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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 / 1)

几位尚书多是旧臣,言语间十分熟稔,说笑几句之后,纷纷起身告退。高祖坐了一上午,有意活动一下筋骨,便不曾乘坐轿辇,而是步行往重华宫去,栾安国落下他一步,紧随其后,侍从们相隔一段距离在后边跟着。高祖语气闲适,好似在外春游,问栾安国说:“听出什么名堂来了吗?”栾安国道:“海内虚耗,户口减半,须得与民生息,恢复国力。”高祖有些欣慰,拍了拍他肩膀,说:“走吧,你阿娘还等着我们呢。”栾安国称:“是。”恭敬而失之亲近。高祖眉毛为之一挑,却没说话。栾正焕有五子七女,儿子中以栾安国年龄最长,今年十七,女儿中以清河公主年龄最长,今年十三。高祖今日见了栾安国,对他颇为满意,再看别的儿子,虽然也不乏有出挑的,但是就不甚在意了,等视线瞟到女儿们那边的时候,倒是额外多看了几眼。他有七个女儿,被驸马下令杖毙的是哪个小可怜?高祖回想一下那句“找了十年的玉佩”,再一想公主出嫁的大概年岁,就把还是矮冬瓜的几个小崽崽给排除掉了,一来是年纪小,时间上对不上,二来是她们没可能出宫见外男,可以直接排除掉。这么一对比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年长的三位公主了。长女清河公主静柔,今年十三岁,次女昭阳公主娇娇,今年十二岁,第三女广平公主兰惠,今年正好十岁。高祖视线在那几位公主身上停留的有些久,苗皇后注意到了,倒想起另外一事来:“静柔今年十三,也是时候该寻个夫婿了,早点定下,过两年再出嫁。臣妾身在内宫,外边的事情不甚了解,还得陛下做主才是。”静柔便是清河公主。“与静柔相匹配的年轻人么,我一时之间还真挑不出什么人来,罢了,左右她才十三呢,急什么?再留两年才好。”高祖想着那个敢杖毙朕公主的瘪犊子驸马还没揪出来,实在不想早早嫁女儿出去。虽说他跟其余几位皇帝都分析着是因为大安朝倾覆驸马方才敢如此,但假如还有别的原因呢?万一驸马就是个缺心眼,脑子里边少根筋呢?还是再等等吧。高祖心里边这么盘算着,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便压低声音,嘱咐皇后:“你替我查一查,看静柔、娇娇和兰惠身边有没有多什么东西,尤其是玉佩之类的,别惊动旁人,查到了悄悄告诉我便是。”苗皇后听他这样你你我我的称呼,脸上笑意渐起,虽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却也不曾多问:“若有结果,我再同你说。”宫宴结束之后高祖不曾返回太极殿,令栾安国随从,父子俩一道往城郊的皇家猎场去。栾正焕自马背上夺取江山,高祖也是如此,引弓向无虚发,催马在丛林间连发数箭,射无不中。相较于他的骁勇矫健,栾安国便要沉稳些,他不与父亲争猎物,箭也发的不多,但胜在每箭必中,大抵是因为有过数次坐镇军营的经历在,较之同龄人更见稳妥。父子俩身下所驭皆是名马,禁军所骑乘的马匹不能比拟,最开始的时候扈从们还跟随在后,没过多久,面前便失去了那父子俩的踪影,正毫无头绪之时,却听不远处丛林中传来一声熊吼,山林为之震颤,大惊之余,匆忙奔马而去。大敌当前,些微闪失或许就是生死之隔。栾安国饶是心思沉稳,眸光中也不免显露出几分慌乱,拈弓搭箭在手,又下意识去看父亲,希望能从他那里寻求些许依靠,哪知他目光一侧,却见皇帝端坐马上,并不曾引弓,只陪在一侧,目光温和而勉励的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他忽然间回想起儿时父亲教自己骑马的场景来。“别怕,”他后背绷紧如弓弦,高祖反倒笑了,安抚他说:“阿爹在这儿,能兜得住。”栾安国心绪随之一安,定了心神,对准前方巨熊心口猛然发出一箭,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箭矢半入巨熊胸膛,剧痛之下,那猛兽发疯似的向前方扑来。栾安国不慌不忙,调转马头躲避开,旋即连发三箭,势如破竹,直取那巨熊要害处。一阵令人牙酸的震响声传入耳中,旋即便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栾安国迅速调转马头再次躲避,以免被巨熊倒下时砸断的树木枝干伤到,只是听到这声音时,向来沉稳的脸色也不禁涌现出几分少年才有的雀跃昂扬。禁军们闻声而至,便见一头棕灰色巨熊倒地不起,身下几棵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树木被一折而断,可知倒地时力道究竟有多大,惊诧之余,纷纷下马请罪:“臣等救驾来迟,望请陛下恕罪。”“怪不得你们,起来吧,”高祖勒住缰绳,神态自若:“小儿辈杀一熊,无他。”众人知晓皇帝骁勇,先前皆以为引弓射杀这头熊的是皇帝,现下听高祖分说,才知道此熊竟为皇长子所猎杀,纷纷称赞道:“殿下骁勇,有当今之风!”“人道是虎父焉有犬子,果然如此!”只有栾安国看见巨熊后颈处没入一支箭矢,深及骨肉,唯有雪白的箭羽裸露在外,可知那一箭力度究竟有多大。父子二人来此游猎并不曾专门准备弓箭,是以无从区分箭矢究竟为谁所有,但栾安国心知肚明,以自己当时所处的位置,是决计射不到那巨熊后颈的,发那一箭的人只可能是皇帝。他微微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含笑推辞禁军们的称誉,听皇帝吩咐人将这头巨熊运回宫中,叫苗皇后也来瞧个热闹。这些琐事自有扈从们去安排,父子二人拨马返程,皇帝一路上心情舒畅,同禁军统领诸多闲话,栾安国也不插嘴,只等那二人停了之后,方才催马靠近些许,有些不自在的叫了声:“阿爹。”高祖回头看他一眼,马鞭在他微黑的脸颊上蹭了蹭,笑骂道:“傻儿子!”第13章 驸马,公主已被杖毙高祖同空间里边的几个老伙计商量:“我决定立太子了。”嬴政默然良久,终于颔首道:“他既成器,早些定下来也好,当年朕若是能早定扶苏名位,后来也不至于……不提也罢!”刘彻想起长子刘据,心情便有些沉重:“当真考虑清楚了吗?天家父子既是血亲,又是君臣,这期间的度量,须得仔细拿捏。”李世民也叹口气:“说来容易做来难啊。”朱元璋虽痛心于爱子早逝,却不似前三人这般满心惆怅,当下便哼道:“说到底还是你们跟自己儿子不亲,关系没近到那种程度上!老朱从来都没担心过标儿会谋朝篡位,从来没叫别的儿子越过他一星半点,在外打仗就敢放心把后方交给他,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疼,难道去疼别人家孩子?!”说完,又向高祖道:“我看立太子这事行!安国他是长子,又是苗氏所出,旧臣心服,他自己也不是立不起来,这么好的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早点把名位定下来,对你,对安国,对你其余的儿子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说句戳心窝的话,这孩子叫我想起标儿年少时候的模样……”朱元璋也跟着感伤起来。高祖默不作声的听着,等回到宫中,便打发栾安国去给苗皇后请安,自己则传了廖元晏、苗襄平、以及其余几位肱股之臣前来,开门见山道:“朕意欲立储,诸位爱卿以为当立者谁?”书房里站着的都是跟随栾正焕打天下的老臣,最为倾向的自然是皇长子栾安国,现下见皇帝召见的皆是旧臣,便明了他心意,当下从善如流:“皇长子品行出众,天资粹美,英武类陛下,可堪大任!”高祖欣然点头,并不迟疑,当即便令人制诏拟旨,令有司寻吉日行册封皇太子大典。……苗皇后还宫之后,便着手清查宫中内外勾结一事,两日时间过去,已经有了些眉目,正与身边女官核对宫中内侍名册,就见次子栾定邦兴冲冲的从外边跑回来,说:“阿娘你知道吗?今日午后阿爹带大哥出去打猎,大哥猎到了一头熊!一头熊嗳!”苗皇后听得微怔,看他这样欢欣,就知道丈夫与儿子并未受伤,不觉目盈喜色:“是吗,可是长本事了,值得专门摆一场酒。”正说着,栾安国便被宫人们引着往前殿来给母亲请安,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之后,温声道:“儿子此去无恙,阿娘无需担忧。”苗皇后懂他言谈间的体贴,也十分受用,吩咐宫人去备茶,又问起今日之事:“一路都还顺畅吗,可曾发生过什么意外,你阿爹有说过什么吗?”栾安国回忆起分别前那一句笑骂与猎熊时父亲温情脉脉的凝视,心下隐约有所明悟,只是事情尚未确定,他不愿早早吐露,惹得母亲挂心,便只笑道:“都很好。”略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阿爹他,的确又变回来了。”苗皇后听他口称“阿爹”,而非“陛下”,眸光愈加柔和:“本来就是一家人,难道他做了皇帝,便不是你阿爹了吗?”栾定邦探头过去,兴致勃勃的问哥哥:“大哥,那头熊大吗?凶吗?你是怎么把它打死的?以后有这种事,一定得带着我才行!”栾娇娇从内殿里出来,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是大哥吗?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去了怕不是会给吓得屁滚尿流!”苗皇后听得忍俊不禁,看着三个孩子聚在身边和和睦睦的,她比谁都高兴。外边有脚步声匆忙传来,心腹女官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进殿后向几位主子行个礼,语气欢欣道:“鄂国公与镇国公奉天子令持节前来宣旨,再过一刻钟,便该到这边来了!”说完,又加了一句:“旨意是给皇长子殿下的。”鄂国公与镇国公同时前来宣旨,必然是有大事,这时候向皇长子下旨,多半是赏非罚。什么样的赏赐,才能劳动两位开国功臣前来?立储!苗皇后又惊又喜,同长子对视一眼,起身到殿外去迎接天子使者。后宫向来严禁男子出入,此时却是例外,禁军分列两侧,清出了一条道路,廖元晏身着官服,手捧圣旨,与镇国公一道进入凤仪宫。的确是册立储君的圣旨。苗皇后跪在地上,听廖元晏将那道长长的、写满了褒赞之语的圣旨念完,又听见儿子声音略微紧绷、但仍旧平静的谢了恩,不禁觉得有些虚幻,直到被宫人们搀扶着站起身来,瞧见面前笑吟吟注视着自己母子二人的廖元晏,方才有了那么一点真切感。廖元晏面带微笑,温文儒雅:“臣恭贺太子殿下,也为娘娘贺喜。”要说一点都不激动,那必然是假的,苗皇后坐在皇后之位上,她的儿女先天就占据了嫡出名分,倘若最终不得帝位,日后如何可想而知,现下明旨下发,她心中巨石才算是落地,再无疑忧。她由衷道:“还要多谢廖先生襄助。”栾安国作为廖元晏的弟子,也郑重向他行个后辈礼节:“弟子多谢先生。”“微薄之力罢了,算不得什么,二位贵人如此,却是折煞我了。”廖元晏忙摆手推辞,最后道:“说到底,总归是陛下眼明心亮,天纵圣明,否则我即便是磨破了嘴皮子,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苗皇后与栾安国对视一眼,神情中是不约而同的笑意。皇帝登基不到两年,新入宫的贵女们还未来得及诞育皇子,唯一有孕生下来的却是一位公主,自然无从争起,正摩拳擦掌想方设法生儿子呢,不成想储位之争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落下了帷幕。对于立储之事,朝臣们大多持积极态度。新生的王朝有了储君,帝位后继有人,朝臣们有了新的效忠对象,也避免了其余皇子长成之后的派系林立和党争内耗,从国家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对于百姓来说……拉鸡吧倒吧,普通小老百姓谁关心这个。填饱肚子才是真的,别的都是假的。皇帝负荆请罪一事闹的太大,终究没能瞒下去,很快便在坊间疯传,还有说书先生把这事写成了话本,百姓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散场之后还七嘴八舌的议论。“原来皇帝过日子也跟小老百姓似的,两口子也会吵架!”“不过皇帝之前那事办的是真不漂亮,咋能听小老婆撺掇,把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年苦的正经媳妇往外撵呢!”“好在是知错能改,这不是又把皇后给接回去了吗!”“亏得是接回去了,不然皇后的几个孩子没了娘,多可怜!”“还是小老婆可恨,煽风点火,这个狐媚子!”这时候对于言论的控制不算太严,但平头百姓心里对皇权终究是敬畏的,不敢怎么编排皇帝,狐媚子秦贵妃就成了集中炮火点,街头巷尾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反派人物,还有人把这事编成了戏剧搬上了舞台。毕竟事涉皇家,京兆尹不敢擅作主张,上疏皇帝,询问该当如何处置才好。栾安国既做了皇太子,高祖便让他每日上朝理政,六部奏疏也交由他先过目,写了批文夹在奏疏之中,他再酌情修改。京兆尹这封奏疏递上去,也是先到了年轻的皇太子手中,栾安国端坐案前,凝神思索片刻,提笔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等高祖翻开这本奏疏,瞄一眼皇太子写的批文,便悠悠笑了起来。栾安国被他笑的自我怀疑,正襟危坐道:“可是儿子批复之中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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