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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1 / 1)

她一下地,立刻左右张望起来,只可惜天色未亮,只见着阴沉沉的街道,和一扇扇紧闭的房门,百姓都还没起来呢。李广后脚就赶到了,方才过宫门时的威风荡然无存,连身上那显眼的大红蟒袍都换成了家常暗灰色缎直裰。他微微弓着腰道:“老爷,请乘这顶轿罢。”朱祐樘带着张羡龄换了一顶大轿,坐稳了,张羡龄问:“这是要去哪儿?”“先安顿一下。”朱祐樘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轿子稳稳当当的走了一会儿,李广的声音在轿帘外响起:“老爷,到了。”轿帘一掀,眼前竟然是一处小院,院内有一株极大的梅花,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一小半花树都伸到院墙外头,红梅朦胧在初晓的淡光,乍一看,像是写意山水画里才有的人家。张羡龄仰头观赏了片刻梅花,问:“这是谁家?”“我们家。”一旁的李广早将小院的院门打开,朱祐樘牵着张羡龄跨过门槛,在堂屋坐下。院内梅花的香气越发清冽,张羡龄有些懵,问:“你什么时候准备了一处小院?”“听你说要出宫的时候。”朱祐樘看了一眼李广,后者立刻拿出来几张纸,呈交给他。朱祐樘翻看了一下,将这些纸张按在桌上,向张羡龄道:“你看看。”堂屋里燃着几盏珠子灯,张羡龄接过纸张,于灯下细看。那是一份户籍和婚书,在这份户籍上,朱祐樘不是万岁爷,而是秀才朱彬;张羡龄也不是皇后,是秀才妻张笑;除此之外,甚至连朱厚照、朱秀荣与朱厚炜都换了名,不是什么太子公主皇子,而是朱彬与张笑的孩子,分别唤作朱寿、朱无灾和朱无难。朱祐樘解释道:“咱们出宫,总得有个落脚点,以防万一,我便让人做了全套户籍。当然,出去玩的时候你还是着男装方便,对外称作是张笑的弟弟张羡即可。”张羡龄看着这户籍,把手紧紧捏着纸,仿佛将另一种人生攥在手里。她是当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朱祐樘竟然准备得如此周全。朱祐樘问:“你可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张羡龄摇了摇头:“我不大清楚京中有什么好玩的,也许……四处闲逛?”“好。”朱祐樘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该用早膳了罢?李广,进膳。”李广忙回话:“厨房都备好了。”正要吩咐下去,张羡龄却道:“那个……不然我们出去吃罢?”既然是宫外一日游,怎么着也得吃一吃宫外的美食才好。朱祐樘自然同意,便问李广附近可有什么味道不错的店铺。这处宅院是李广一手操办的,他早将附近打听的情况清清楚楚,当即表演起了报菜名。朱祐樘无所谓吃什么,让张羡龄挑。张羡龄思量了一下,决定吃应景的馄饨。毕竟这时候京城流传的老话,是“冬至馄饨夏至面”,而不是大节小节全吃饺子。从小院出来的时候,张羡龄隐隐察觉到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是家常打扮,神情却很严肃。“是有人跟着么?”朱祐樘道:“不要紧,是锦衣卫指挥使和东厂提督。”他向来谨慎,虽然此番是微服出行,但必要的护卫还是要的。1穿过两个胡同,远远瞧见一处很热闹的饭铺。这时候天色已经亮起来,只见里里外外都是人,一望便知生意极好。李广命一个内侍挤进去端了两碗馄饨出来,他先从两碗馄饨里各自舀了一个出来,试过馄饨,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方才伺候朱祐樘与张羡龄用膳。这家店买的馄饨个头比较大,不是那种小小巧巧一口能吃两三个的小馄饨,更像是饺子一样大小,味道十分鲜美。也许是因为早起饿了,张羡龄一口气将一碗馄饨吃个精,连汤都喝了半碗。吃完了馄饨,朱祐樘与张羡龄便沿着大街闲逛,李广跟在后头,再后面是遮遮掩掩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和东厂提督。正阳门与大明门之间的街市最为热闹,用后世的话讲,就是京城的商业中心。行人车骑应接不暇,往来缤纷。有挑担子的小贩,算卦占星的瞎先生,席地而坐摆摊卖字画的穷书生,抬着一顶官轿的四个挑夫……人声鼎沸,异常繁华。张羡龄许久未解除到这样热闹的街市,一开始甚至有些不习惯,觉得声音太过嘈杂喧闹。她意识到这一点,不觉苦笑了一下,心想在广寒宫住久了的嫦娥若是忽然跑到人间来,估计也会被这人声鼎沸给吓一跳罢?置身于街市之中,张羡龄渐渐适应了,开始四处张望。不似后世的各大仿古建筑,即使是帝都,脚底下踩得仍旧是黄土,而不是青石板转。不过黄土全给行人踩得严严实实,只要不是艳阳天或者许久没下雨,一般也不会四处扬尘惹人烦。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里,几乎一大半全是男子,夹杂着零星几个梳头的仆妇,几乎没见到年轻女子。幸亏张羡龄如今作男装打扮,不然她一身袄裙出宫,那效果估计和番臣进贡狮子、老虎差不多,回头率会极高。除了人,还有不少牲畜,马和驴之类的比较常见,令张羡龄觉得惊奇的大街上竟然还有骆驼!那骆驼脖子上还挂着驼铃,走到起来叮叮当当,隔老远都能听得见。他们在大街上闲逛,还有报童争着来推销报纸的,张羡龄一样买了一张,让李广拿着,打算回屋去看。街上卖的货物又多又杂,绸缎、皮毛、雨伞、佛像、草药、布鞋,南北风物皆备,无所不有。她看什么都新鲜,走到年画摊子前,买几张;路过给货郎摊位,买几个玩具;看到有卖竹篮竹篓的,挑两个……到最后,李广两只手全是满的,连掏钱袋子都不方便。张羡龄买冰糖葫芦摊时,是朱祐樘掏的钱。不像话本里那种不通世务、一出手给一锭银子的皇子王爷,朱祐樘掏出的铜板正正好是这个数。张羡龄想要买腊肉的时候,朱祐樘甚至和那个屠夫讨价还价,与张羡龄相比,他显然对于宫外的物价熟悉一些。张羡龄问:“你也没在大街上买过东西罢?怎么对物价这般熟悉。”朱祐樘解释道:“锦衣卫的职责之一便是统计民间的米价、布价、油价之类的,每个月会上报我一次,看得多了,虽然未真的买过,但心里多少有些分寸。像方才那个屠夫,喊得价就比前几天锦衣卫报上来的肉钱跪了一倍,一定是看你我像是有油水可捞的,所以狮子大开口。”原来锦衣卫还干这事呢?张羡龄原以为他们就是四处听墙角抓人,这般算是长见识了。“那……报上来的民间物价,能不能给我也看看。”“可以。”朱祐樘答应下来,让李广记着这件事。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上午,无事发生。时近正午,两人挑了一家卖烤鸭的酒楼坐下吃饭。吃完了,朱祐樘道:“可要回去休息一会儿?”张羡龄头摇得像拨浪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必须争分夺秒,睡什么睡。朱祐樘见她这模样,笑了:“那我领你去个地方,想来你应当会喜欢。”第94章大街上人们来来往往, 走走停停,张羡龄与朱祐樘也是其中的两个。今日天公作美,出了太阳, 冬日的太阳比起夏日的更受人欢迎, 没人躲开, 反倒要特意迎上去, 让阳光晒一晒半旧不新的棉袄。路过一棵槐树,底下卧着一只黄狗, 很安静的晒太阳。张羡龄从槐树旁走过,回头看着那只黄狗, 一颗心也跟蓝天上柔软的白云一般,变得很轻很轻。“你喜欢狗?”朱祐樘问。“喜欢。”张羡龄回过身道。“那等我们回宫,也抱一只来养。”“等一等吧, 等无灾和无难大一点, 不然皇祖母要念叨的。”“好。”他们边走边闲聊。朱祐樘因要带路,稍稍领先一步, 张羡龄跟在后头, 瞧见他的影子照在地上, 玩心大起, 去踩他的影子。朱祐樘瞥见她的动作,轻轻一笑,特意放慢了脚步。霎时好像连时光都慢下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等着他们去做,她只是专心致志的, 陪他走一段路。他也愿意让她跟着。不知走了多久,渐渐远了人声喧嚣,拐进一条胡同, 朱祐樘驻足,望着一处小院。“就是这里。”张羡龄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很朴素的黑瓦白墙,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安济院”这几个字。牌匾下的木门打开着,几个人坐在竹椅上晒太阳,还有慢悠悠下棋的。张羡龄听说过这个地方,安济院同慈幼局一般,也是官办的慈善之所,专门收容年幼、乞丐、残疾之人。似乎是在她提议设立慈幼局后,朱祐樘下旨又设了安济院。她打量着安济院的外观,多少有些惊讶。原本她以为,朱祐樘是要带她去慈幼局呢!谁知竟然到了安济院。不过稍加思考,张羡龄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慈幼局与她干系太大,一些女官多半是认识她的,所以不能去。反倒是安济院,因是朝廷官办,其中办事之人几乎与宫中无联系,也没有品级高到可以进宫上朝面见万岁爷的官员。因此他俩被认出身份的可能性很小。安济院门口还有十来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少年,张羡龄和朱祐樘列在这些人之中,一点不起眼。朱祐樘轻声向张羡龄道:“今日是去探望独居的老人之类的,参照慈幼局的规章,每半个月招一些学子来帮忙。”张羡龄四处张望,看见来的学子都很年轻。她挑了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少年,问他道:“这位兄台,我们是第一次来,你呢?”那少年比了个“二”,说:“我来了两回了。”“可否提点一二,我俩怕做错了什么。”“倒没什么,对了。”少年压低声音道,“你们应该知道来安济院帮忙,能换取一次进国子监旁图书楼看书的机会吧?”张羡龄望向朱祐樘。朱祐樘点了点头:“知道。”这策略本是怕没人乐意来安济院帮忙而特意提出来的,国子监旁的读书楼原本只有国子监生可进入查阅书籍,但倘若来安济院帮忙一次,便可拿着证明进去读书楼一次,看上四个时辰的书。古书典籍对于大部门寒门学子而言,是极其具有吸引力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储藏图书的家底。朱祐樘故意反问那个少年:“大家不都是为了进图书楼来的?”少年撇了撇嘴:“你这话说的,自然有专门为图书楼来的,也有单纯想扶怜弱的人,至于我么……来帮一次忙又有好处,又可助人为乐,何乐而不为?”“受教。”朱祐樘点了点头。他们来的时辰刚刚好,少顷,安济院的小吏走出来,按照花名册点了一遍人数,宣读今日事项。事情倒也不复杂,有一些孤寡老人虽没了家人供养,但尚且能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仍留在家中。前来帮忙的学子们就提一些米油之类的必需品到这些人家去,陪着聊聊天之类的。怕引人注目,李广和锦衣卫指挥使以及东厂提督太监都远远的跟在后头,没有上前来。朱祐樘和张羡龄分到的一户人家姓蒋,说是喊她蒋婆婆就好。提东西的时候,朱祐樘原本打算自己将全部的东西拎起来,张羡龄不让,抢了一番。最后张羡龄拿了轻一点的东西,朱祐樘拿了重一点的东西,一起往蒋婆婆家所在的胡同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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