长息用手肘戳了戳言和,挑眉道:“还真是和我想的,如出一辙。”殿外是九霄雷霆,殿内是两人默契的交流。芳顾忽然觉得,也许在天宫,他能找回这几百年来,他始终触摸不到的,揪着他又避着他的东西。☆、第四十二章有了言和与长息帮忙,芳顾熟悉天罚宫事务事半功倍,因着只是仙官,芳顾无需像昔日逢诵那样,九成宗卷都看,用时也没那么多。逢诵从前将天罚宫的法度天条和卷宗分了类,每一卷调出来也容易,芳顾也会有闲下来的时候。每到那时,总会起身到天罚宫外走走。冷冽的高台,泛着银白色的光,这些日子,有不少犯错的仙侍从这里被扔下去,这种刑罚芳顾已经监督了许多。然而每每独自看着轮回镜时,芳顾总觉得揪心。做了神仙,如今的他,看很多东西也变得漠然,比如亲眼看着宣朝覆灭,看着宣琰和苏念的第五代世孙荒淫无度搜刮民脂民膏,看着宣瓈的转世在尘世中挣扎。这些,都与他无关了,曾经放在心上厚重的责任,如今也只是偶尔拿来无感的回忆一下,原来,这就是神的悲哀啊。芳顾还站在天罚宫的庭院里愣神,逢诵难得的出现在天罚宫。从来到天罚宫已经数月,逢诵殿下来这里的次数少之又少,据长息说太子殿下去了极苦之境,如今回来,竟然看着十分疲累。芳顾上前扶着逢诵,“殿下没事吧?”逢诵摇摇头,起了心思,到底还是没把人推开,确实是累的有些站不住了,回来一路上不能表现出异样,如今到了天罚宫,他也不想遮掩了,“无事,进去吧。”芳顾扶着逢诵到天罚宫的软榻上躺着,“殿下先休息会吧,身体重要。”明明已经累的无丝毫精力睁眼,偏还要在芳顾给他留空间休息时叫住芳顾,“天罚宫的事务你熟悉的如何了?”芳顾无奈的走回来答道:“回殿下,有太子宫的两位仙官帮忙,芳顾已经熟悉了两三分。”多的芳顾也没说。“好,辛苦你了,今日不必在天罚宫待着了,去太子宫找长息他们吧。”逢诵这算是给他放了假,芳顾犹豫了片刻,选择了遵从命令,“是,殿下先休息吧。”喉结微动,逢诵简单的说了个“嗯。”芳顾离开天罚宫前叮嘱了守门的天兵,“殿下劳累,如今正在里面休息,不是什么大事便不要去打扰,有什么事报到太子宫去就行了。”天兵们连连答应,看守天罚宫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芳顾到太子宫内院时,长息和言和正在拌嘴。“言和,没想到你看着弱不禁风,战斗力还不赖啊。”长息歪着身体压在离言和衣物接触的两寸出,语调有些揶揄和调笑。言和耳根子一红,抬手把人挥开,好像有些恼怒,“你的羞耻之心呢?”太子宫内院是没有天兵看守的,长息和言和两人独处,前者越发肆无忌惮,也不在意自己刚刚被人嫌弃了,换一边又贴了上去,“喂?是你压着我的好吗?还问我羞耻之心!”一句话让言和闭口不言,长息还不肯罢休,冷不丁的抱怨了一句,“虽然你的战斗力是没的说,可你的技术也是烂的没的说!”“...”像是被打击到身为一的自尊心,言和一把将人拉过来抵在桌子上,唇畔贴着长息的脖颈低声道:“烂?那你怎么叫的那么蚀骨,真该让你看看,那时的你是个什么样子。”咳咳,长息莫名有些心虚,不敢看言和的眼前,偏着头推人,“干嘛干嘛,你这是干嘛,翻前天的旧账吗?起来起来,这桌子硌的我腰难受。”那模样不可谓不可怜,仿佛这桌子给了他天大的折磨一般。言和轻哼一声,施施然起身,转过头才看到院子门口站了芳顾。“芳顾?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叫我们?”听了这么一段对话的芳顾愣了好几愣,曲折百转的心思才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原来,他们两个是这样的吗?“你们...?”芳顾组织了半晌的语言,最后还是化作了缄默。长息立马从桌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借着庭院的风吹散自己因被撞破禁忌恋情而来的那点尴尬。言和恢复的快些,正色问芳顾:“今天天罚宫得空了?”这话问出口,在场三人都有种诡异的心情,怎么说出来觉着像是芳顾你不应该来啊。长息在心底轻笑,这人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真实的东西,都在心里憋着,可一说话,就暴露了他现在还紧张的心情。“殿下方才回来了,像是多日未曾合眼,如今正在天罚宫休息。”芳顾道。“...”长息和言和相视一眼,心里突突的。按理来说,逢诵殿下回来,应该到水天一色休息,怎么会跑去天罚宫那个又远又冷冰冰的地方,难不成,殿下早就知道他们...“逢诵殿下他...”言和与长息异口同声,同样的话,同样收住了音。哎,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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