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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1 / 1)

一晚上浑浑噩噩地过去,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又是宫女进来服侍洗漱,与先前的许许多多个日子, 并没有什么不同。郁灯泠不太想起床,挥挥手让宫女退下去。可能是昨晚考虑事情太多了吧。她心想。所以很累, 不想动, 也没食欲。就这样躺着挺好的。郁灯泠平躺着看着帐顶,打算再睡一觉,可是还是同昨晚一样, 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 白日升得越来越高, 外头也越发喧闹起来。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们的笑闹声, 喝彩声。究竟是什么事这么让人高兴,长公主一点都不想知道。郁灯泠闭上眼。但那喧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一团轰轰烈烈的火,一路挟风带电地冲过来。珠帘被掀开又放下,彼此碰撞时发出轻微的声响。“阿灯,怎么还在睡啊。”郁灯泠倏地睁开眼。乌黑的瞳眸瞪向床边来人,有几分茫然和惊恐。薄朔雪,怎么还在这儿。他不是回去了么?难道她又开始出现幻觉了。昨晚那些事, 其实是她幻想的?薄朔雪穿着一身雪白劲装, 脖颈上还微微有汗, 像是刚刚还在剧烈运动。他手腕上绑着护带,手里抓着一条捆起来的九节鞭。他一脸明朗, 而且还有心思练这个。郁灯泠愈加地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她疑惑的目光不确定地落在薄朔雪身上。仿佛青天白日见鬼了一般。看得久了,薄朔雪淡定无辜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不自在。郁灯泠顿时眯了眯眼。好啊。原来不是没发生过, 是他在这儿跟她装没事人。郁灯泠想说话, 却顿了顿。目光看向左右, 让屋子里的宫人都退了出去,才开口。“我昨夜所言,你听到了没有。”薄朔雪无法回避,抓了抓脸颊,沉默半晌后只能说:“听到了。”“那你怎么还不走?”郁灯泠抿抿唇。她昨晚说的那些还不够叫人生气么。郁灯泠想要从薄朔雪的神情中一探究竟,可薄朔雪却只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仿佛是又在纵容着她玩什么无聊的游戏似的。郁灯泠:“……”他听到了,但是好像没有听明白。“我是说……”“好了,”薄朔雪打断她,“想说什么都先得起来洗漱吃早膳,天都那么亮了。”他的语气也与平日一般无二。到底要对他说怎样的重话,他才会明白。郁灯泠感到一阵头疼。薄朔雪见她不动,周围又没有仆婢,便十分娴熟地拿起一个小银盒,从里面倒出一点花蜜,掺上茶水搅合搅合,这是长公主每日清口的第一步。郁灯泠眼睫微颤,头疼得更加厉害,开口道:“停下。”薄朔雪一顿,疑惑地看向她。“别做这些事。”以前郁灯泠只把这些当惩罚和折磨,因此只觉得他做这些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明白了薄朔雪每个动作之后的心意,再看他做这些,忽然觉出了不可承受之重。薄朔雪手中的小银盒渐渐放了下来。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隐晦地微微颤抖着。他其实也并不是毫无所觉。阿灯突如其来的排斥和抗拒不像是假的,但他只能当做假的。或许糊弄着糊弄着,阿灯自己也就不当真了。但眼下的情形显然并不像他想的那般乐观。薄朔雪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来。“怎么?今日不喜欢这口味了?”郁灯泠感觉胸膛里的血肉都微微蜷缩着,有些窒闷。她要回到最开始的样子,回到薄朔雪对她横眉冷对的样子。“不喜欢了。以后都不喜欢。”薄朔雪喉头微哽,不知为何,总疑心这句话是意有所指。他问:“那阿灯喜欢什么样的。”“不知道。”郁灯泠极力任性道,“有的东西,看着看着就不喜欢了,也是常有的。”薄朔雪眼睫唰的垂了下去。看着看着就不喜欢了。是真的厌倦了,还是看着看着,就发现喜欢的不是这一个了。毕竟从一开始,她在千灯节欣赏的就另有其人。薄朔雪一时没能再说什么话。眼见卓有成效,郁灯泠暗暗呼的出了一口气。他果然厌恶造作难缠之人,最初他就曾经这般训斥过她。乘胜追击,郁灯泠挪动了一下,一只手撑着脸侧半靠起来,双腿曲着,柔软的衣袍在曲线处堆出褶皱,露出白皙的小腿,和盈盈可握的线条。“跪下。”郁灯泠屏息下令。她发觉,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对薄朔雪用这般态度说过话了,以至于不习惯得声音都险些发颤。难道就是疏漏在了这里。让他不够厌恶她了?薄朔雪也似有几分怔怔,在原地犹豫站了半晌,终究还是单膝跪下,听凭长公主吩咐。郁灯泠同他面对面,呼吸有几分急促起来。但她勉强压抑下去,常年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脸也没有泄露什么情绪。郁灯泠咽了咽口水,提起一只脚,朝他伸过去。她身姿柔软,上半身一动不动,伸出一只脚的动作如同灵蛇摆尾,虽是刻意侮辱人,看着却轻灵优雅。“要服侍我起床,还不帮我穿鞋?”这是最下等的宫女干的事。薄朔雪盯着那绷紧的足弓,大受刺激。昨夜也是这般,长公主在他身上胡乱动作。只是黑夜里看不清晰,如今晨光耀眼,照在长公主的赤.裸洁白的脚背上,还莹润反光。他看得出来,长公主是故意的。故意引诱他,再贬低他,让他知道自己还远远不够得到长公主。他只是一个被错召进宫来的娈宠,得了长公主一点宠爱,就开始痴心妄想。可他永远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娈宠。薄朔雪心中最深的隐痛被狠狠戳中,强装冷静的表面再也维持不住,竟不顾长公主的吩咐,径自退后一步,起身夺门而出。匆匆转身的一瞬,郁灯泠分明看到他憋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唇,高挺鼻梁的阴影将双眸压得越发深谙。珠帘一阵乱响。郁灯泠没有再出声,愣愣地坐在床沿。薄朔雪心中激愤躁郁,眼前的路也看不清楚。头脑发热,顺着路一通疾走。旁边有仆婢同他说些什么,他也全听不见。直到走上了一条只能容一人的石子路,两旁的树丛和篱笆褪去之后,是一口平静的湖泊,树丛后突然蹿出一名抱着竹篓的宫女,猛然与他正面相撞,也是惊慌失措。薄朔雪步子迈得又大又急,这一下收不住了,差点就要撞到那宫女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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