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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1 / 1)

“好孩子,我没事,你去休息吧。”“汉王,让我守着你吧,我病着的时候,姐夫就是守着我,然后我的病就好了。”典彪自顾自地站起身,帮古骜把被子盖好,又盘腿在地上坐了下去:“姐夫要是看见汉王生病,怕是一定要难过的。”古骜闭着目,典彪伸起脖子看了看古骜:“……其实……姐夫心里最重的事是征南,所以汉王给姐夫的信,姐夫都要看三遍。姐夫心里第二重的是我姐姐,第三是平戎那些事,第四才是我跟阿兄……”黑夜中,古骜开口道:“这些年……怀歆在戎地过得怎么样?我与他同窗,总记得他在书院的时候白白净净,去了北原,倒是晒黑了。”典彪想起什么似地道:“……姐夫他呀,一天到晚除了四处巡察,就是练兵,除了练兵,就是在帐中摆卦算术,又或推演战争。有一次我问他,说天下事姐夫是不是都算得出,推得出,他说不是。他说汉王他就推不出,也算不出。”典彪声音越来越小,“……还说我姐姐的事,他也没推出,没算出……”典彪絮絮叨叨地讲着,再看古骜,古骜仿佛已经睡着了。典彪轻手轻脚地挪了地方,在外间倚剑浅眠了一会儿……天光欲晓,经过一晚的枕戈待旦,城外再次响起了阵阵杀声。典彪醒来的时候,却见古骜已经穿好了甲衣,正站在堂前,静看天边红日破云而出。典彪伸手擦了擦颊边的口水,‘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汉王?”古骜咳嗽了片刻,回过头,声音嘶哑:“陪我一道上城楼。”“是!”古骜带着亲随卫兵来到城楼上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典彪跟在古骜身后,站到最高处,放目远望而去,只见城下黑压压的竟全是兵甲,漫山遍野!他们战甲服饰不一,举帜各异,似乎是各世家私养的部曲,一片密密麻麻的兵甲刀光之间,旌旗丛丛,原来已然团团将济北城围住!典彪深吸了一口气。耳边战鼓咚咚而响,喊杀声阵阵!典彪目光逡巡,在人海中发现了浴血而战的廖清辉,他满身都是伤,正率虎豹骑在重围中冲杀,似乎想要冲出一条血路——可跟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廖清辉败退下来,不得不带残部退入瓮城之内。典彪悄悄望向古骜一眼,见古骜面容之上没什么血色,只是安静地看着城楼下的厮杀,几近冷酷。廖清辉从瓮城退入城中,古骜这才转身,亲自走马道去迎接。————“报!今晨汉王派其劲旅虎豹骑突围未果,已然已被我军死困在济北城内!”雍驰从座而起:“……他现真的就在济北城中?没趁昨日合围之前跑掉?”“正是,今日军中无数人亲眼看见汉王上城楼督战!”雍驰负手左右踱步:“好……好……好!汉军的主心骨便在于古骜,古骜一死,破北指日可待!”说着雍驰笑了一声:“即使他侥幸不死,也相当于活囚。他昨日送信去向虞君樊求救的信使,全被虎贲截住;朕倒要看看,虞君樊能怎么办。”在战场另一边的虞君樊,已集结诸军将领,只见他一身白衣甲胄,端坐于帅帐之中。面前案几之上,虎符俱在,虞君樊道:“如今汉王身在济北,因此雍驰围济北之志坚,率己部倾巢而出,脱离险关,战机已成。临行前,汉王手谕,封本帅为征南大将军,统领汉军一切军务事,众将听令!”“是!唯大将军之命是从。”“古谦!”虞君樊抽出一只令签,唤道。“末将在!”古谦上前一步。“命你率左军骑兵七万,牵制雍驰在巨鹿之守军。若能歼之,更善。”令签投地,古谦接令,“是!”“陈江!”虞君樊唤道。“臣在!”陈江上前一步。“命你率右军骑兵十万,牵制出京畿之奋武军。若能歼之,更善。”令签投地,陈江接令,“是!”虞君樊站起身,背后一柄青龙画戟耀目:“……余将跟随本帅,以中军借道济北,直入上京!”第211章古骜下了马道,去接廖清辉。艳阳下,廖清辉握着缰绳,满手都是裂口,他气喘吁吁地想下马,那战马却忽然跪下去栽倒,口吐鲜血,也连带着廖清辉摔倒在地。几个兵士忙扶起廖清辉,廖清辉摆手拍了拍衣甲,古骜走到廖清辉身边,看了一眼廖清辉身上的伤:“……我们进去说话。”廖清辉点了点头,跟着古骜上了城楼上的简房,军医前来医治,廖清辉脱下了血甲血衣,任由医者在旁止血包扎。“这一仗,是硬仗,苦了你了。”古骜让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廖清辉身前,“……好像自从多年之前,那次我们被雍驰联合戎人偷袭,就没有这么难打的仗。”廖清辉目光中还带着适才厮杀的峥嵘,似带利色,咬牙道:“我与雍驰势不两立,也是从那时开始。雍驰给戎人通风报信,国贼而已,怎么可能靠着他兴复中原?”说着廖清辉接过一旁递来的清水喝了一口:“可惜这次外面围军太紧,虎豹骑速度不及旷野,施展不开。”古骜点了点头,道:“……既然冲不出去,就不要再往外打了。这几天把能用的简家军编入队伍,让典彪监督他们守城。”廖清辉道:“……汉王的意思,是我们以守为主,只等救援?”古骜颔首:“我们守得越久,形势就会越好。”古骜顿了一顿,看着廖清辉:“……当年危急,雍驰安插的密探在军中未除,又与戎人勾结;虞太守又带着人回了黔中;典不识远在戎地,汉军也还没得到刘之山那边的马场与驯马之人。那年我们弱,雍驰强,现在世易时移。雍驰还凭着以前那一套战法守缺抱残,已经不是汉军的对手。现在汉军全是骑兵,雍驰只有虎贲有骑兵,奋武则是步军。我们比他快,又比他强,他还以为如今的仗,会像以前那样打?”廖清辉道:“……汉王的意思是……”古骜咳嗽地笑了一声:“从前步兵为主的战争,是争夺城池,为何?因为步兵弱,容易遭到攻击,因此要城池庇护。可骑兵如风而动,边打边走,居无定所,过不留行。雍驰围我在此,更以为我也以夺城为重,可笑。他步军需要城池防御骑兵,但骑兵无需。”廖清辉抿唇:“汉王既然以济北为饵诱雍驰,我便与济北城共存亡……反正我跟着汉王,汉王让我打哪里,我就打哪里,汉王让我守何处,我就守何处。”古骜颔首:“守住了,雍驰便必败。只是军心之重,你这几日要特别留意。”“是!”在济北之外,汉军中军奔腾而起,直向济北袭来,丝毫没有荫蔽与顾忌,十万骑兵在原野上踏平了青草,黄尘漫天中,只闻蹄声隆隆,震撼着大地。“报!虞君樊率十万军,从汉营出,直奔济北!”雍驰的目光微微一抬,射在面前的沙盘上,他的兵甲如棋子般,嵌在北方寥阔的大地中,星罗密布,如一个巨大的大网,将代表汉军的小旗团团围困住。雍驰勾起嘴角,抬手将虞君樊中军之旗从汉军营中移出,插在前方。从地图上看,虞君樊分明就是死局。不仅虞君樊是死局,古骜的济北,也是死局。雍驰立令左右关隘中出兵十万夹击汉军中军其身,又命巨鹿城中虎贲出动以冲击汉军中军其尾,命京畿帐中奋武出动以应击汉军中军其头。地形图上粉彩斑斓,汉军如一头猎物,已经被各地之军组成的‘巨蟒’缠绕。虞君樊率部奔袭,身后轰隆马蹄,势不可挡。远眺而去,果然此一路上早已被雍驰设好了机关阵阵!虞君樊从背后抽出了青龙画戟,那画戟在阳光下泛出刺目的血色,面对面前如星盘般的战阵,虞君樊的命令则简单得多,只有一个字——“杀!”旌旗摇动,喊杀声起!被改进的马镫与马鞍,承载着汉军铁甲更大的重量,以西域马彪悍无可匹敌的速度,驰骋入敌阵。敌阵中的敌人训练有素,可是训练再精良的步兵,也无法抵挡这些不曾见识过的马匹与刀剑形成的合力!极快的速度、极大的冲击力——从前中原上何曾出现过这样的骑兵?……从未,因此没有任何一个战阵可以阻挡铁蹄的洪流!组成战阵的盾牌被轻易地踏在马蹄下,原本要互相配合的各兵种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震脱手了兵器!——原本雍驰所部还有城池之险可守,可他们为了兵围济北,这时全都脱离了身后的险关……虞君樊带军所过处,一片断骨呻吟……铁蹄的洪流,如滔天大水般漫过了泥土垒成的江堤……虞君樊放眼四望,他明白,这才是汉军……这才是汉军在旷野上真正的实力;这才是那只打败了戎人,荡平了北地的骑兵——它一旦开动起来,就像一头嗜血的猛兽,在平原上亮出他尖利的獠牙!在骑兵的冲击下,杀戮都变得快速了,虞君樊的身后,留下一路的鲜血与尸骨。而从巨鹿出军的虎贲,在赶往济北的路上,则遇到了古谦率领的汉军左军,这里已经不是巨鹿城脚下,虎贲身无凭仗,马又不及汉军……结果几乎可以预料。汉军骑兵各部平原遇敌,不问计策,只一路冲杀而去,无往不破。而报到雍驰处的战报,不过是虎贲、奋武与各世家部曲“败——败——再败——”而已。地形图上,雍驰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完美缠绕住汉军的‘蛇’,被截成了小段,又被冲散、踏平……等他急令虎贲退回的时候,已经晚了。古谦率汉军兵临城下,围住了巨鹿。而巨鹿城外,寸草不生——所有的大族之良田沃野被没为军产,等战胜后以论功行赏。白天是汉军无往不胜的时间,但是一天已过,现在夜晚来临了。就在古谦率军在夜里扎营时,忽然一条消息不知怎么传遍了四野……说是汉王在济北病危,济北城已经要守不住了……但是虞君樊身为征南大将,却欲取汉王而代之,故意延迟救援。不仅如此,虞君樊还故意支开了汉王义弟古谦,令其攻巨鹿;又支开了汉王结拜二弟陈江,令其往京畿——为的就是借刀杀人,除掉汉王,自居尊位。古谦立即派人在军中四处捉拿妖言惑众者,押至帐中就审,就在古谦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谣言上时,虎贲却突然出城,趁夜袭营了!夜里黑暗,古谦又疏于防范,一时间被虎贲打的措手不及。只能边战边退,而雍驰亦趁着夜色离开了巨鹿城……而另一边,虞君樊所率之中军内,虞君樊一边令安营扎寨,一边令修筑工事防止袭营。这时有人来报——“报!虞将军,有人送来这个!”原来是一个木匣,虞君樊打开一看,便闭上了眼,别开脸——这正是他安排给古骜的贴身护卫中的一人,如今头颅竟被血淋淋地送至他面前。虞君樊压抑地呼吸了一口气,走到帐外,望向头上明月。自从古骜被围,至今一条消息也没能传出……相反传信之人却屡屡被虎贲擒获,这已经是第三人了。现在到处都说古骜在济北城楼督战时昏倒,许多人都看见,不知他现在究竟如何。若不是危急,古骜为何将自己给他的暗曲都派来送信呢?虞君樊知道,自己此夜一定是无眠。对古骜的担忧,让他胸口喘不过气……第212章夜晚不仅笼罩着大地,也侵蚀着古骜未愈的身体。夜晚露重,寒冷渗人,古骜蜷在被褥中,不停地咳嗽,有随行的军医曾给古骜开了药,但是古骜没吃。疾病让他对人不敢轻信,哪怕是他自己的部下。典彪仍然守卫着古骜,古骜看了立在一旁的典彪一眼,见他面容上似有忧色。古骜掩袖哑声问道:“……典彪……怎么了?”典彪面露难色,低下头。“你如实告诉我。”古骜道。典彪来到古骜身前,迟疑地道:“……外面有人嚼舌根,廖将军去处置了。”“……说什么?”古骜问。典彪咬了咬牙,别过脸:“都是乱说的……说什么虞将军故意拖延行军,不救援济北,还说他支开了古将军和陈郡丞,就是为了……为了……”“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做王。”典彪顿了一顿,“甚至直入上京……他们说……他还想做皇帝。”古骜笑出声,摇了摇头:“胡说,他若是要自己做王,早就做了,不用等到今日。”典彪长舒了一口气:“……我就说那些人乱说,廖将军已经把他们正法了。”古骜点了点头,翻身继续睡了。第二日日头刚亮,外面就又响起了战鼓。连日的战争、杀戮吞噬着无数财产、粮食与生命……济北城下全是鲜血、喊杀与呻吟。廖清辉率部守城,典彪监督着济北部曲配合作战。这日古骜没有去城楼,而是仍然呆在房中,因为他的病加重了。强撑的身体终于在昨晚开了裂缝,一晚的休憩,古骜不但没有感到好转,反而发觉头眦尽裂,眼光浑浊,看东西都飘忽了……意识开始模糊,有人端来饭食,古骜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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