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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1 / 1)

周泠枫听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势力,她连见都没见过。她所知的至强之人就是他的祖父,周氏现今的家主,其他那些则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听乐小义细细道来,能从大能环伺的战场上下来,保得一条性命,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周云衫亦陷入沉吟,良久,方一叹:我此生必与玄天宫势不两立。若我能早些警醒,发现不对,就放弃任务,事情不至于变成这样,此事皆我之过。眼泪糊了乐小义的眼睛,她挣扎着要翻身起来,却被周泠枫按住。周云衫叹了一口气:谁也没料到最后会变成这样,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歹人奸邪。乐小义心里不是滋味,这既是姬玉泫的玄天宫,又不全是。就是因为玄天宫多秦幼渊这样的疯子,行事不顾后果,姬玉泫生在这样的玄天宫,不仅虎狼环伺,自己也要狠厉决绝,方被迫承受妖女之名。在这件事上,哪怕乐小义心依然偏向姬玉泫,却不得不承认玄天宫之歹毒,南阳镖局与玄天宫结仇,无可奈何,可日后,若叫周云衫发现她私下与玄天宫有瓜葛,恐怕她所遭受的憎恶和恨意,将远远超过当初杀死石三。乐小义第一次切身体会立场不同而产生的冲突,这矛盾动摇着她原本认定的许多东西,就好比,以前她觉得,不管她和姬玉泫身在怎样的立场,只要她们心心相印,必然不畏世俗风雨。可今日,她方知晓,这样的想法多么天真。真正困住她们的,不是彼此的身份,而是不得不面对的割裂和立场相对导致的仇怨。就像姬玉泫曾问过她的,倘若她有朝一日要杀乐小义身边的朋友,乐小义该如何抉择,那时乐小义尽管给了回答,可她心里并不真的认为姬玉泫会那么做。然而,秦幼渊设计她,间接害了林言寿。姬玉泫绝无道理苛责秦幼渊对此事的态度,因为从秦幼渊的立场出发,最大程度节省玄天宫的人马耗损,将成事的几率扩大,使些手段自然无妨。何况她算计了那么多人,却并非真的要将乐小义也搭进去,算是顾及到了姬玉泫。乐小义却不能饶恕她。因为这件事,乐小义以后不仅要提防玄天宫的人,连与秦韵接触或许都会心有芥蒂。吴拓的伤势也非常严重,躺了一天才醒过来,而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拖着重伤之躯来到乐小义床前,噗通一声跪下。乐小义差点就死了,是他失职,没能看护好乐小义,如果他能早一点觉察到变故,甚至有可能在事发之前阻止。可是,等他赶到树林,那地方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秦幼渊的人马偷袭他,将他重伤,等他醒过来,林中大火已经熄灭,乐小义被人放在他面前,奄奄一息。第459章吴长老, 还请起身。乐小义握在床头,神情晦暗而疲惫,此事乃我之失, 非长老之过。是她轻信秦幼渊, 才落入如此尴尬纠葛的境地, 一切都是她自讨苦吃。她现在伤重,无法起身搀扶吴拓, 见吴拓不肯起,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道:傅文昊已落入玄天宫人之手, 要追回抚魂草, 恐怕还需去一趟玄天宫。说完这句话,乐小义胸口一闷, 捂着嘴激烈咳嗽,口鼻间皆有血沫溅出来, 吴拓大惊,忙起身, 拿了一条干净的绢布递给乐小义:少宗主, 若身体不适,便莫说话了。乐小义扶去嘴角血渍,摇了摇头,神情倦怠。玄天宫才刚刚害死了林言寿, 她就要私下找姬玉泫要抚魂草, 如此自私卑劣,比之秦幼渊恐怕也不遑多让。她压着心头悲恸,努力维系表面的平静稳重:这件事你我都办不了,且将纸笔于我, 待我书信一封,让剑一着人前往玄天宫,帮我转给姬玉泫。吴拓闻言,脸色连变:可玄天宫如此奸邪歹毒,又岂能轻易将抚魂草拱手相让?而且,我宗之人去玄天宫,岂非羊入虎口?两国交战尚不杀来使,姬玉泫的肚量不至于如此。乐小义闭眼道。吴拓见乐小义神情疲惫之至,劝言道:少宗主伤重,恐怕难以提笔,不若等伤两天再写信。乐小义不听,执意要纸笔,吴拓拗不过她,只好找来她要的东西,铺在桌上,扶乐小义下地,提笔成书。她怕,怕她多想片刻便会犹豫。她努力在心里提醒自己,姬玉泫是姬玉泫,秦幼渊是秦幼渊,秦幼渊之过,与姬玉泫无关。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过不了心里这一关。落笔,书信末尾溅了几滴散墨,乐小义合拢书信,将之交给吴拓。吴拓无奈,只能先扶乐小义去床上继续躺着,此事必然不能叫南阳镖局的人知晓,故而他得寻个机会把书信递给剑一。房门一关,乐小义的眼泪就掉下来。她用力拂去眼角泪痕,自责羞愧令她无处安身。房门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在门口停留片刻。乐小义本以为是周泠枫,但随即就听周泠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什么人?!门口驻足之人扭头就走,脚步声急而快,像一道闪电翻过长廊尽头的窗户,没入夜色之中。片刻之后,房门被周泠枫推开,她端着药碗进来,边走边说:刚才不知什么人在乐姐姐的房间门口站着,穿了一身黑色的袍子,看不出身份,莫不是入室偷盗的窃贼么?乐小义闻言亦目露疑惑,随即福灵心至,她心头划过一个猜想,脸上露出苦笑:或许不是盗贼,说不定是来寻仇的。既希望是她,又不愿见她。或许,姬玉泫是明白她所想,才没有推开那扇门进来。周泠枫听罢,面露惊恐:有仇人要杀乐姐姐?我这就去将此事告诉我爹!乐小义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岂料周泠枫当真,无可奈何制止她:猜测而已,这么晚了,不必惊动周前辈。周泠枫将信将疑,将药碗递到乐小义嘴边。乐小义四肢尚无力气,不得不依靠周泠枫喂她喝药。药汁被她一口饮尽,很苦,却苦不过她愁肠百结的相思。小枫,我没事,你早些歇着吧。自乐小义占用了周泠枫的房间,周云衫又定了另外一间客房,就在乐小义这间屋子对面,方便周泠枫照看乐小义的起居。周泠枫却在床边坐下:我不累,乐姐姐如果累了就睡会儿,我帮你盯着,不会让人随便闯进来。她还顾忌方才那个黑衣人,倘若她走了,黑衣人偷偷闯进乐小义的房间动手,她想救都来不及。至少她在这里,但有异样,她就能出声预警,周云衫随时都可以赶过来。乐小义明白她的心思,不好再多说什么,她也确实疲累,只叮嘱周泠枫天晚了就去歇息,自己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开合,发出轻而细的吱呀声。乐小义以为是周泠枫要出去了,岂料片刻后,她却闻到淡淡的花香。她想睁眼,看看来人是何模样,可那一双柔软细腻的手却轻轻盖住她的眼睛。这双手带着神奇的力量,将乐小义体内的困倦引了出来,先前即便再累,因心里揪成一团,乐小义没睡熟,可这只手抚着她的眼睛,没一会儿她就睡熟了。再睁眼醒来,身体松活了不少,外伤开始愈合,体内经脉也正以极快的速度修复。很快,她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周泠枫昨夜没走,趴在她床边,半夜撑不住睡着了,此时还未醒。乐小义回忆起昨夜的事情,心说不知是不是忧思太重产生幻觉,可随即她就觉察枕头下面压了东西。乐小义一动,周泠枫很快惊醒,她睁着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问乐小义:乐姐姐,你还好吗?身体有没有舒服一点?我好很多了,外面天都亮了,小枫,你回屋去睡一会儿。乐小义的确好了很多,身上的伤不那么难受了,除了破损的丹田还在痛,其他部位的伤势都无足轻重。周泠枫看了眼窗外天色,果真如乐小义所说,天已经亮了。那我去楼下煎药。周泠枫站起来,替乐小义掖好被角,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一脸困顿地下了楼。见她如此,乐小义心里更加愧疚。周氏父女待她极好,可她却隐瞒了部分真相,甚至回头去求玄天宫拿抚魂草。乐小义越想越难受,可昨夜流尽了眼泪,现在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摸到一个方形的玉盒子,联系昨夜来人,乐小义不难猜到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乐小义悲从中来,一脸黯然。周泠枫离开后不久,吴拓又来了乐小义的房间,他的伤势也比昨日好一些了,他虽没有乐小义那么古怪的血脉,但毕竟是溯源境的高手,外伤对他而言,也是小事。信给剑一了吗?乐小义问。还没有。吴拓摇头道,暂时没有机会。从昨夜到现在,南阳镖局的人马为防再有变故,时刻警惕,吴拓不方便联系剑神宗的人。乐小义垂下眼睑:那便撕了。姬玉泫来过,那封信已经不需要了。吴拓闻言一愣,不明白乐小义为什么这么做。乐小义掏出枕头底下的玉盒,将之递给吴拓:把此物交予剑一,让他亲自送去剑神宗,交给药尊者。吴拓接过玉盒,先还没反应过来,但当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乐小义朝他摇了摇头:去吧。吴拓干净揣好玉匣,与此同时,周泠枫端着药碗推门进屋,绕过吴拓走到床前,欲喂乐小义喝药。我自己来吧。乐小义撑起身子接过药碗。吴拓转身出去了。待乐小义喝完药,周泠枫要把空了的药碗端下楼,临行前听乐小义问:什么时候回水阳?林管事他们何时出殡?她语气艰涩,说到一半险些无以为继。周泠枫脚步一顿,立在门边,闻言脸上神情格外难过:应该今天就会出发,昨天下午焚化了他们的尸骨,回水阳就下葬。林言寿的尸身四分五裂,惨不忍睹,收殓他尸身的镖局伙计当天哭得不省人事,还有一些尸骨都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好合在一起,一把火烧成骨灰。至少,死后,兄弟们还是在一起。乐小义应了声知晓,靠坐在床头发呆。当天下午,周云衫来查验了乐小义的伤势,见她恢复良好,内外伤都有好转,坐马车行路应该不碍事,众人便带着林言寿几人的骨灰踏上返程。乐小义一路都在出神,周泠枫担心她,屡次询问,乐小义都道无事。周云衫却像发觉了什么,拍了拍周泠枫的肩示意她到另外一辆马车去:我有事要单独和小义聊聊。什么事我不能听?周泠枫一脸疑惑,表示不解,何况乐姐姐是女孩子,爹你个大男人又不知道怎么照顾她。周云衫被周泠枫这番话气得哭笑不得,他猛拍了周泠枫脑门一巴掌:让你走你就走,废话那么多,耽搁一会儿又不碍事。周泠枫撇撇嘴,到底没继续顶撞周云衫,回头嘱咐乐小义如果有事就叫她,她在旁边的马车,听得见。周云衫又想拍她,这孩子怎么这么欠揍,说得好像他要把乐小义怎么样似的。乐小义沉闷了两天的心情看见父女二人斗嘴稍有和缓,抿着唇微微笑了:周前辈与小枫感情真好。她由衷羡慕。周云衫在乐小义对面坐下,笑着感慨道:枫儿娘走得早,枫儿缺少娘亲照看,性格爽直,像个男孩儿,说话把不住门的,平时若有不懂事的,你且莫与她一般计较。乐小义笑: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把小枫当妹妹看的,她这性格,多招人喜欢。周云衫望着车帘外登上另一辆马车的周泠枫,无奈道: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计较,可事实上,真正交心的朋友没有几个,我看得出来,她很在乎你。当初乐小义离开岳州,周泠枫好长一段时间失魂落魄。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也不防跟我们说一说,一个人扛着太辛苦。第460章周云衫语重心长, 乐小义却说不出话来。兴许,连周泠枫也看出来乐小义有心事,才会那么担心, 可那些被她偷偷藏起来的真相, 真的可以和周云衫说吗?乐小义低着头, 神态黯然地沉默着。周云衫叹了一口气,也没逼她, 只拍了拍她的肩, 又宽慰了她两句,就下了马车。岳州和忝州接壤, 因顾忌着队伍中的伤员, 走得比较慢,但也只用了两天时间, 南阳镖局便遥遥在望。乐小义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回来途中也尝试纳气修炼, 无奈发现破漏的丹田像个筛子,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在经脉中走一圈, 流入丹田之时, 来不及被丹田吸纳便纷纷散了去。这几日来,乐小义完全无法修炼,只能依靠自身血脉力量修复筋骨。乐小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因为她轻信于人, 导致镖局死了那么多弟兄, 总也该付出些代价。她还只是丹田破损,可林言寿和其他那些兄弟们,连命都没了。乐小义心头郁卒,林言寿等兄弟们下葬立碑那日, 乐小义点了香烛,在他们墓前磕了好几个响头。回来第二天,乐小义给周云衫留了一封信,不辞而别。与书信一同留下的,还有一册适合周泠枫修炼的功法。周泠枫得知乐小义离开,先还不相信,直到周云衫点头,她才闷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整天没出来。乐小义和吴拓离开岳州继续南下,及至龙吟山脉。途中乐小义遭受数次袭杀,皆有惊无险。她感觉有人在暗中默默保护,可此人不肯现身,一直到龙吟山脉山脚,马车停在上山的岔路口,乐小义道:你若再不出来,今日我上山回宗之后,你就没机会了。乐小义回剑神宗,可能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下山,剑神宗现在形势严峻,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轻易把姬玉泫放进山门。吴拓手里捏着鞭子,仔细观察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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