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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1 / 1)

安芸翻个白眼:这才哪儿跟哪儿。这个月一定要好好排练!唐蘅,你他忽然抓住唐蘅的手腕,大着舌头,你也别他妈成天谈恋爱了!练练唱功!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唐蘅反问:你好意思说我?我不是和露露分手了嘛,蒋亚理直气壮,现在咱们仨,就你不是单身!哦。儿子你别得意!行了,明天就去排练,唐蘅抹开他的手,你回去早点睡吧。我睡个屁,睡不着!去长爱么?安芸踢踢蒋亚,今晚有演出。走吧,老安,咱们孤家寡人唉。蒋亚走进便利店买水,安芸抱起手臂,望着便利店的门: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唐蘅说:好像是。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听见他接电话,好像是他爸打的,吵起来了。吵什么?说的方言,我也没听清,安芸沉默几秒,忽然说,唐蘅,你还要出国吗?出吧,一阵夜风吹来,唐蘅打了个轻微的寒颤,怎么了?没怎么,我只是以为,既然你和李月驰在一起了她没有把话说完,转而笑了笑,出去吧,出去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唐蘅越来越频繁地在安芸脸上看见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不确定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安芸的确有什么事憋在心里。是关于乐队的事吗?但他们的乐队好好的,一切都很顺利。你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唐蘅说,一定要告诉我们。哪方面的?任何方面。知道了,安芸捶唐蘅一拳,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吧你。那我走了。去找李月驰?嗯。拜拜,安芸笑着说,小心被操。满身都是烧烤味儿,唐蘅先回家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末了,把身份证和银行卡揣进钱包。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李月驰要等五天后,五天后,是下周二。下周二是什么日子?不是什么日子啊。不过为了有备无患他还是带上身份证吧。九点十分,唐蘅到达汉大南门。面前是珞喻路,对面是熠熠生辉的群光广场,秋风中带着迟开的桂花的香味。还有二十分钟,他就能见到李月驰。明明昨晚才见过,却觉得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他了。二十分钟,几首歌的时间。唐蘅戴着耳机低头切歌,他想切首长一点的歌,似乎这样的话,他就能少等他几首歌,就能快一点和他见面。屏幕变暗,有人遮住他头顶的路灯。唐蘅抬头,看见李月驰站在自己面前,喘着粗气。九点十三分。你怎么提前了?唐蘅连忙扯掉耳机,动作几乎有些慌乱。我和学生家长说了,以后九点下课。为什么?李月驰看着唐蘅,摇了摇头,说:走吧。他们穿过街道口地铁站,来到珞喻路的另一侧。群光广场门口,新开的资生堂专柜正在做活动,音箱里播放着lana?del?ray的新歌《video?games》,她略带沙哑的歌声飘荡在夜色中,令人不知不觉就慢下脚步似乎街道口的夜晚,无论晴雨,都是这样流光溢彩。李月驰说:我们去坐校车吧。走进师大北门便是校车排队的地方,这个时间正是学生回宿舍的高峰,两人站在队伍里,前后都是牵着手的情侣。校车启动,灯光暗了。桂花的香味从敞开的窗子里涌进来,这个学校有很多桂花。李月驰悄悄攥住唐蘅的手。这时谁也看不见。以前来过吗?他低声问。来过唐蘅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来听讲座,没逛过。我带你逛,李月驰说完,扬声道,师傅,九号楼停一下。司机大叔冷酷地没有回答,片刻后,校车拐弯,路过一片树影斑驳的花园,他用武汉话说:九号楼到了!李月驰松开手,两人下车。穿过一个广场,走进数学与统计学院的院楼。此时楼里已经寂无人声,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唐蘅问:我们去哪?李月驰说:二楼。登上二楼,迎面便是一个长长的玻璃展示柜,陈列着学院获得的诸多奖项。李月驰向前走几步,停下,说:就是这个。那是一张奖状,上面写着: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一等奖。获奖名单:潘鹏,梁锐航,吴寺,赵健唐蘅的心蓦然沉了沉。他们得奖之后,这个奖状就放在这里展示,每次我从这过,都不敢看,李月驰的声音淡淡的,以前我骗自己说是因为我看不起他们,但是后来还是得承认,纯粹是我不敢。唐蘅看着他,问:为什么?大三刚开始的时候吴寺追我,追得很主动,其实那时候我已经隐约知道我不喜欢女孩了,但我觉得这样不对,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不喜欢女孩呢。所以你答应她了?嗯,我们在一起了不到一个月,她拉我和他们一起参加这个比赛,吴寺学化学,赵健和梁锐航学生物,所以干活的只有我和潘鹏。东西做完了,要去北京参加评选,学院不报销路费。他们说既然我没钱就不用去了,反正只是评个奖,照个相,他们代表我就行。唐蘅的目光一瞬间缩紧了,他看向那张奖状,又心惊肉跳地收回目光,他竟然也不敢看了。他们去了北京,拿了一等奖,奖状上没有我的名字,李月驰很平静地说,是吴寺和潘鹏干的,另外两个人,算是默认吧。为什么要这样?报复我。我和吴寺在一起的时候,连手都没牵过几次。后来她拿我的校园卡借书,看见了我的借书记录,李月驰低着头,兀自笑了一下,我借过很多研究同性恋的书。李月驰唐蘅握住他的手。是我活该,李月驰一字一句地说,那时候我同意和她在一起,其实是想试一下,究竟我能不能喜欢上女孩,我是不是同性恋。你害怕你是同性恋?我来武汉上大学之后才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唐蘅农村没有同性恋。就算你有错,唐蘅咬牙道,他们不能那样对你。李月驰描述得云淡风轻,唐蘅却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攥住了,一下一下地抽痛起来。他想到,当他们都去北京领奖的时候,李月驰因为出不起路费而留在武汉。其实李月驰一定很想去吧?就算没去成,也一定很焦急地盼望着评选的结果吧?他是那么勤奋那么聪明的人,他一定坚信他们的作品会得奖。可是他等来了什么?无所谓,都过去了。昨天我生气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但是瞒不住了。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为什么?怕你不相信我。我我相信。他笑了笑,又说:还怕你看不起我。不可能。真的?真的。有时候,他注视着唐蘅,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保研的时候汉大数学系没有名额了,还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本校数学系,一个是汉大社会学。我们数学系有个老师很喜欢我,叫我留在本校跟他做项目,有钱赚,但我拒绝了。其实不是因为我非要读社会学不可,也不是因为我不缺钱了李月驰。是因为我挺看不起自己的,每次从这过我都不敢看这个奖状,如果我对自己坦荡一点,也许就不会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唐蘅急切地打断他,你说你觉得一切都有代价。嗯。你就当,就当这是认识我的代价,好不好?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就不会选社会学,也不会认识我了。不是你不好这只是认识我的代价。李月驰干脆道:不行。然后他垂下眉眼,认真地说:它们怎么能和你比。第64章 五分钟走出学院,两人分开牵着的手。师大的校园比汉大袖珍许多,四处是参天大树,到了夜晚,显得十分幽静。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路过安静的喷水池,走进一条满是桂花香味的小径。路灯把影子拉长了,唐蘅低头望着路面,看见李月驰的影子就在自己脚下,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像条游弋的、抓不住的鱼。李月驰。唐蘅忍不住唤他。李月驰回头:怎么了?没怎么,唐蘅两步赶上去,走吧。很快他们来到桂花小径的尽头。像是一个广场,但又种了很多树,黑黢黢的,放眼望去,只有一两盏路灯。小心,有台阶。李月驰说。这是哪?电影场,李月驰指向另一端的水泥白墙,学校每周五周六晚上会在这放电影,免费的。唐蘅跟着他向下走,发现每一级台阶都很宽,像阶梯教室。这里的确适合看电影但就这么露天坐着?南方的花蚊子是可以隔着牛仔裤咬人的。李月驰停下脚步,站在一棵高大的杨树旁:我经常坐这儿。这儿?唐蘅走过去,发现地面被隆起的树根撑得凹凸不平,这个位置也有有些偏,并没有正对着水泥墙。这里没有情侣。李月驰说。哦的确,这地方黑咕隆咚的,再放场浪漫电影,太适合情侣们卿卿我我了。你带吴寺来过吗?李月驰笑了一下:你要吃醋了?没我随便问问。唐蘅懊悔地想,为什么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脑子短路了是不是?没有,没带她来过。哦。李月驰席地而坐,两条长腿伸直分开,身体略微后仰,双手撑在地面上。他这姿势像个桀骜不驯的高中生,逃课出来看电影,结果发现电影院没有营业。其实我只进过一次电影院,李月驰静静望着唐蘅,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看爱国教育电影。唐蘅在他身边坐下,感觉地面凉冰冰的:看了什么?忘了,反正不好看,李月驰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叼在唇间,就记得椅子很软,去的学生太多了,还有人站在过道上看李月驰,唐蘅说,你想看电影吗?去电影院?嗯。再等等吧。我有免费的电影券,就是创意城送的。我知道,李月驰了然地笑道,不着急。他就坐在唐蘅身边,目光空空地望着前方的白墙,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纯粹地发呆。忽然之间,唐蘅仿佛看见了那时的李月驰。那些夜晚就像现在一样漆黑,情侣们如胶似漆,大概有嬉闹声,有切切察察的聊天声,而李月驰独自坐在这棵树下,认真盯着白墙上投影的画面,五颜六色的光映在他干净的脸上。李月驰吐出一串烟圈,漫不经心地说:我喜欢这个学校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电影场。放的电影好看吗?什么都有,李月驰眨眨眼,纯粹靠运气。这周五我们来看吧。不等周五了。啊?李月驰起身,有些得意地说:我经常来看,和放电影那哥们混熟了。他说完便转身跑向放映室,其实只是一幢很小的白房子,矗立在电影场后方正对白墙的位置。他噔噔噔爬上悬空的铁梯,掏钥匙开门,几分钟后,一束光从白房子的窗口射出来。是一部台湾电影,没有显示片名,导演倒是听说过,蔡明亮。也没有声音。李月驰跑下来,喘着粗气解释道:不能放声音,怕被保安听见。唐蘅愣愣地点头,完全想不到这一出。只能看一会儿,他说,五分钟。哦不知道是该看电影,还是该看李月驰。唐蘅习惯了电子屏幕,总觉得那白墙上的画面有些模糊,像是小时候他爸用vcd播放的卓别林默片。没有声音的电影,的确算是默片吧。唐蘅心中升起一种不真实感,这实在像漫长午睡中的一场梦。李月驰把烟摁灭,忽然向唐蘅伸出手,四下寂无人声,唯有投影的画面一闪一闪,唐蘅愣了刹那,然后牵住他的手。李月驰轻声说:你还真看啊。唐蘅迷迷糊糊地扶住他的腰:那你放电影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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