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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生辰(1 / 2)

洛风华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是白天,天色发白,外头可见是到了冬天,即使是一些耐寒长青的树,都显出些霜冻的冷来,而枯萎了的秋菊冻得,或者干得皱巴巴的,在墙角蜷缩在一起,有些破损的感觉。

洛风华重新闭起眼睛,试图重新唤起刚才关于梦中,关于印象的记忆。

可是目力所及的冷仿佛把她的思想都冻结起来了一般,依然的,空荡荡的一切,绿的叶,黄的花,白的霜,冷的空气,没有一处的重叠相似,不是,不是这样的。

黑而大的眼睛空空地转着,找不到任何可以着落的地方。

晴心换了热水进来,看见洛风华坐了起来,欣喜道:“小姐你醒了吗?”

醒了?

洛风华眨眨眼睛,算是想了起来,是的,在她母亲不知道被她哪个字眼刺激到真的疯病犯了,继而火烧了自己以后,她就感觉到了一阵晕眩般的感觉,然后,好像就晕过去了。

可是当她回想起这既已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曾经梦中的一切就不复可见。

一无所有的遗忘空白。

晴心看洛风华的样子,先倒了杯水给她。

洛风华接过那杯水润了润嗓子,不再思考前面的问题,嗓音尚带着几分干涩道:“她呢?”

晴心没想到洛风华刚一醒来问的就是这个,沉默了一下,也知道她问的是谁,低声道:“相爷直接别让人进去,把那儿从今后就封了,还有,火势并没有烧得怎么大,周围的物件都已经开始修了。”

洛风华点点头,稍微咳嗽了一声道:“服侍过她的嬷嬷,都把卖身契发了,给些银子,打发出去。”

晴心应道:“是。”

洛风华接过晴心递过来的枕头放在背后靠着,倚着床头坐,道:“小少爷呢?应该没事吧。”

说起这个,晴心的声音就更低了:“小少爷……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受了不少的罪,大夫看了,所幸没有大碍,如今在歇着,老太太暂时把他的功课停了。”

洛风华听着这话,淡淡笑道:“他怕是吓着了吧。”

晴心点头道:“据说有些,小少爷后来旁人端过去的汤药都不敢喝了,还是老太太亲自在旁边看着,这才勉强喝下了。”

洛风华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道:“既然我把他身边的人打发了出去,还是请着老太太再给他挑着吧。”

洛风华话音才落,就有小丫头进来通报道:“姑娘,老太太来看您了。”

既然老太太来了,洛风华自然不能还坐着,扶着晴心的手就要起来,还没起来,洛老夫人就进来了,看见她道:“醒了?先躺着吧。”

洛风华笑道:“那可不是折煞了孙女,巴巴地让老太太跑了一趟,连个安都不请。”

她挽着晴心的手,半推半让地在地上行了礼,这才重新回床上,也不是躺着,只是挨着床榻边坐着。

洛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夸道:“果然的是三小姐,这礼数儿再不差了一丝的,”继而看着洛老夫人的脸色,道:“只是这一家子骨肉的,却也不必这般拘礼,白白地倒显出生分来。”

洛风华的头发散着,穿着薄衣裳,脸色还有些发白,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微微抿了唇,却是不说话。

她不是非要拘这个礼,只是有些事实在有些意难平。

老太太看了看洛风华,脸色微沉,道:“晴心,去给你家小姐找件衣裳来。”

晴心看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却没有去找衣服,转头拿了针线做东西。

晴宛走了,洛风华身边除了她竟没有半个会的,可是洛风华身上的一些东西又不全能假手于人,只有她自己挑着空子慢慢地做出来。

晴音才拿了药回来,看见晴心在那儿坐着,奇怪道:“好端端地怎么不去伺候小姐?不差你做这些针线活的时间,没的误了事情。”

晴心摆摆手:“小姐醒过来了。”

晴音且惊且喜:“小姐醒了?”说着就要进去,随即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晴心:“小姐虽然不喜欢人在跟前晃悠,却没道理身边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这是小姐歇着了你让我当着枪使呢?”

晴心抿嘴一笑:“小姐没歇着,只是老太太来了,把我打发了出来,可是我也有些忧心,可不是等着好姐姐你进去吗?”

晴音啐了她一口:“小蹄子可见的是个坏心的。”

说着也拿了个凳子和她坐一处,看着她做东西:“你先前不是有些头脑不清吗,怎么一下子却就好了?”

晴心手上绣着半边花,口上漫不经心地答道:“或许是承了小姐的恩典,有一天一下子就觉着清醒了,什么都好了。”

晴音听出她不愿意多说的意思,也不勉强,过了好半天,才有些支支吾吾地拉着她道:“晴心,你虽然来得最晚,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小姐对你最信任,你说,”她深吸一口气道:“小姐是不是有心上人啦?”

正如洛风华所说,晴音觉得自己和晴心挺能合得来,所以这种事情才在背后悄悄地和她商量着。

晴心手上猛地一扎,把自己下面垫着的手指扎出个圆圆的血珠子来,随手扯了旁边的一块零角布料包了,眉头都不皱,继续做着活计道:“好端端的怎么嚼起小姐的舌根子了?”

不是有没有心上人,而是是不是有心上人,后者的语气可是比前者要肯定了不少。

晴音皱了皱眉道:“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左右我似乎觉着小姐有些反常。”

晴心对晴音道:“我最近也不怎么正常,你看出来了吗?”

晴音惊奇道:“你也有心上人了吗?”

晴心起身,把手上绣了一半的东西丢给她,微微一笑:“不,我来月事了。”

晴音拿着那件半成品,一脸懵。

洛老夫人看着洛风华:“姑娘大了,拿着自己的身子作践着跟我一个老婆子置气?”

洛风华坐在床榻边的身子不动,良久才开口道:“不是她。”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的,却笃定洛老夫人能听得懂,于是话音里不由就带了几分强调,甚至是委屈。

不是她,不是许仪如给洛继安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许仪如虽然见了洛继安,可是她没有给他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叫她现在拿出证据,那是没有的,可是真要查,那也是不可能的,洛继安一开始还是好好的,后来才肚子痛,仔细一想,大约是洛老夫人为了给洛继安一个教训,才故意做出来的事情。

这种想法很阴暗,可是深宅内院的地方,本来就是少见阳光的。

只是凭着那双眼睛,许仪如估计就不可能对着洛继安下手,可是洛老夫人,这个让洛继安深信不疑的祖母,才最终给他下了折腾许久的药的人。

本来洛风华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因为最是不可能害她和她弟弟的人,就是洛老夫人和洛平甫,可是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你好,并不意味着不会给你长点教训,帮你成长得快点。

这个念头从看见许仪如那双眼睛开始,就不可抑制地在她脑中产生了,于是她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踪迹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因为离得她太近,她怨过怪过其他人,却竟然从来没有细想过一直维护自己的家人。

洛老夫人笑道:“我又从未说过是她,只是让玟儿多提防着些人罢了,”玟儿是洛继安的小名,从的是她们姊妹这一辈的玉,有假托女子教养的意思,洛夫人随即看着她:“从前我和你父亲说的时候,总觉得你聪慧非常,可是识人能力有些不足,心肠又太软了些,这性子若不纠正了,迟早要吃大亏的。”

洛风华心中一颤,洛老夫人说的一个字都不差,曾经的她就是这样的,她若不是吃了大亏,把自己作死了,如何会这般再重生再来一遍?

可是为了让洛继安学会不能尽信他人,所以就用这种手段吗?

洛老夫人看向洛风华的目光带着满意,笑道:“如今看你这般模样,我也就可以放心了,只是你弟弟和你以前一般儿的性子,你把他身边我安排磋磨他的人打发走了,如今可是让我从哪里再找来?”

果然。

不管是晴宛,还是她弟弟身边那两个圆滑狡诈的小厮,都是特意被安排的。

所以,她被晴宛欺骗、欺侮的时候,洛老夫人心知肚明,只是偶尔稍微拉她一把,不至于让她真的被弄死了,其他的希望着让她自己收拾处理了,所以她被四夫人克扣分例到几乎不能饱腹,甚至是被诬赖的时候,她的祖母还是知道的,但还是装着病弱看着这一出戏,由着她的难堪。

洛风华身上的衣裳单薄,有点冷,但是比不过内心感觉的复杂。

她该怨恨吗?

不该的,她的祖母没有说错一个字,她以前就是那样的性子吃了大亏。

可是同样的,如果说外人帮不帮你都是应该的,可是认定的亲人都能在背后为你的不幸推波助澜,这一点,明知是为你好,可是接受起来还是带了几分困难。

她的父亲清楚地知道把晴宛是个什么人,放在她身边将给她带来多大的危险,可是他还是不说,不管,让晴宛的折磨和背叛构成她人生中最撕心裂肺,不可弥补的创伤之一。

洛风华对人性的质疑和不信任,就是从晴宛开始。

可是她的成熟与成长,也是在这背叛中开始,如果她还不能心狠手辣起来,那么她上辈子的悲剧注定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降临,重生能改变的只是对一些人,一些事提前的看法,却不能对所有以前未知的事情盖棺定论。

如果改变的不是自己,那么被改变的未来将以其他的形式殊途同归,重生一百次,都是一样的性格,一样的未来。

所以,她的弟弟会开始对所有陌生人的陌生好意怀疑不定,对身边人的疏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最终让他褪掉所有青涩,然后用一些若有若无的手段,除掉他过继来的大哥和庶出的二哥,顺利登上洛家家主的地位。

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想起那个带了点迂腐傻气的洛继平,洛风华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他了,至少,没有至亲之人会对着他做出这等磋磨的事情,但是同样的,他要承受不少洛平甫亲生的流言蜚语,而且除非自己足够优秀努力,不然一生没机会大富大贵。

人生的重量降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显得如此艰难。

世家高门里,带了血腥和残忍的爱与折磨。

所以,曾经她身上和洛继安如出一辙的纯良呆傻,继承的是谁的性格?

是最终疯魔的许仪如,还是曾经温和的洛平甫?

都是要走过来的。

走不过来的投身火焰寻求解脱,走得过来一身落寞,手握大权,无可信任。

送走了洛老夫人,洛风华就坐在床边。

晴心走了过来,看着洛风华好像很是失落的样子,忍不住道:“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奴婢愿意为小姐效劳。”

洛风华抬起眼睛看着她:“我……”

晴心等着她说下去。

洛风华伸手:“说好我的衣服呢?一直不进来,不知道你家小姐我快被冻死了吗?”

晴心:“……”

我家小姐总是这样我也很绝望啊ヽ(ー_ー)ノ

洛风华看着窗外,从刚醒到现在,她问的都是别人的事情:“晴心,我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吗?”

她晕过去的时候是白天,现在醒来竟然还是白日。

晴心无奈道:“哪里是一天,已经接近两天了,如今是上午的时辰。”

这么长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是在做梦,那么那个梦可以多长呢?

洛风华摸着肚子:“怪不得我这样饿了。”

晴心:“……”

说什么来什么,晴舒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放下来,是一碗细米粥并着两三个素菜。

晴心看了一眼:“怎么这样少?”

晴舒也抱怨道:“可不是嘛,厨房里说是过了饭点了,所以只剩了这些东西,还有一些油腻腻的荤菜我也没要,”说着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取出来:“幸亏说了是咱们的东西,厨房的人才没敢懈怠,小姐且吃着垫垫肚子,剩下的厨房在做呢。”

晴心听她这样说,倒是笑道:“你也别怪他们了,如今的帝都这样热闹,他们想来也是要分心的,没偷懒去看热闹也算是好的了。”

晴舒手上的碟子一重:“说的好像关他们的事儿似的!眼巴巴去瞅什么热闹。”

晴舒才说完,就看见洛风华的脸色有些愣住了,隐约有些冷的感觉,以为是自己摔碟子惹了她生气,登时道:“小姐,我只是一时气着了,下次不会了。”

洛风华不说话,半晌忽然问道:“西延使节什么时候走?”

晴舒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可是架不住外面和亲的那种热闹,道:“从昨天就开始了断断续续地离京了,今日好像是和亲的两位要走,真正走干净怕是要三四天的样子呢;不过也说不准。”

如果和亲的人今天走,那么西延主要的使节,应该都会趁着这个时候走,大约算是一种保护,又或者,主要使节会在昨日离开,为后面的部队指路。

晴音还在说:“小姐你是不知道,就这么两天的功夫,这帝都可是热闹了,都争着看什么和亲,什么西延使节呢,别说那帮厨房里的人,就是其他下人都懒了不少,相爷昨日里头出了门,如今还没回来,小姐又晕倒了,更是把这些人得意坏了,可是没主子压着了……”

晴心一把扶住洛风华:“小姐,你怎么了?”

晴音被晴心这一声叫得一惊,一看洛风华脸色发白,赶忙端起粥,用勺子搅拌晾凉些:“都是奴婢多嘴了,小姐且先吃些粥。”

洛风华挣脱开晴心的手,也不去接粥,只问道:“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晴心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奴婢可是不知,好像听相爷身边的小厮回来说,怕是要等西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能走呢,不过明日肯定回来一趟,毕竟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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