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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4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2)双生(2 / 2)

不久,苏慕梓给林阡在陇右后院起火,曹王险些就能把林阡彻底剿灭,孰料偏偏有个雨祈公主离家出走、和雪舞公主一同落入土匪手中,连累金军败战,白送莫非翻身,林匪绝处逢生,从此再无败绩。这显然不是曹王愿见,但更不可能是郢王故意。曹王郢王矛盾三度激化,无非有元凶在穿针引线。

去年夏季河东之战,曹王和林阡在郢王家门口打了起来,不用说,也是元凶撺掇得郢王动心,意图趁林阡在场把曹王除在他辖境,谁想到圣上扮作了一个普通谋士刚好在曹王身边对弈,郢王一边露脸一边露出了狐狸尾巴。恼羞成怒的郢王,眼看着“一心为公”的曹王从自己的黑虎军不停挖墙角,岂能不对曹王更加憎恨,裂痕四度拉大。

去年九月河东完颜璟在查黄河大案时行踪暴露被林匪掳走,确实是潞王做贼心虚、想要掩盖自己的贪污罪行,对此,元凶倒是无需费多少推动之力,毕竟潞王自己就迫不及待。

一旦时机成熟,元凶便为去年十月郢王豫王曹王内斗事件的所有人分配了专属的戏码、并把准备已久的潞王按在了那个幕后黑手的位置上看戏、看完了享受好了自然而然就成为他的替罪鬼。

三王内斗的最大前提就是圣上无意识、“被人谋害、即将驾崩”,所以元凶亲自到台前,授意范氏给圣上下毒,确保内斗完了圣上自然醒。邓唐之战无论胜者败者,尽皆会被圣上视为逆贼,而他,却成功置身事外。

因此,继郑王、镐王之后,元凶又同时送走了郢王、曹王和小豫王——“这些,原先我们都梳理过,可惜,我们都以为那是潞王。”今次,其实潞王也被送走了吧,胜了便拆桥,败了便灭口。

元凶,是卫王还是夔王?之所以不朝对方下手,可能是觉得对方的血统或能力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也有可能正是为了给自己找一张盾牌?毋庸置疑元凶更喜欢“择强而攻”,但令元凶失望的是,那个最强的曹王,竟然一直没被攻倒。

“其实,元凶早在黄河改道之前,便已算计起了王爷,对吗?”凌大杰转头时忽而怔住,原该聆听战狼分析的王爷,竟体力不支睡了过去,脸色惨白,间或呓语。

呓语的是什么,段炼?父皇?月儿?暮烟?

元凶最早对付的那个人,当然不是郑王而是曹王!所以,三十年前渊声滥杀的无辜是他代劳,二十五年前柳月母女的地宫是他出卖,泰安、会宁,他分别给了巅峰期的曹王两大致命打击。元凶做了太多完颜雍和完颜璟爷孙俩想做而没做的事,尽管若干年前没能直接消灭那个坚强的曹王,没关系,那就慢慢地一点点地间接熬干曹王。就连老天都助元凶,就是这一年之内,凤箫吟的身世让完颜璟越来越不喜欢曹王、同时、林阡的战力让完颜璟也不是那么倚重曹王——这个外强中干的曹王……

“元凶沉得住气且布局精妙,便算是林阡和暮烟,也都是他的棋子啊。”战狼听见王爷呓语暮烟,才跟着这么称呼。

“段大哥,别再叫她暮烟,她不配。”凌大杰含泪低声,杀机深重,“王爷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她凤箫吟所害。王爷若有事,她休想活命。”

那个最强的曹王,一直没被攻倒?那只是今日以前啊。

今日香林山上曹王心力交瘁吐血倒地,标示着大金朝支柱轰然坍塌,他们每个人都霎时看清楚,曹王爷不是神,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他的三子两媳全在陇陕战场遭遇林阡算得上无人生还,继承人只剩一个远在北疆还不被承认的长子君剑。这个本就病倒的王爷,先发现背后相托的仆散揆不信他,又发现敬爱一生的父皇不信他,更发现挖心掏肺的侄儿不信他,怎可能不受迫崩溃。

战狼那般冷血之人,不可能放过林阡夫妻,但他比凌大杰更加清楚,曹王虽是被女婿女儿打败、却是被自己人里的宵小摧毁的,王爷和黄河一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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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了一夜,天明之际出得帐外,看到那邪魅男子似乎也一夜未睡,半身伏在这山峰原有的石桌之上,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去勾勒还没褪去的月。

“喝酒了?”他看见这条毒蛇眼神迷离、体态洒脱似醉,微微一愣,坐到毒蛇的对面。

“不曾醉……”轩辕微醺回眸,明显心思繁复,“喝了没有几口,这酒实在太浑。”

轩辕无意识地摇了摇手中杯,直到那混溶的清浊彻底区分、才勉强喝一口上面的清酒,连续几回都是如此,细节出卖心情,逃不过战狼的眼。他和轩辕处事不同,轩辕注重清浊之分,而他主张寓清于浊。

“师兄弟们去后,你算过了天命。”开门见山。

轩辕九烨微笑:“瞒不过师兄。”

“你不信我。”

“我只信天命。”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却都冷峻打量着对方,想看透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星盘确实暗示了你我之主的命格,可为何几十年前显示的却在金朝?”

“不能因为千万载没有一变,就以为天命永远不可能改变。”轩辕九烨眸色一冷,虽然他也很憎恶那个莫名其妙扬言对他见一次打一次的魔鬼,但是,“或许,林阡真是独一无二的,没有林阡也不会有别人出现,整个金宋都或多或少打上了他的烙印……”

“昨日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个和林阡命格相同的人?”战狼说不清这是急中生智还是早有印象,另一个人原本模糊的影子,在心头骤然鲜明、直接出口,使他终于理直气壮去说服轩辕留下。

“什么?”轩辕九烨脸色剧变,似也想起了那个曾被自己视为弃子的人,以及同样一句天定的谶语“阡陌之伤”——“……林陌?”

“先前我在南宋潜伏,也算看着他长大,深知他文韬武略却郁郁不得志。”战狼一边描述林陌,一边对轩辕察言观色,“如今机缘巧合,他的决心正是与林阡对抗到底,态度强硬得连圣上都软倒在地。若是曹王府交给他来领导,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越说下去,战狼却越觉得尴尬,因为若干天前他对薛焕亲口否决过阡陌之伤,说“我从东线回来,林陌孤家寡人,根本无法成事,如何能与林阡一较高下?”

“他?”轩辕九烨笑而摇头,目中一缕明显鄙夷,“宁可自戕也不愿去报复南宋武林、新娘被亲生哥哥抢走还不肯夺回、说什么眷恋故国的大好河山恨不得躲到北疆去隐居的懦夫?”

“那是过去。过去我也遗憾地看见他只退不进、只守不攻。”战狼摇头,“物极必反,退到极致必有反击。是时候让林阡月盈则亏,由他林陌打一场绝地反击。曹王府将会为了王爷倾力支持。”

“然而,何时才到‘极致’?”轩辕九烨继续质疑,“单是那场掀天匿地阵,金军也为他牺牲了不少人,他虽抱歉惋惜,仍不曾为了这些死去的‘战友’去敌对他曾经的家国。南征之时,仆散大人强行将他塞在纥石烈子仁麾下,然而他却缩手缩脚做了徐庶、建的功立的业尚不及他的家仆崇力多。”

“现在就是极致。东线这经历,看似他毫无建树,实则已脱胎换骨——腊八前夜我从建康撤离,后来才听闻,同一晚他被所有旧知孤立,就连难得全心信任他的崇力也死在了凤箫吟手里,终于彻彻底底地一无所有。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那之后他性情大变。如今重回西线,他已和离开前的徐庶不同,否则,怎可能参与乱局还劫持了圣上?轩辕,这就和习武一样,是要清除干净了旧内力、才足够接受全新的功法,先前在南宋一无所有很可能正是他日后在大金一呼百应的征兆。”

“师兄的意思是……”轩辕也想起今日漩涡里那个人的眉眼,酷似那个只攻不守、坚毅决然的林阡,突然之间心中一紧,摇酒的手兀自变慢。

“他给自己的缰锁,都已被林阡和凤箫吟刀剑斩落,如今根本对南宋武林充满憎恨,也完全丢弃了他过去的个人志向,很容易就会被推动反宋而不再自控。至于什么故土、家国、百姓?他早是个无家无国无立足境地之人,对他而言金宋的百姓有何区别?所以,给他看我方军民的困顿,他自会触动,必投身其中。万事开头难,上阵便下不来。”战狼出谋从来神速。

“也好。可以循序渐进,将他推上战场、从外围向林阡切入,总有一天,他二人会正面遇上。”轩辕九烨终于完全接受,重新看着杯中酒,或许师兄说得对,林陌才是天命所归?是天命埋伏在林阡后面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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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战狼和轩辕九烨这两个阴谋家彻底料中,初到会宁,八方受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里和东线完全相反,一直是林阡对金军压迫包围。望着金军的满目萧条林陌本来就感到悲悯,又有十三四岁的寻常小兵对他哭求,大人,适才有个林匪将我哥哥生擒去了,我追不上、打不过,您能救他回来吗,那小兵,像极了多年前他在建康看见的崇力:“哥哥病了好多天啦!大夫说要喝鸡汤……家里买不起鸡汤……”

他虽只是沿途经过,却终究主动上阵救人,然而这一上阵,便注定覆水难收。战狼只是那么悄然而然的轻轻一推,便给了林陌一次看似不起眼的服众战功,同时,也逼迫他踏上了公然和林阡敌对的战路。

逼迫?没有,一切都是刚刚好。这是他最缺失理想的时候,这是他最渴求拥趸的时候,从零散的当地土匪到核心的抗金联盟,从华一方的大弟子到华一方自己,所谓的“林匪”,一次比一次大,一个比一个熟悉,他怎可能猜不到曹王府在想什么。先前已经被骗过一回又一回,他怎会看不透战狼和轩辕九烨的伎俩!可他渐渐发现,原来他竟是自愿的。

一味的隐忍、退让有用?背负了那样多冤屈还一声不吭、诸事不问,只想维护着胸中那颗被越削越碎的初心,结果却又换来了什么?!蜀人还是把他视为奸细、淮民还是把他看作仇敌,他就跟曹王一样,越谦恭退让越是被得寸进尺,他不要重蹈覆辙当第二个曹王!于私,他还有养父、母亲、崇力、自己的仇耻要雪,于公,他也不能任由着某些人假借“大义”之名行不义之事还心安理得逍遥法外——

诸如华一方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凭什么说他们才能一统天下而非得由我林陌牺牲!为何必须是要用我的血来为林阡的功业奠基、林阡他又到底是神是魔?纵然天命宁可归了邪魔,我,却何苦一定要为了维护他的利益、被追杀到天地不容还要忍气吞声?不再逃避,不再束缚自己,命途的枷锁必须主动打破,最好的办法、最快的途径,便是继承曹王的所有资本,堂堂正正地站到林阡的对面,夺回本属于我林陌的清白和尊严、原属于我林陌的刀和目标!

刚入金的时候他想先去北疆、远离南宋,过着与世无争、非阡非陌的生活,然而他慢慢彻悟,像他这样的人,永远远离不了纷扰,不争便一定会被宵小们赶尽杀绝,但是,争,就必须凌驾于林阡夫妇之上,否则白费力气。可笑的是,他自保还击唯一的办法和途径,居然这样极端——“那个你曾经想保护的国,最后你不得不伤害它。”

他何尝愿意,但别无他法。那些,注定都是曾经了,河山、民众,和武林、江湖,真的没什么好热爱好留恋,因为,他连有关国别的理想和爱恨都丧失尽了。能有的,也只关于正邪而已。

也许,抽刀去劫持完颜璟是他潜意识里的故意造势,他当过那么多年的林阡,怎么可能胸无城府——战狼,尉迟和,做过他那么久的岳父,他必须近水楼台地算计和利用——在发现尉迟和真的就是金国奸细、观察了他林陌大半辈子的那一刻,他一边加深了秦向朝是被冤枉的观点,一边意识到战狼本就对他重视、必会把他视为曹王府的救命稻草、从而自曹王陨落的这天开始、心甘情愿地把曹王府嫁接给他。

这样的合作,会是双赢吧。

与此同时,“那个你曾经想推翻的国,最后你也不得不依靠它”……过去他虽站在金国却是脱节的,现在他真的成了金将、手上沾染了宋血,他看着脚下和眼前的苍凉他有时候当然也会迷惘,换个方位看,其实也一样?十室几人在,千山空自多。惊回顾,今夕又是何夕?

命途说来也离奇,在曹王屡屡失去意识的病危时刻,作为被林楚江放逐的、不被南宋武林承认的儿子,他取代了曹王那个被放逐的、不被金国朝堂承认的儿子完颜君剑,在这扑朔迷离的泰和南征末尾,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曹王府的新主。

这,才是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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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局本身就风云变幻,对于道听途说之人,这番风起云涌就显得更加得波云诡谲。

几日后,纥石烈执中听说,一旦班师回朝、完颜纲就要来对他严刑逼供……闻言纥石烈执中大惊失色,唯恐自己死在这完颜纲手上,如坐针毡都不敢从楚州撤了;才刚决定不撤,毕再遇又打过来了他妈的!

同期,身处下蔡的仆散揆听说完颜永琏病危,只恐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既悔恨又担心,自身病情愈发严重。当见到驸马久久不好,东线的太医们合力排挤走了官职低下的军医张从正,指责他的攻下派欲速则不达。

襄阳,完颜匡才收到谋士来信说“江山是鬼”、“重新择主”,接踵而至的却是谋士死于流矢、以及曹王倒掉而林陌突然崛起……还没来得及恍然“难怪江山对南宋江湖的情况那么熟知,只怕幕后黑手长期关注”,便愕然“林陌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谋士信中说决定依从新主时,完颜匡其实有过一丝不悦,因为他不想“依从”,不满意谋士把他和元凶定位不平等、甚至事发时谋士还损伤了他完颜匡的名誉非得求元凶帮忙洗白。没想到林陌突然冒出来截胡,这下子局面真是峰回路转,反倒发展成幕后元凶欠了完颜匡一个人情——因为,圣上很快就着人来调查,问完颜匡:完颜江山是你派到会宁去的吗?

其实他是派江山去万州密会吴曦的谁知道江山竟去了会宁?江山也明显没有先前对他表现出的那样身受重伤不能打仗……果然是元凶潜伏在他身边的眼线啊,完颜匡心底雪亮,便卖了这个人情给元凶:“是,匡的谋士形迹可疑,匡唯恐他悖逆自己,便着了江山假装退居二线去监视他。”

“原来如此啊,那么元帅和禄禧的私下会面,是?”“约定里应外合,为圣上和曹王攻襄阳、灭南宋。”酒宴上,完颜匡三言两语就把谎圆了过去,哄得那个文官自己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听漏了“圣上”二字。

圣上会相信我和吴曦没投靠曹王的,因为,圣上现在宁愿相信曹王清白。所以,我完颜匡还是个憨厚老实人,一切都是我的谋士居心叵测。

如是,借了林陌东风,完颜匡对那个幕后元凶便翻到了上风。

实则,完颜匡对这个元凶比对林陌更感兴趣:太厉害的角色,棋盘里摆下了金宋所有的风流人物,差一点就成为我完颜匡的傀儡首选,可惜现在我又得审时度势了。好在,这个完颜江山,会成为我兵行险着的新谋士,受了我的恩惠帮我打襄阳之战、同时、与你这位元凶互探虚实。

是的,元凶你确实很厉害,骗潞王帮你组织暗网,推动郢豫曹鹬蚌相争由你渔翁得利。尤其曹王,数十年来,你烘托着他上巅峰,却同时埋伏着对他挖根基,等他上最高你挖他最低推他倒,如此,便可轻松窃取曹王成果,对他取而代之。

你是谁,你会想到,这盘棋出了个黑白之外的颜色?

你是谁都可笑至极,机关算尽,却徒为他人作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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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盘棋本身或许有另一种走向,就是林阡到场、一举俘虏了大金所有的王公贵族。可惜徒禅月清一念之差,没有及时通风报信,事发后才告知林阡香林山上的一切,为此月清也忏悔了好几日。

不过林阡对月清回信说,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那日战狼嗅到了宋谍的存在,安排在侧的控弦庄既保护曹王和完颜璟,同时也在伺机“剔出更多海上升明月”……月清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出来,而只会断送他自己,香林山上所有金兵恐怕那时就以他“转魄”为众矢之的了。

“那便好……”徒禅月清这才庆幸,那日自己确实机智,在人群里“情不自禁地高喊我来给王爷代罪”,表现优异到甚至骗过了那个一向逮内奸很准的战狼。

战狼感谢徒禅月清和曼陀罗那日的仗义出手,对正在养伤的他俩说:“月清,曼陀罗,王爷本不想见到你们,然而,西线确实得有你们襄助,你们可愿意做驸马的麾下为他分忧?”

“驸马?”哪个驸马?

徒禅月清惊诧地发现,距他和主公上次提及林陌不过几天,林陌竟成为了金军的中流砥柱!

主公他,应该也已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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