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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1)

这段内容有参考李杨导演的两段经历,一段是被要介绍信,一段是在拍《盲井》时被当地人围攻扣押,对方怀疑他是来拍摄非法煤窑的记者。前面那段送酒喝酒,后面那段他就是说认识很多大的记者包括央视,最后请了一个《中国煤炭报》的记者出面协调,才离开了。第7章 《生根》(五)谢兰生也感觉到了,可他根本说不了话,腰也弯得更厉害了,一阵一阵地猛咳着。他只觉得有些东西攀着食管在往上蹿,一张嘴就是一滩血。他的咳声带着尾音,是凄厉和苍凉的。莘野的下颌紧绷,说:去医院。说完,他一弯身,一手抱着谢兰生的肩,一手搂着谢兰生的膝弯,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谢兰生的裤子一蹿,露出细白的脚踝来。莘野看了眼怀里的人,见谢兰生嘴唇鲜红,全都是血,还有一缕淌过下唇一直流到下巴尖儿,但却还在高兴地笑,心一跳。他没见过这样的人。不,不用去睡一觉就没事儿了。谢兰生想:去医院还得花钱。睡个屁。莘野口气不由分说:去医院。谢兰生也只好叹气,随便吧。莘野抱着人往外走。谢兰生在他肩上伏着,看着莘野颈子和喉结,只觉得可真漂亮,没忍住,上手轻轻摸了一下,说:莘野,你这线条真好看啊特别适合当演员哎。他没听见任何回答,却明显地感觉到了莘野喉头上下一滚。到村口时,谢兰生的目光放远,发现月亮又大又亮,特别好,特别美,月光清清白白,照着世界,照着他,也照着他昏头昏脑的青春理想。在莘野的怀抱当中,他不需要特意抬头。他哧哧笑,随口闲聊:莘野,你发现没?今天月亮特别好看。嗯?是吧?还行。不置可否。谢兰生又继续说道:突然想起夏目漱石那句经典的话来了:i love you,翻译过来,就是今夜月色好美。莘野,你在美国长大,能不能懂这个意境?他们都是直来直去地对人说i love you吧?莘野抬头看看月亮,没说话,抱着谢兰生继续走,不过,他在谢兰生腰间和膝弯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他原本是不能懂的。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莘野垂眸望向谢兰生时,谢兰生正望着月亮,他扬着修长的颈子,皮肤白皙,嘴唇染血,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两只眼瞳被皎白月光映射得清清亮亮,里面有情,还有月亮的倒影,一瞬间就明白了些。他觉得月亮美,那爱上他的人大概也会觉得。大约半程后,谢兰生怕莘野走累,伸手揽住对方脖子。他十指交叉,搂着莘野颈侧,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浅浅隔着一层皮肤。莘野浑身僵了一下,脚下微顿,不自然地偏偏脖子,想甩掉怪异的感觉。他就这样一步步走。路很长,又好像很短。二人影子在夜色中细细长长、模糊不清,一切似乎都远去了,只有天边一轮明月幽幽地照着他们。到了村口,钻进车子,莘野一路开回市区并且径直奔向医院。诊断结果是胃出血,急性胃粘膜损伤。医生让谢兰生口含冰块,再抱着冰袋,而后开了吊针和药,给谢兰生打上了,一边打还一边数落喝喝喝!都啥样了,就知道喝!再喝下去胃就完了!真不怕死啊?!谢兰生只笑:知道啦。点滴室里人并不多,谢兰生有一张床躺。莘野坐在一旁椅子上,看他半晌,突然张口,问:你这熊猫怎么回事?谢兰生:???什么熊猫?为拍电影,命都不要了?谢兰生笑:哪有那么严重啊?你就这么糟践自己。不就是想哭一哭吗?干点什么不能哭?非当导演非拍电影?谢兰生说;那不一样。因为文字或者画面所展示的故事落泪,是不一样的。莘野动作十分粗暴,把谢兰生裤腿整了整,不想他凉着:以后别再糟践自己,听见没有。我下一次不会只看着,会插手的。行行行,谢兰生服了,我只见过导演管演员的,没见过演员管导演的。你这个人不管不行。又吐血又进医院,最后这些烂摊子还不是都要他来收拾,麻烦。行行行行行行,嗨。谢兰生可不敢惹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再醒来时,谢兰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位于市内的招待所了,天光大亮。招待所外有一棵树,初夏阳光铺洒下去,那片地上斑斑驳驳,像散落着很多金币。招待所的条件不好。谢兰生跟莘野住一间,罗大经和张继先住一间,小红和小绿住一间。招待所的一楼可以简单洗澡就是用盆浇,用毛巾擦,后头有个封闭旱厕。谢兰生没急着起来。他的胃还有点儿疼,于是仰面躺在床上想了想目前的处境。场地终于是搞定了。等把《生根》全部拍完,他会剪掉拍摄地点比较特别的景致,只留一些大众特点他怕连累到盱眙村。他还打算自己刻章造出一封介绍信来,送给村长以防万一,这样,虽然他和盱眙村长知道自己没介绍信,但万一被人发现了,盱眙村长还可以说盱眙村被剧组骗了,撇清关系。谢兰生是学导演的,有美术功底,自己刻章挺容易的。当然,谢兰生认为被看出来的可能极低全中国有100万个村,光从《生根》的画面上电影局是辨不出的,他自己不说,村长不说,盱眙农民又不知道拍摄里的门门道道。不过现在,另一个问题来了。钱。地下电影还真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就没有个消停时候,他作为导演总有愁的,不是在愁这个就是在愁那个。之前弄的25万投资正正好好就是底线,一分钱都不能少了,否则胶片冲不出来。可之前万万没想到,请罗大经就多花了2000,搞定片场又多花了800,加上白去两河那趟,里外里的都2920了,这么快就出了一个大窟窿,每一步都多花了钱。他上哪把2920给补上?管爸妈借是没戏了,他爸妈都反对这个,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已经被问过一圈了。再说了,最近两年物价飞涨,去年一年飙升了40%,25万元还能不能拍得下来都不好说了。谢兰生抱着小被子,很愁。趟到九点肚子饿了,他终于是翻身起来,踩到地上脚丫一疼,这才发现磨出个泡。他想了想,趿拉着鞋到大门口,管老板娘要了根针,回来把针给烧红了,捧住白皙的脚丫子,仔细瞅着,挑破水泡,挤了挤,又点了根烟,把烟灰给弹在泡上,封住伤口,防止感染,无所谓地想去买饭了。他一出房间,便见小红双目呆滞地走过去,好像在怀疑人生。小红!谢兰生叫了一声儿,看着她,奇怪地问,怎么了?小红说:影帝钻石掉茅坑了。谢兰生:哈??小红开始努力解释:莘大影帝上旱厕时,左边袖子上的袖扣,是叫这个名儿吗,一下子就掉进去了。他回来后我发现了,一问,他说东西掉茅坑了,不要了,随它了。我问他要几个钱,影帝说,一对好像是10000美元。谢兰生倒抽口气:5万多,说不要就不要了。谢兰生也怀疑人生,傻呆呆地买了肉包,又傻呆呆地回了房间。现在已经是1991年,有好些人挣到钱了他们家里放着好几万块,甚至藏着金条金砖,但一扣子好几万元还掉茅坑就不要了的谢兰生头回听说。他推开门,发现莘野已经回来了。谢兰生的大脑当中蹿出来了一个主意,然而实在不好意思说,时不时地看看莘野,犹豫不决,举棋不定。莘野自然也发现了,等了会儿,见谢兰生不敢开口,转过眸,问:干什么,欲言又止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呃,被莘野这样逼问,谢兰生手抠抠下巴,抬起眼睛,豁出去了,问,莘野啊,小红说,你的钻石掉茅坑了,值10000美元,50000人民币,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莘野语气散漫:嗯。jacob&co的cufflinks,他继父送他的东西。1965年以后,跨族通婚持续增加,美国人对亲生血缘不若亚洲这样重视,在一起就是一家人,况且他的继父并无其他子女。谢兰生又确认着问:50000人民币也好多了,真说不要就不要了?嗯。废话,都掉茅坑了,还能要吗?莘野估计谢兰生是想要向他借一笔钱。他知道,因为买红塔山、茅台酒,现在剧组预算不够了,怎么也要再凑几千。想想也是,谢兰生跟前面两位投资人都说过总额是25万元,不能引入新投资人,因为这必定会削弱旧投资人的份额,因此,谢兰生也只能借了。他没吭声,想听听谢兰生打算如何开口借,也算观察大熊猫的一部分。那那谢兰生挺不好意思,然而还是努力说出来了,莘野,如果我把钻石给捞出来,再洗干净了我用肥皂搓,用牙刷刷,用毛巾抹,你说洗几遍我就洗几遍,一百遍也行,保证最后干干净净的你能给我500块钱当报酬吗?谢兰生想:一只袖扣25000,可他只要500,50分之一,对莘野是值得的吧?有这500,就只剩2420的窟窿了,一下解决六分之一。莘野:简直不知如何回答。他失语了半分来钟,才瞪着谢兰生,说:我给你500,你别去捞。啊?我给你500,你别去捞。兰生知道这是莘野想要无偿赞助他了,默了会儿,讷讷地道,那算了吧我是导演,你是演员,我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拿走你500块钱。他不想让莘野知道《生根》剧组已经缺钱了,又忙补充,我怕后边需要用钱,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嗯。想了想,谢兰生又沉吟着问:那袖扣要真不要了莘野无情打断了他:你也不许去茅厕捞。我受不了跟一身屎的人一起吃饭睡觉。谢兰生想这东西是莘野的,人有权处置,便没吱声。而且距离冲印胶片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不到3000块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但他心里觉得可惜,虽然他也知道,袖扣就算捞出来了也当不了多少钱了这些就是牌子值得。莘野看看他,突然伸手,三根手指在另一手的袖子上用力一扯,扯下一个什么东西,向谢兰生的方向一抛:另外这只也没用了,给你了。谢兰生本能地一接,摊开手掌,发现掌心躺着一枚玫瑰金的方形袖扣,在灯光下正散发着莹柔的光,十分漂亮。袖扣上有六条交叉的纹路,相互垂直,其中三条是从右上到左下,另外三条是从左上到右下,九个交叉点上各有一颗钻石,熠熠生辉。谢兰生起身下地,把袖扣给放到桌上,说:我不要,你收好。导演不能收演员的,这是一个基本原则。他再穷也不会去收自己演员一分钱的。莘野十分无所谓道:我不会撤回来的。那好吧,谢兰生是逻辑天才,这个东西我收下了,但先放在你那边儿,等到哪天我想要了再拿回来。这可以吧?莘野没再说什么了他又不会上赶着送东西。谢兰生是操心的命,看见莘野大手大脚,很担心他以后被骗,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莘野,大影帝,我们知道你很有钱但,也别总是送人钻石。被老父亲似的叨咕,莘野简直莫名其妙:我没送过别人钻石。要不是看你穷疯了,我怎么会想送你钻石?谢兰生正盘着腿坐,听到这儿,发现一个逻辑漏洞,立即反驳,道:不可能,你刚刚还送给我了。虽然他说放莘野那,可理论上是他的了。莘野颔首:对,可以算。那就只有你。只有我?听到这个特殊答案谢兰生还挺意外的,他想了想,想到什么,突然间就笑了,说:以后还有媳妇儿呢。你千万别跟媳妇说还送过一颗给谢兰生我俩非打起来不可。第8章 《生根》(六)场地搞定,《生根》剧组等着开机,资金问题暂不想了。谢兰生把拍摄计划又修了修,将需要在盱眙乡拍的场次都并到一起,拍摄计划精确到天。而男女主,莘野还有欧阳囡囡,也都开始背台词了。欧阳囡囡没上过学,不大识字,谢兰生便一句句教,十分耐心。欧阳囡囡死记硬背,还在旁边画画儿,看到横字就画一道横线,看到竖字就画一道竖线,用以辅助,这样一来,她每回看到几个标志便能想起整句内容。因为聪明,通过这样的方法她可以背出彩凤的词,可谢兰生心疼囡囡,便在市里给她买了几本儿童用的教材,先教对方汉语拼音,再系统地教对方读书认字,有空就教,从不间断。欧阳囡囡愿意用心,很快会了几百个字。谢兰生对欧阳囡囡说:囡囡,如果不愿再回乡里,可以继续当演员的。不过,要是不认字儿,就没办法看剧本了,不是每个导演都能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教你念的。嗯。欧阳囡囡今年22岁,眼睛大大,皮肤白皙,谢导,我会好好学的。谢兰生就撸撸她头:乖。谢导,欧阳囡囡说,您带我出来演戏,还教我读书写字,您是我的大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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