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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1 / 1)

几十杆洋枪面前,再严厉的质问又有何用,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洋人真的伤害了百姓。“魏大人,我们回衙门详说。”索恩面带微笑,用母语向身边的士兵说了句话。可惜,只有梁汝莲和魏东英能听得懂。索恩说的是:去后院,抓人。短短时间接触,魏问训大概也是个不怕死的人,对待这样的人,要用刚才的办法。你不怕死,家人呢?回县衙有一段路程。索恩捂了捂小腹,忍住传来的阵阵疼痛,轻声道:“魏大人,你知道死去的威廉和我什么关系吗?”魏问训感觉出对方态度古怪:“何人?”“是我情人的儿子,哦,换成你们国家,大概相当于小妾。”索恩叹口气,仿佛像和一个多年的朋友聊心事,“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来你们国家,我千辛万苦才为他争取到名额,来之前,我的情人一再叮嘱我,务必照顾好,让他安全回家,现在这个样子,你说,让我如何交待?”“原来故人之子。”魏问训才不惯他,硬邦邦安慰了句,“你的这位故人之子,人品不怎么样,按照律法,死者偿命,但个人来说,算得上死有余辜。”两人距离几乎肩并肩,魏问训看到了刀鞘上鲜红色血迹。有百姓遭殃了。索恩哈哈大笑:“说的好,死有余辜。”魏问训皱眉。不同地方做了十多年县令,破过的案子数不清,见过各种凶手,受害人家属。索恩此刻的态度——像是大仇将报?魏问训打个冷战,他下意识看向距离最近的衙役。不管感觉对不对,先让夫人带着儿子避一避吧。他有些后悔了。洋人军队来后,满脑子如何处理,如何让全县百姓少遭殃,唯独没有考虑家人。索恩忽然伸手揽住他肩膀:“魏大人,你猜凶手是谁?”魏问训比起同龄人算得上强壮,但对方的一只手,让他有一种被黑熊之类的凶兽抓住的感觉,勉强镇定道:“是谁?”索恩眯起眼,看看不远处的衙门:“马上你就知道了。”魏问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忽然想到送礼品的那群乞丐。能让人冒着生命危险做事,背后之人出手......还未分析出结果,他看到衙门口,站着那个陪伴自己走过半生的女人。俩洋人一左一右用枪指着她的头。轮到自己,才知道那有多么痛。魏问训目眦欲裂:“索恩,你找死!”索恩淡淡微笑:“应该是你找死。”魏问训不和他斗嘴,踉跄冲上前奋力推开两名洋人,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声音颤抖:“夫人,有没有受伤?”“老爷,我很好。”县令夫人目光温柔,她本来想到个能让老爷暂时离开的办法——老蚌怀珠,对,脸不要了,让他送自己回娘家安胎,可现在没啥用了。魏问训松口气,转头力喝:“索恩,你欺人太甚,为何如此对待我夫人?”县令夫人拉住他胳膊,轻轻摇了摇:“老爷,实话告诉你吧,欺负豆腐西施的洋鬼子,是咱儿子杀的。”辩解没用,干脆直接面对。魏问训:“你.......”为什么不早说?他没能问出来,答案在心中。说了无非两个结果,把儿子押送大牢,或者情况变化,洋人欺人太甚,让她带着儿子远走高飞,总之,自己要留下来的。她要和自己一起死。魏问训渐老的虎目红了,眼泪滚滚落下,他像个忽然失去支撑的孩子蹲下,大庭广众之下哭的泣不成声。县令夫人只拍拍他的肩膀,抬头看向索恩:“洋大人,说你的条件吧,怎么才能放过我家老爷,钱?不瞒大人,我娘家也算富甲一方,我的命,应该能值个万两白银。”“倒是我小看了华夏女人。”索恩叹口气,小小县城,刺杀他的老妇人,为不连累家人欲要投井的二丫,再加上眼前这位。索恩褪去假惺惺的笑,诚恳道:“只有一个办法。”·??第 90 章县令夫人一副什么都可以的表情:“大人请讲。”索恩一字一句道:“为我国家种植罂粟。”东洋国让各国看到了新的发财思路。魏问训作为宁县父母官, 熟悉当地环境,他如果站出来, 起到的作用太大了。“先别急着拒绝。”索恩接着道, “魏大人,魏夫人,你们国家的状况, 远不是一个人, 一群人所能改变,与其白白送命,还不如为自己而活。为我国家所用, 我可以向总统申请,让你加入我国国籍, 成为无人敢欺负的子民。”这个承诺可谓比任何钱财名利都重。索恩作为先到的侵略者之一, 某种程度上, 比很多人了解这个庞大国家的状况。烂透了。那位天下人的主子, 只想着保住政权,继续过奢靡的生活。索恩的下一句话, 宛如平地起了声炸雷雷:“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刚接到的消息——你们的皇帝, 昨晚连夜逃了。”魏问训猛然抬头:“你, 你说什么?”皇帝逃了?理智告诉他索恩没必要说谎, 李公公说了,皇上正想办法。李公公不敢看他, 低头抹抹眼泪。他心里像御厨房的调料罐全部打翻了, 难受,愤怒, 羞愧......自从洋人打到皇城, 皇上就有逃的想法, 装满金银财宝的行礼早打包好了。天下人的主子啊,他的天,是个懦夫,还不如他一个阉人。魏问训哪里还不明白。连累夫人落得如此绝境,险些击垮他,皇帝出逃的消息,把最后一丝精气神抽走,他肉眼可见的老了几分。一双算不上有力气额手按在他肩膀。县令夫人叹口气:“洋大人,我家老爷十多年为国兢兢业业,这事对他打击太大了,一时半会可能无法适应,否让我单独和他说会话?”索恩犹豫了下,点头同意,让两人去隔壁,他带着士兵守在门口。房间有套简单的桌椅,魏问训太忙的时候不去后院吃饭,就在前天,县令夫人还送来了煲的汤。熟悉的环境,却恍如隔世。魏问训想到什么,恢复了点精气神,低低道:“夫人,咱儿子呢?”县令夫人翻个白眼:“你这当爹的真行,现在才想起来问,放心吧,安全的很,回我娘家了,带着咱们的全部家当。”“那就好,那就好。”魏问训喃喃点头,忽然又苦笑,“你娘俩呀,我真成了个外人。”他什么都不知道。县令夫人骄傲挺胸:“儿子和娘近怎么了,我生的,我养的。”如果没有洋人在屋外传来的轻微声音,这会是个让人感兴趣且愉快的话题。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魏问训看看屋外,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郑重道:“夫人,你莫要劝,我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劝?你怎么知道我要劝?”县令夫人不客气打断,她目光温柔一寸寸打量眼前有了皱纹的脸,“你如果顺从,那就不是我杨金花爱的男人,为了我顺从,百年后,我没脸见公婆,老爷,几十年夫妻,你还是不了解我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魏问训笑笑,彼此太了解,瞒不过,直接说自己打算,“我假意顺从,让他们答应放你走,金花,这个时候了,别跟我犟,听我的,儿子还未成亲,需要你,我死,看你们娘俩活着,才会安心。”人性的自私并非都是坏的。县令夫人杨金花自私,逼儿子离开,魏问训同样如此。皇帝即使逃了,国还在,家园还在,他的使命也还在。可家人是他的命。“你安排的真好。”杨金花一点都不意外,她轻轻闭上眼,“老爷啊,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人之将死,什么礼义廉耻不重要了,魏问训第一次非寝室做出亲热的动作,他把人揽住:“听话。”魏问训古板,但不是傻瓜,他也有绝招。十多年相处,夫人总埋怨他不懂风情,少有主动抱她,亲她,好话也不会说几句,正因为少,偶尔他说一句,主动抱一下,夫人立刻温顺的像只猫儿,说啥听啥。“老爷,我做不到,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杨金花满足叹口气,恋恋不舍挣脱开,从衣袖掏出两个纸包。她是个喜欢有事早早打算的性子,送走儿子恰好路过药铺,买了两包□□,万一不行,至少能死的痛快。没想到立刻就用上了。魏问训常年判案,那味道再熟悉不够,手控制不住发抖。“洋人耐心有限,我就是你的软肋,不定使出什么畜生办法。”杨金花轻声分析,“再说了,老爷,你想的太简单,洋人也不是傻子,即使你答应,真会同意放我走?或者表面上让我走,回头悄悄把我抓回来,你顺从还好,万一察觉是个骗局,到时候恐怕想死都死不了。”魏问训绝望闭上眼,流下颗浑浊老泪。他哪里不知道这点,可只要有一点希望,也不想放弃。屋外,索恩疑心渐起,屋内的说话声太小了,听不清楚,他刚要命令李公公,与此同时,里面传来县令夫人的哭声:“自从嫁给你,我是一点福也没享啊,我好歹也算千金大小姐,这些年,跟着你东奔西走,原本以为能博个好前程,结果呢,二十多年了,还是县令,现在更好了,命都要没了——魏问训,洋大人在外面等着,你给个痛快话,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我立刻死给你看.......”李公公麻木笑笑:“夫人正劝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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