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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1 / 1)

那是梅忠良始终未曾踏足的地方。贵宾厅并非由娱乐场直接运营,而是由各种有实力、有路子、有背景的私人厅主承包。一旦进入贵宾厅,玩得就不是大厅那种小赌怡情了,限红直接拔高到两百万。住在绮逦名荟的,无一不是贵宾厅的坐上宾。“他就是叠码仔。”商陆看着对方隐入人群的背影。“我知道。”商陆帮他按压好已经有些松了的口罩,垂敛的眼睛里眼神很淡:“不用去。”·柯屿今天上下进出不过十万,不觉得有什么刺激的,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大厅里没有钟,也没有窗户,一切由人工灯光掌控,白天黑夜脱离了地球自转,被金钱和欲望主宰。他被带回客房。商陆把他拎到跑步机上:“跑。”强烈的输赢之后的酥麻感还顺着指尖神经隐隐地刺激着中枢,柯屿与他接了个绵长的吻,听导演的话,换上速干t恤和跑鞋,设定配速8。商陆一直在旁边翻分镜,履带转动和脚步声从稳定到急促,从轻盈到沉重。他偶尔抬眸看一眼柯屿的状态,便又继续斜倚着落地窗,专注到作品里。柯屿跑到要晕倒,直到商陆喊停,他才减下配速,改成快走,继而逐渐平缓至慢走。气喘吁吁中,汗水顺着发梢鬓角流滴下,在匀速运转的步履带上被反复拖成一个长形的水渍。配速8的十五公里,他觉得心脏要爆炸,但骨子里的刺激感被一种释放后的疲惫填满。他知道,商陆是怕他沉浸在那种刺激里拔不出来。演戏总要沉浸的。大陆明星来澳门小赌怡情或者干脆真刀真枪地豪赌竞技的不在少数,大厅连普通游客都能随意畅玩,他不觉得自己会陷进去。他接过商陆的递过来的毛巾,“我不是梅忠良亲生,继承不到他的卑劣基因。”商陆动了动唇,似有话说,但最终只是帮他按下了终止键,让他在那个号称造价八万美金的淋浴头下洗了个澡,然后带他去了路环岛附近一个香味沉静的白色院子。院子里种着棕榈树,大片草坪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这对于寸土寸金的澳门来说简直是奢侈。柯屿在这座草坪中间跟着瑜伽大师打了一个小时的座,在这一个小时里一直跟着大师教的进行冥想。冥想太他妈累了。这并不是胡思乱想任由思绪乱走乱飞,而是有意识地与自己的潜意识做斗争、争夺控制权,却又不能完全对抗。便如同僧人打坐,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慧根进入入定境界的。当闭上眼睛沉浸在思绪里时,才发现耳边都是静谧紧凑的发牌声,和筹码推进推出的声音。没有画面,只在黑暗中如秒针般不知道停歇。他不知道,这漫长的一个小时里他始终蹙着眉,在椰香海风的吹拂中,也依然流了汗。足球场大小的草坪绵延成无边无际的世界,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细沙。等时间到,在上师温和苍老的声音中睁开眼时,白鸥在眼前漫步,棕榈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个真实的世界,好像现在才被重新推到了眼前。柯屿神色怔然,越过草坪,看到商陆在远处一栋鹅黄色希腊式建筑前安静看书。心里如空玻璃杯被慢慢注满了一杯水。商陆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看到他,合上书起身。瑜伽上师年逾七十,看样子与商陆是旧识。等人到跟前时,他才微微笑着双手合十,对柯屿说了一句印度语:“namaste。”柯屿同样双手合十鞠躬。回程没有直接打车,而是沿着海边公路散了会儿步。这里氛围宁静,下午三点多,还有人沿着坡道速跑。“我还是想去贵宾厅看看。”揣在裤兜里的手指触碰到名片硬挺的边缘。他下意识地折了折。商陆垂眸看进他眼里:“我已经安排好一间,可以进去看,但不能上桌押注。”柯屿笑了起来:“你不放心我?”“不会,”商陆牵住他垂在外面的右手,“只是为电影采风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你知道就算你不带我来,我自己也会做到这个地步。”商陆一怔,眸色似在回忆。他会的。为了飞仔,他在城中村那种极其恶劣的地方过了一个月的贫民窟生活,几乎快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飞仔。他如果不是做到这种地步的演员,他也不会在自己面前连性工作者都当了。柯屿笑了笑,弯着的手指勾着商陆的,轻描淡写道:“我没上过学,只能当一个耗费心力的体验派。演赌博时的肾上腺素是真的,台桌上的肾上腺素也是真的——你告诉我,到底哪一种是真,哪一种是虚?哪一种是一定可以抽离的,哪一种又是一定不会上瘾的?”每一次演戏,都是一场豪赌和透支。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商陆:“一个好的演员,不用到澳门,不用进赌厅——也早就已经是赌徒了。”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娱乐场采风,有几个名字需要解释一下澳门博彩公司:赌王的永利:永利皇宫银河娱乐:吕家的绮逦:我瞎编的。第86章第二天采风并未在绮逦进行,而是去了见证澳门经济发展的新旧葡京。商明羡给两人安排了专车和司机,但比起一起端坐在后排,商陆更喜欢自己开车带着柯屿转悠。驶入东望洋街道泊好,柯屿抬眸了看了眼对面,正是金灿灿的新葡京。许多年来,它的金莲花造型成为游客趋之若鹜的拍照打卡地。但在东望洋山上的民居街道里仰天看,它就像是一个入侵的外来星体。这里的民居大多是老宅,顺着东望洋山体弯弯绕绕,规整的小巷里琳琅的修车铺、蛋挞店、士多店和葡式简餐店,霓虹灯在阴天下暗淡频闪,水泥墙体灰败破落,与新葡京的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昨天的采风为体验一把定输赢的起落刺激,今天的采风,柯屿站在了客观的凝视视角。抽离出来时,他感受到了叶森这个人物命运里潮汐般的韵动。更惨烈的对比却在新葡京脚下。那是一片真正的城市贫民窟,仿佛终年被黑色的空气笼罩着,即使晴天下也觉得压抑,散发着风雨飘摇的霉味。十几岁时,柯屿就是在这里跑过数不清的暗巷,躲避着人贩子的追捕。他现在记不起那时的跌跌撞撞和脚趾撞到骨折的剜心疼痛了。可以云淡风轻地指给商陆看:“当年那个泰国暗娼馆,就在这里。”东望洋山上寂静无人游客寥寥,海风吹拂着白色的灯塔,商陆按下他指着的手,握住,从背后顺势抱住他。他亲他的脸,又将下巴搁在他肩膀:“帮我谢谢那时候勇敢的你。”柯屿眨了下眼。他那时候跑着的时候,只觉得前路漫漫,阳光藏在巷子里的时而隐没时而刺目,他看不清前路的方向,心里只一个念头。跑啊。前面一定有好的事情在等他吗?他不敢肖想。如果知道前面有一个商陆在等他,他一定笑着过每一天。奔驰驶上澳凼大桥,老葡京酒店就在侧面,柯屿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便想起当初梅忠良用极度夸张的语气说:“叨叨你看,这个酒店像不像一艘大船?等下我们走进去呢,就好像走进了这艘船——他要我们每个赌钱的一走进去,哗,就像是走进了他开的船,去哪里、什么方向就身不由己了——就由他说了算了!——呸!”凡赌博的,便没有不迷信的;凡开赌场的,也必没有不迷信的。关于老葡京风水设计的说法几乎成了每个赌徒耳熟能详的都市传说,口口相传之下,使每个想依靠博彩发家致富的可怜人都会背了。在露天停车场泊好,两人走了段路,从正门步入。澳门今天天气不好,商陆也戴了口罩。他往下勾了勾,露出一点呼吸的缝隙,两手对柯屿比了个手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建筑像什么?”柯屿仰面望了下,答案了然:“鸟笼。”“这叫百鸟归巢,也叫笼中困。”柯屿笑了起来:“侧面像船,正面像鸟笼——你们做生意怎么这么多迷信?”“不止。”商陆示意正门口:“这是狮虎口,在风水上,狮吸财,虎守财,你看这里是的士落点,赌客从正门进去,是羊入虎口,只有束手待宰的命运。”柯屿回忆了一下:“难怪梅忠良从不从正门进去。”商陆两手插在裤兜里,与他在外面驻足观望。随着澳门旅游业娱乐业越来越发达,纯粹的游客已经很少会来这里下榻观光,几分钟内赌客络绎不绝——不错,都是从偏门入。商陆又示意他再度看向楼顶:“老葡京是葡萄牙风格,不过楼顶那一圈造型很突兀,是拜占庭风格。其实内行的人都知道——这是尖刀兵刃,三百六十度环绕一圈,四面八方万箭穿心,杀气很重。“羊落虎口、鸟入牢笼,尖刀刺之,兵刃杀之,大船驶向狂风暴浪,日光下杀到片甲不留——一进入这个门,命格再强的人也就只有束手刺心的哀哀命运。柯屿想到叶森,忽然察觉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商陆似有所察觉,握了握他的手,“进去吗?”“进。”柯屿从正门走,商陆跟在身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眼睛里露出隐约笑意。戴着耳麦的西服礼宾快对两人行注目礼了。风水讲究无处不在。两人步履从容,商陆略为讲解:“进门正上方是「蝠鼠吊金钱」,蝠音同福,民间说法里是招财纳宝,跟狮虎口的寓意是一样的,吸干你的血,榨干你的钱包。”所以即使从偏门入,躲过了狮虎口,也躲不过这所谓的蝙蝠吸血。柯屿失笑地摇了摇头:“还真是赶尽杀绝。”如同烟盒上定会标注“吸烟有害健康”,老葡京的门口也挂着告示牌,乃是赌圣叶汉亲自提字:“赌博无必胜,轻注可怡情,闲时来玩耍,保持娱乐性。”中英葡三语并注,不可谓不提示到位。不过进出熙攘,除了初次造访之人会对此有所感悟,其他的恐怕都已经是视而不见了。相比于老赌王的声名赫赫,叶汉这个名字显然低调许多,似乎已经隐入了历史的尘埃。柯屿却知道他是梅忠良——或者说无数赌鬼的偶像,影视剧里常演的骰子听声辨点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正是他的绝活。柯屿想起自己小时候并不懂事时,也曾眼馋庄家摇骰的“英姿雄风”,学着一脚踩凳一手压膝,把骰子在麻将桌上摇得哗啦响,自以为很有派头,被奶奶用柳藤抽了个皮开肉绽。进入娱乐场大厅,今天的计划却不包括上牌桌,只观察。所有赌厅都不允许拍照,黑衣安保无处不在,荷官也往往是一脸冷肃,两人沿着角子机和牌桌闲看,气氛比昨天送快很多。百家乐是牌桌上最受欢迎的玩法,柯屿注意到许多人都像商陆一样,手里领一张便签纸一只铅笔,记录庄赢闲赢和路单。“真的可以摸得到规律吗?”百家乐三到八副牌,庄闲输赢瞬息万变,在这里,人人却都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数学天才或概率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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