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肯定是新夫人在刘查礼面前巧言令色说公子觊觎父亲财产或是新夫人美貌之类的。可是，大人，那都是小孩子看多了话本瞎猜的。”“小菲说那番话，固然是看多了话本。可是有句话你不要忘了，艺术源于生活。”狄仁杰微笑道。“所以，大人您的意思是？”狄仁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意思，你让人去将守灵人找来，我有几句话问他。”狄仁杰让李元芳撞鬼的时候，守灵人曾经数次请公子放过他，自己没有害过公子。狄仁杰因为想到守灵人或许知道些事情。那守灵人不过是刘家庄的普通仆役，哪里经得住狄仁杰套话。不过三言两语，守灵人已经说出了实话。原来，守灵人曾无意间听到新夫人向老爷告状，诉说公子屡次调戏于她，老爷发怒，说以前不信，这次亲眼看到，公子干下败坏人伦之事，定要杀他以免丑事传扬出去。刘查礼说这话的时候，应该就是上次狄仁杰他们在花园看到的一幕。也是因为听到这番话，刘传林死后，守灵人猜测可能是老爷杀了公子，才会在闹鬼的时候那么说。听了守灵人的话，狄仁杰心中犹如拨云见雾，顿时明白了不少。看来刘员外是认定儿子所做之事败坏门风，所以才杀他遮丑的。也是为了家丑不外传，刘查礼拒绝说出杀子真相。那么，在附近素有贤明，读书识礼的刘公子到底做了什么，让刘查礼对亲子动了杀心呢？“明菲果然说的没错，有后娘就有后爹啊。那刘查礼不过听了夫人哭诉，竟然就对亲子痛下杀手，当真狠心。”到底先听了明菲的猜测的话语先入为主，虽然守灵人这么说，李元芳倒是不觉得刘传林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越发觉得小孩儿随口说的那句“有后娘就有后爹”非常有道理了。藏剑山庄三夫人柳夕的死一直是三庄主最深的痛，为此叶炜不惜多年隐居梅庄不出。可是同样丧妻的四庄主叶蒙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虽然没有学叶炜避世，性子粗狂，但是粗中有细，乃是重情之人。没有人劝说叶炜续弦是叶炜之妻死的太过惨烈，但是劝说四庄主续弦的从来不少。小叽萝幼时常有长辈以小叽萝需要一个妈妈来劝说，还要小叽萝去和四庄主要妈妈。那个时候，四庄主就用这句话吓唬小叽萝。小叽萝知道她不可能有亲妈，只能有可怕的后妈，还吓哭了一次。为此，二庄主还罚四庄主去剑冢闭门思过。或许是童年阴影，至今小叽萝都对这句话深信不疑。狄仁杰转而询问新夫人莹玉，莹玉非常镇定，能言善辩，思路清晰，却绝口不提公子调戏之事。再次勘察刘家庄，狄仁杰在莹玉房中发现了一坛上品蜂蜜，以及刘传林房中一张写着 “玉花轩”三个字的名帖。本来不过是一件小小的命案，可是越往下追查，这个平凡的刘家庄越显得不平凡。杀子的刘查礼，出身青楼的新夫人，武功高手的管家刘大……刘家庄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不为人知的目的。狄仁杰再次提审刘查礼，诈称夫人莹玉已将隐情和盘托出，他没有必要再行隐瞒。刘查礼绝望之下道出事情，就在狄仁杰他们到刘家庄的那日早晨，公子刘传林于花园要对新夫人行不轨之事。刘查礼愤怒之下决定杀子。刘查礼说他看到公子调戏夫人乃是他们到刘家庄之前。可是刘传林素有贤名不说，就算真是这等无耻之徒，又怎么会笨到在光天化日下调戏继母呢？且就算刘传林真是这样的人，一般人也不会立即定下毒计杀子还伪造公子坠崖吧？若是激情杀人尚有可能，但是刘查礼显然不是，他是精心设计了刘公子的意外。虽然对刘查礼的话不以为然，狄仁杰还是请来莹玉再次比对证词。知道刘查礼已经说出真相，莹玉才将经过说了。莹玉的证词与刘查礼两相对比并无可疑。不过狄仁杰依旧觉得刘公子并非这等好色之徒。但是他还是借此将刘查礼放回去了，趁着刘查礼大喜过望之时，狄仁杰不经意问起刘查礼和莹玉相识的经过。刘查礼口中，狄仁杰得知，夫人莹玉原是州城玉花轩的歌伶。狄公了解到，夫人莹玉原是城里玉花轩的一名歌伶。狄仁杰派李元芳前去刘家庄监视刘查礼和莹玉一举一动，自己则决定去州城玉花轩弄清楚莹玉的身份和来历。狄仁杰便衣带着曾泰赶赴都城，天色稍暗，就准备去玉花轩。可是还没到玉花轩，就看到一个金衣小女孩揪着一个汉子按在地上打。“小姑娘，求你饶了我儿子吧！他不敢来，他真的不敢了！”一旁白发苍苍的老妇哀求道。“这是哪家的孩子，好生厉害。竟然揪着一个大人打！”曾泰吃惊道。狄仁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揍人的自然是小叽萝，这会儿她还没有发现狄仁杰就在不远处。一把松开男人，怒声道：“老奶奶，他一个大男人尚且能打你一个老人家，我一个小孩子打他这个大男人几下有什么关系呢？”“求你别打我儿子了！”老妇跪下道。小叽萝叹了口气，有些低落。她到了钱塘却没有找到藏剑山庄的蛛丝马迹，西湖附近不要说叶孟秋了，就是姓叶的读书人都没有。本来心情不太好，就随意在街上闲逛散心。遇到这个男人偷了老母亲存着的养老钱去赌场，老母阻止竟然对母亲拳打脚踢。小叽萝生就一副侠义心肠，见此哪里忍的住，便将那汉子揍了一顿。她摸了摸口袋，本想拿些钱给老妇。可是手摸到银锭却又打消了主意。老妇虽然可怜，但是钱给了她估计下一刻就能被她儿子拿去赌。人家常说慈母多败儿，如今看来真是如此。叶家长辈虽然对小叽萝很宠爱，但是小叽萝做错的时候，长辈们也绝不会纵容。她小时候调皮捣蛋，不说父亲叶蒙和严厉的二爹，就是最温柔的大爹师父也会生气骂人呢！可是这个老母亲面对如此不孝的儿子却是一味迁就，无心教导，焉不知这就是害子啊！那人虽然是个不孝子，但是小叽萝打他完全没用内力，不过是些小小皮肉伤，最多疼上两天罢了。既然人家不喜欢被多管闲事，小叽萝也无意在管。她转身准备走，那男人突然跳起来，从背后打向了她的头。远处本来看着这一幕的曾泰不由心生不忍，大叫一声：“小心！”却没料到小姑娘倒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小手抽出重剑反抽了出去。习武之人对于危险有种油然而生的感觉，小叽萝本来正在走神，这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那男人被他一剑拍飞出去，一下子就去了半条命。“杀——人——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附近的人忙往后跑去。“儿子，儿子，你怎么样了？”老妇扑倒儿子身旁，嚎啕大哭道。小叽萝忙收了剑，上前查看。这人虽然可恶，但是以武功对付一个一招半式都不会的普通人，小叽萝还是有些心虚。不幸中的万幸，虽然断了两根肋骨，但是性命无忧。小叽萝掏出止血散喂给他，又伸手帮他接骨，固定，出钱让人将伤者送去了医馆。“狄春！”“老爷，小的知道了！”狄春连忙带着两个随从跑了过去。狄仁杰转身对曾泰道：“我们先坐一会儿。”曾泰依言与狄仁杰在街边的小摊上坐下，过来一会儿就看到狄春接手了后续之事，小女孩却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爷爷！”曾泰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女孩是钦差大人的孙女。“刚才那是怎么回事？”狄仁杰问道。“我看到那人抢了他老母亲的钱去赌场，还殴打自己的母亲，看不过去就出手教训了一下。后来——”小姑娘有些歉疚，“我没想到他会从背后袭击，一下子没控制住。”“这等不孝子，就是该教训。倘若他不是要背后伤人，也不会落得如此结局。这件事就交给狄春善后吧，只希望那人能记住今日教训。”狄仁杰从来不是迂腐之人。且不孝乃是大罪，当街殴打生母禽兽不如，狄仁杰并不觉得小孩儿做错。“到底是我伤了人，要是大爹师父知道我用剑伤了一个普通人，多半要生气呢！”小叽萝情绪有些低落道。第285章 州城玉花轩真相“对了，爷爷怎么突然来州城了呢？”小叽萝离开湖州后，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外，还是江湖人的装束方便一些。若还是与狄仁杰微服时穿着普通百姓家的布衣，那般可爱的小女孩不定多少人会生出歹念。“查案！”狄仁杰转而问道，“你说到钱塘找人可找到了？”小叽萝摇了摇头：“没有！本来今晚不碰到爷爷，我明天就回湖州找爷爷了。”“既然如此，你先回驿站，待我办完事，再一起走吧！”“爷爷要查什么案子，我可以和爷爷一起去？”狄仁杰摇了摇头道：“爷爷要去的地方不好带你去。”“我不能去的地方吗？”小叽萝微微仰起头，白嫩嫩的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道，“爷爷是要去赌坊还是青楼吧！”曾泰：……阁老的孙女果然是——一言难尽啊！“你如何知道？”“猜的！”小叽萝嬉笑道，“爷爷并不是要出城也就是说要去的地方在城内。特意换了便服，却不是以前微服私访穷酸的教书先生模样，还不许小孩子跟着，也就那么两个地方了。”“那么你说说看，我们是去青楼还是赌坊？”曾泰忍不住问道。“这位伯伯是？”“这位是湖州县令曾泰。”狄仁杰介绍道，“曾大人，这是老朽的孙女明菲。”“明菲见过曾大人。”叶明菲施礼道，“我想爷爷和曾大人要去的是青楼吧！”“难道也是猜的？”小叽萝摇了摇头：“这可不用猜，爷爷虽然很厉害，不过要是带着曾大人去赌场，可办不了事情。”“哦，这是为何？”“我们家的人是不许赌博的，不过我有位叔叔怕我一个人在外面行走时被人骗了，曾经带我去见识过赌场里的把戏。关于赌场的一些规矩我还是知道的，他们不像青楼讲究和气生财，只要你有钱能不动手就不能动手。赌场的人从来不会怕动手，你若是想问问题，他们根本不会给机会。想要套他们的话，只有两个办法。”“说来听听！”“第一种是江湖人的办法，就是上门踢场子，打到他们怕，自然什么都会说；第二种是官家的办法，直接拘了管事的人进衙门，用什么手段撬开嘴曾大人应该比我这个小孩子清楚吧？”“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因为，我身边总是有很多好厉害的人啊！”小叽萝突然锐气一收，软声道：“爷爷自去办事，我在这里等爷爷一同回驿馆吧！”“也好！”狄仁杰点头应下了，带着曾泰往玉花轩而去。“大人，留明菲一个小孩子在外面会不会不太好？”曾泰犹豫道。“曾泰啊，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明菲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州城。”“难道是甩掉了保护她的侍卫？”狄仁杰笑而不语。曾泰一头雾水，只得跟着狄仁杰往前走。到了玉花轩，老鸨见刚知道他们不是来玩的，脸色还有些难看。不过有句话说得好“鸨儿爱钱，姐儿爱俏”，狄仁杰一锭银子递过去，那老鸨立时热情了起来，可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老鸨口中，狄仁杰知道莹玉确实曾经在玉花轩卖艺。莹玉是一年前来到玉花轩的，青楼的规矩是只问现在不管前缘。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进了楼里，都不会追问她的往事。半年前，莹玉被一位贾明贾公子赎身从良，两人就住在州城之内。可是上个月，莹玉却突然跑回玉花轩说贾公子不要她了。于是老鸨又收留了莹玉在玉花轩，直到十几天前，被来玉花轩的刘查礼刘员外看中，娶回家去。贾明不就是假名吗？狄仁杰断定这个贾公子应该与此案有些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