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树的下方会有什么？
正常来说，会有泥土、石头、腐烂的树叶或者枯枝，再不然就是那些默默死掉的昆虫，甚至是腐败的小型动物的尸体。
如果有一天，有人说某棵树下面除了这些东西以外，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黑烟，并且黑烟背后的东西将会颠覆整个世界，杨野绝对会嗤之以鼻。
不就是一棵树吗，就算那玩意儿是某个旧日教派苦心种植的“道具”，只要有龙征这些“支柱”在，那就万事无忧，说什么颠覆世界，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如今，眼前那个枯木留下的窟窿里，不仅真的存在不知名的黑烟，就连龙征都对这玩意儿非常慎重，杨野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龙局，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杨野重重咽了一口唾沫，犹豫了一下，走到原来的位置，伸长脖子往窟窿瞧了瞧，开口问道。
龙征微微蹙眉，没有解释，而是转头若有所思看了沈秀一眼。
他着实没想到沈秀居然也会认识这种黑烟。
要知道，就连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玩意儿，以前对这东西的认知全部来自那些异事局前辈留下的手札古籍。
龙征沉默片刻，开口对沈秀说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
杨野一愣，马上想起刚才沈秀说过的话，不禁望了过去。
对啊，听刚才那话，沈秀好像也知道黑烟的来历。
沈秀脸色不变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懊恼，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把自己给暴露了。
就像龙征说的那样，他的确认识这种黑烟，不仅认识，曾几何时还深入其中，肆意徜徉。
因为，这玩意儿就是黑夜中四处可见的东西，也只有在属于黑夜的世界，才会有这种黑烟出现。
不过相比于他以前看到的如云雾般大片大片的黑烟，眼前的黑烟只能算是一点“边角料”。
“这应该只是一种黑色烟雾，跟我们平常见到的雾没有太大区别。”沈秀如是说道。
这种解释显然没能让龙征满意。
龙征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却听到沈秀补充了一句：
“虽然这只是一种黑色烟雾，并没有什么危害，但这东西只存在于黑夜之中。”
这话一出，龙征微微点头，杨野却是傻了。
他简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种黑烟只存在于黑夜？
那眼前这东西难不成是幻觉？而且是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出现了幻觉？
如果只有他们这些人，杨野觉得情况有可能真是这样。
毕竟，童铎临死之前说过，他还有其他底牌，难保不会有这种厉害手段。
可现在龙征这位“支柱”也在这里，若是连他都中招出现了幻觉，那幕后之人也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搞这么多弯弯绕绕了，直接用这种手段将异事局一锅端了都不是没可能。
所以，幻觉应该是不可能的。
排除这个选项以后，杨野只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咕咚！
杨野再次重重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
“你的意思该不是说，黑夜与白昼之间的那道‘墙’塌了吧？”
在这个世界上，上至八十岁的老头老太，下至刚上小学的孩童，都知道白昼与黑夜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两者之间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正是有了这堵“墙”的保护，黑夜中的那些怪物邪祟才不能来到白昼世界。
而眼下，只在黑夜中存在的黑烟居然出现在白昼，这不就意味着两个世界已经开始有了联系。
如果单单只是黑烟，倒也没什么。
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既然黑烟能透过“墙”出现在白昼世界，难保在不久的将来，或许是明年，或许是半年后，或许是下个月，甚至或许是明天，是下一秒，那堵“墙”就轰然崩塌了。
那对于活在白昼世界的人类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沈秀没有吭声，可深深皱起的眉头仿佛已经回答了杨野的问题。
杨野如遭雷击，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眼神涣散地盯着不断冒起又很快消散在窟窿上方三米处的黑烟，艰涩地说道：
“龙局，有没有办法补救？”
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当务之急必须马上“补救”，将“墙”上的那道口子马上糊好，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刻，杨野内心突然生出了淡淡的悔意。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两年前他或许就不会一刀杀掉那位叫兰馨月的女孩。
只是，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哪怕是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的旧日神祇，也无法改变已经做过的事。
心神俱疲的杨野重重揉了揉额角，殷切地看向被寄予希望的龙征。
然而，龙征却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没有。”
龙征慢慢朝窟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仪式阵’吗，那玩意儿就和一辆失控的汽车一样，一旦开始运转，要么撞到钢板，要么彻底失去能源才会停下。”
说到这里，龙征已经来到窟窿边上，伸出手抓向一缕徐徐升起的黑烟，却如同水中捞月一般，一无所获。
龙征并没有在意，收回手继续说道：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在短时间内找到布置‘仪式阵’的办法，为这辆失控的汽车制造一块足以让其停下的钢板，要么，只有寄希望于在那堵‘墙’彻底崩塌前，这辆车的能源能尽快耗尽。”
“可是，你不是‘支柱’吗？就连你也没有办法？”
杨野不甘心地说道。
“‘支柱’？‘支柱’又怎么样？这种情况别说是‘支柱’了，就连‘不朽’或者‘天使’来了都没有用，别忘了，‘仪式阵’可是跟那些旧日的权柄一样，象征着世间的某项规则。”
龙征自嘲一笑，如是说道，听得杨野失魂落魄，满脸颓然。
曾几何时，当还是一名普通调查员的他得知龙征的事迹以后，便将其当作了毕生都要追赶和仰望的偶像。
在他心目中，就没有这位传奇人物办不到的事。
没曾想，就在今日，这个幻想彻底破灭了，原来，即便龙征拥有“支柱”的战力，能够以一敌二战胜两位“代行天使”，说到底其实还是一介凡人。
相比于杨野的绝望，知道事不可为的龙征虽然也对这座“仪式阵”感到头疼，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走一步看一步。
龙征没再观察窟窿和黑烟，转过身，若有所思看向沈秀：
“冒昧问一句，你是在哪里知道这东西的？”
关于黑烟的记载，一直都只有异事局总局的库藏古籍中才有记录，即便是那些旧日教派，也不可能有关于这种东西的信息。
所以，龙征敢断定，沈秀能够认出黑烟的来历，绝对不是从书籍上知道的，而是亲眼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