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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露馅(2 / 2)

……

魏镜处理完事情回房看闻昭,刚到房门口便听得断续争执声,他眉头一皱,就要推门,门恰巧被人从里边打开,祁姝走了出来。

看到魏镜,她忧心忡忡。

“怎么了?”

“小姐她不让我伺候,小姐,不愿我们看到她那样,”

魏镜抿唇,点头。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昭儿我来照顾就好。”

魏镜进了屋,拴上门,他朝账内轻唤一声闻昭,却得不到回复,不由叹了口气,来到床前,见闻昭又将整个人闷在被中。

魏镜俯身,轻轻拍她。

“昭儿,闷久了,对身体不好,你——”

魏镜突然噤声,掌下,被中的人身抖如筛,意识到什么,魏镜脸色一暗,他极快地拉下闻昭的被子,却见她用巾帕裹着头,嘴里死死咬着枕头,双手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成“弓”形,极力克制着颤抖。

魏镜眉眼骤冷,他俯身扳过闻昭,寒声。

“小兰又给你熬汤了,他们——”

却在看见闻昭脖子下的纹路后,说不出话来。

蛊痕开始向下蔓延了!

闻昭残存一丝意识,她半睁着眸,眼眶发红,咬着牙,艰难道

“求你出去,求、你,”

闻昭伸出手指想推魏镜,却被身下更大的痛苦抽去力气,她缓缓喘息着。

“魏,镜,求你,别看我。”

这是她对自己尊严最后的挽留。

魏镜脸色苍白,他望着闻昭,攥紧掌心,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柔声。

“好,我不看你。”

说完他躺了下来,扯了她的巾帕蒙上眼,小心翼翼地抱着闻昭,亲她吻她咬她,与她耳鬓厮磨,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分散她的注意力。

“昭儿再坚持一下,后天——明天,明天,我们就去找师祖,蟒川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人也美,师祖他们都很喜欢你,你一定也很喜欢他们,你见过他们的——”

“嗯,”

闻昭在魏镜亲昵的触碰中恹恹呢喃一声,她不知道为何被人触碰着疼痛和灼烧感会减轻,她在魏镜的掌下只想靠他更近,索要更多。

“魏镜,我好难受,难受得想死。”

闻昭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一面抵触靠近魏镜,一面又不自觉生出更多渴望,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将要在这些渴望中耗尽,于是,连她的声音也显得虚无缥缈了。

魏镜心头一颤,他沉默片刻,扯下丝巾,一瞬不瞬注视着闻昭,看她在痛苦中呻吟,在痛苦中挣扎,再也没有平日里活跃的样子。

他想到他小时候驯服的白马,在断腿之前,那匹马生龙活虎,可以带他去任何他愿意去的地方,可是后来,它先是前肢跛了,再后来,它的后腿也受伤了,渐渐,它不再生机勃勃,它不吃不喝,不能跑,甚至连走路都困难,最后走向死亡——

魏镜不敢再往下想,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觉着时间那样煎熬,他第一次意识到——人的能力那样有限。

他像是沉思了很久,又好像不过片刻,烛影在苦吟声中摇曳,魏镜在这摇曳中作了决定。

只能这样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那是神医给他的最后一枚药,以备不时之需,那药使人沉睡,使人不再感觉痛苦。他抚上闻昭干枯的唇,闻昭却在冰凉的触感里,将他手指悉数含在了口中,魏镜指尖发麻,他捏住闻昭的下巴,将药丸含在口中,仰头,长长地渡了口气给她。

“昭儿,好好睡一觉,马上我们就能见到师祖了……”

雨夜,树林里,几个人影晃动。

“我倒是低看他了,他连那药都舍得拿出来用了。”

雨幕里,男人阴沉着脸,冷冷道。

“你还是失算了,想想下面怎么办吧,他是铁了心不往蟒川去了。”

“呵,他既然坚持,就别怪我无情了,我到想看看,他爱的女人的命能有多重要!”

“你不会还要加大剂量吧?主上可是交代过,不能害她性命——再说,他现在守着她时刻不离,你哪有机会下手?明天拟定和亲事宜,他就回朝了!”

“我同意左使之言,用药之事右使还需三思。”

男人淡淡瞧对面俩人一眼,冷笑。

“用药之事我自有分寸,至于如何得手——”

男人望着远处,诡异一笑。

……

魏镜正在房中整理文书,房门这时被敲响。

“敬一君,睡了么?”

小南王在门外唤道。

魏镜打开门,望着站在门外半身湿漉的人,诧异

“蒙觉,这时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南王抹了抹脸,她刚从军营回来,身上的蓑衣还没换下,就被人请了回来。

“不是我,是王上。”

魏镜一怔,疑惑

“南越王?”

小南王点头,语速很快。

“王上想见你,他有事需同你商量,传我邀你现下见一见。”

魏镜了然,想必是要紧的事,他蹙起眉,望着雨幕,婉言。

“这么晚,我脱不开身,蒙觉,还劳烦你——”

“王上亲自到府上来了,现在在我书房,他深夜来你这儿不合适,你去吧,我替你看顾闻昭。”

这倒是出乎意料,魏镜想了想,片刻,点头。

“有劳。”

魏镜到小南王书房的时候,赵柁正欣赏小南王书房挂着的字画入神,听到魏镜进门的响动,也没挪开目光。

魏镜耐心地等在一旁,过了一会儿,赵柁才回神,他看见魏镜,装作惊讶。

“你来了,”

“王上有何要紧事需同在下商量?”

魏镜开门见山,并不和他打太极。

赵柁眼珠一转,胖手摸摸胡须,笑了笑,抬手。

“咱们坐下谈。”

两人入了坐,赵柁下意识斟茶,却发现手边空空如也,茶水在魏镜身侧,他看了魏镜一眼,魏镜不为所动,赵柁只好作罢。

“岐王,想必聪慧如你,已猜到孤的来意。”

魏镜表情疏离,淡声。

“在下愚钝,还请王上指教。”

赵柁闻言,只干笑,但他脾气很好,没有计较。

“我来,其实是想同你谈谈那些铁矿的事。”

“原来那些矿石真的是王上运回越王宫了。”

魏镜神色淡漠,注视着赵柁。

赵柁在他的目光下搓搓手,放在膝盖上,他沉默片刻,坦荡承认

“是,我运回王宫了,犬子从倭奴那儿买入,在海上多有得罪,岐王海涵,”

听到这魏镜冷笑,他看着赵柁,嘴角微扬,三分薄诮。

“得罪?据我所知,这次运铁矿,海上可是风平浪静,我等下海至此顺畅得很,倒是此前,我朝海商走货,海盗多有侵扰,不知王上是说此事大王子需要在下海涵?”

赵柁微哂,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魏镜却自顾接道

“若是那样,倒勿需在下海涵,海上自古多冤魂,就是风大浪急,自己翻船的也不在少数,大王子何错之有?”

“是是是,”

魏镜瞧赵柁一眼,抬手自顾斟了杯茶,递向赵柁。

“不过,我朝有句俗语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生意就像做人一样,真诚,才是长久之道。”

赵柁才伸出手准备接,魏镜一个转腕,那杯子最后停在自己唇边,他抿了一口。

赵柁缩回手,讷讷舔唇,眼巴巴瞧他喝下。

魏镜这话看似没头没尾,却点到为止。

他拿过另一个杯子,平心静气注满一杯,轻轻推到赵柁面前,凉声

“我以为,此次求亲,王上,大王子,定是抱着十足诚意,可如今,天朝武使,背井离乡,惨死南越;天朝王室,差点命丧南越匪徒之手;天朝赃物,兜兜转转,藏于南越王宫;而本王的妻,遭人毒害,命悬一线,本王想,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本王,亦或是,再远一些,本王的父皇,天朝的君?”

赵柁才接住杯子的手在魏镜冷如冰刃的诘问下,剧烈抖动,那茶水他还未入半口,便悉数淘了桌,沿着桌面平滑的轨迹,滴在了他的衣衫上。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岐王,我——”

赵柁倏然陷入百口莫辩的囧境,他张着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岐王息怒,此事我有莫大责任,但,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赵柁在魏镜冷峭的目光下辩解。

“岐王有所不知,我身患恶疾病,时日无多,南越建朝百年,立嫡以长是为百年根基,而今,我子嗣众多,王后专横且心机歹毒,长子前与弟妹阋墙,后受继母迫害,实难立身,若阿骥不能顺利继任,我百岁之后何颜见南越先祖!”

赵柁一番话,慷慨激昂,感人肺腑。

魏镜面无波澜,沉默片刻,他心平气和,语重心长道

“王上若为此事烦忧大可不必,天朝自建朝便与南越立定盟约,相携相依,互励共勉,不曾背叛盟誓。此前,闻和亲之言,陛下只应宗亲之女许之,又闻,大王子求亲,乃命在下使南越,察之风情,教化公主,以担其责,承贤良淑德,佐侍君之能。是以,两国共长,情谊永存!”

赵柁一怔,他睁着小眼,嗫嚅。

“这,”

好一会儿他抬手抱拳。

“是孤教子无方。”

魏镜起身,回以作揖。

“在下言此,只为两朝之好,有冒犯处,王上海涵。”

现下倒是立场颠倒,赵柁笑了笑,摆手,站起,上前,走近魏镜,扶着他

“听岐王一言,孤有如醍醐灌顶,岐王谦逊有德,孤惭愧。”

魏镜抬首,却道

“在下有一事请王上成全。”

赵柁摸着胡须,点头。

“我知,铁矿为赃物,自然需物归原主,不过,岐王可否通融通融,此物运输耗费之大,犬子婚期在即,公主的嫁妆也要周全,”

魏镜摇头,阻止他。

“在下说的并非此事。”

赵柁一滞。

“不是此事,那是——”

“在下想要刘怆尸首。”

赵柁一怔,忍住疑惑,点头。

“好,孤会命人打点,在此也希望你答应孤一事。”

“王上请讲。”

“后日十三儿生辰,孤希望,你定携妻妹前来。”

魏镜盯了桌面片刻,最后沉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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