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两个月不见，顾谦修也蓄起了胡子，凌然的目光又透着几分冷锐，看起来越发沉冷稳重。看见他时，我的婆婆正把顾子箫放到他的怀里，笑着说：“来，让爸爸抱抱，是不是好久没见爸爸了？都要认不出爸爸了吧？”顾谦修出门早，回来晚，而且已经自觉地不跟我住同一个房间。我看不见他时，顾子箫自然也见不到他的‘好爸爸’。所以顾妈妈这句爸爸都认不出来的话并不是开玩笑的。顾谦修接过顾子箫，他就开始挣扎，没一会儿就变了脸，扁着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呦，还真是连爸爸都认不出来了？妈妈快些过来哄哄，不然咱们的小宝贝就要大哭咯！”顾爸爸打趣地笑着，我连忙走上前去，从顾谦修怀里接过了顾子箫。就听到顾谦修低声说了一句，“变沉了。”我也不知怎么地，就下意识地回道：“都两个月没见了，能不沉了吗？”说完，顾谦修看着我愣了一下，我看着他也愣了。但很快两人又恢复了自然的神色。他替我拉开了座椅，我抱着顾子箫坐在了顾嫂子的旁边。顾嫂子的左边是顾大哥，而我的右边则是顾谦修的位置。上座坐着我的公婆，以及刚回来的姑奶奶。姑奶奶的宝贝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顾子淑拎了回来，坐在她的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桌子丰盛的晚饭。方姨在家里帮佣几十年了，厨艺自然不容小觑。然而姑奶奶一上桌就问了我做了哪些菜。顾嫂子知道我被姑奶奶膈应地不想回她任何的话，就接茬说了。姑奶奶第一筷子就先吃了蒜蓉粉丝虾。吃完就把筷子放下，正儿八经地用纸巾擦着嘴角道：“还算不错。看来也不算是中看不中用的。”“不过，既然你这么会做饭，为什么谦修还吃的那么瘦？你虐待你丈夫了？”“……”刚准备往小宝的嘴里松一口汤的我，差点没手抖把汤给撒了，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口无遮拦的姑奶奶。“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回答慢了，她还拧眉瞪眼不高兴了。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看得人越发不爽。“我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情，很少回家，也很少吃到小静做的饭。姑姑您先吃饭吧，就不要在饭桌上兴师问罪了。”意料之外，顾谦修开了口，还帮我说话。他神色淡然，好似我们压根就没有因为那件事情闹过别扭一样，又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我面前，温声细语道：“你看着也瘦了不少，多吃些补补。”“嗯。”姑奶奶想看我的笑话，我自然不能让她得逞。强迫自己露出自然温柔的笑意，也给顾谦修夹了菜，说：“你也多吃点。”不管私底下如何，但在长辈面前，我们还是恩爱的一对夫妻。只是这姑奶奶偏生看我不顺眼似得，连在饭桌上看我的眼神，都是极其不善的，让我纳闷不解了许久。直到晚饭过后，一个女人不请自来，让一整晚上的针对有了原因。“新月姑姑！好久不见，我今天就在公司里听谦修哥哥说你回来了，忙完公司的事情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您可别怪我来迟了呀！”肖潇这女人一进门不跟顾爸爸和顾妈妈打招呼，而是直奔姑奶奶而去。张口的话一副熟稔的样子，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那姑奶奶看见她也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呦，这不是咱们的小肖潇吗？什么时候回国的？也不跟姑姑说一声，姑姑还说要让薇薇安生日的时候把你叫过来陪她呢！”肖潇亲昵地走到了姑奶奶的面前，把人抱住后，甜腻腻地说：“等这边忙完，薇薇安的生日我一定会赶过去！”“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来，坐下来一起吃点水果。”姑奶奶笑呵呵地，转头就对我变了脸色，指挥道：“那个谁，你去厨房里给方姨帮忙，再切点水果出来，最好泡些大麦茶，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喝这些减肥呢。”那个谁？姑奶奶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好意思吩咐我去做事？而且看她那抬眼讥讽的模样，压根就是故意的。当我是肉包子可以捏揉搓扁么？我端坐在原地，喝着顾爸爸泡好的茶，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也没看见。不喊名字，鬼知道你叫的是人还是鬼。我乔静性子软，也不是什么魑魅魍魉都可以随便欺负的。“嘿，顾太太，没听到姑姑喊你去切水果倒茶吗？来者是客哦，你不会这么小气，计较上次的事情到现在吧？”“肖潇！”顾谦修冷不丁地出声何止。我抱着怀里的顾子箫，淡淡地扫了得意洋洋，仿佛这里就是她家的肖潇，微笑道：“不明白肖小姐说的是什么事情，还有，姑奶奶叫的是那个谁。我不知道怎么就成叫我了……”顾家没有蠢货，这位姑奶奶例外。我的公公婆婆此刻也是一脸的尴尬，或许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抽哪门子疯，刚回来就为难一个小辈。顾爸爸轻咳了两声，说：“老妹，你的记性这么不好，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谦修的媳妇叫乔静。”姑奶奶脸上露出一抹不悦，但很快，她就又浮起了一丝算计的笑：“哦哦，你瞧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脑子就不怎么中用了。乔静，作为长辈，嘱咐你去切个水果泡个茶水，不算过分吧？”“……”我紧了紧双拳，脸上的笑容都艰难地快维持不下去了。顾谦修摁住了我的手，说道：“她身体不太舒服，我去吧。”说着，他就起身进了厨房。而客厅这边无硝烟的战场还在继续。一个人如果看你不顺眼，就会想尽办法地去挑你的刺，让你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今天，我就遇到了这么个极品姑奶奶。先是无理由地让我难堪，后又拿我的长相说事。“刚第一眼看到乔静的时候我还觉得眼熟呢，说怎么这么像小小，但仔细一看就差别大了……”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种不屑鄙夷的神色。又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第一次见肖潇，她看见我时，把我当做她的高仿一样……无知又傲慢。“是呀，我第一次见到顾太太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呢！”“是吗？可是我觉得小静跟肖潇长得一点也不像呢。”顾嫂子坐在我的旁边，笑着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肖潇，继续说：“小静温柔娴静，平时也没那么多话，哪像肖潇那么活泼，一张嘴什么都能说，那么能讨长辈的喜欢。”肖潇被夸赞地沾沾自喜，仰着下巴应道：“那是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呀！”“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顾子明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微微侧目，可以看到他冷凝的目光紧盯着肖潇，说道：“我们家小婶不会讨好长辈，但长辈们也都发自内心地喜爱她。不像有些女人，整天满脑子歪门邪道，以为凭着一张嘴，整个世界都能围着她转。”肖潇被他气得脸色涨红，咬着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显然顾谦修刚才呵斥她还是记在心底的。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几乎成了我们几个之间的禁忌。顾子明虽然之后有十分愧疚地跟我道过谦，说我流产的事情与他脱不了干系。但我却没有真的责怪他。这件事情到底如何，我们都心知肚明。自然，我也没有再去问他到底是不是z先生这种愚蠢的问题了。“呵呵，瞧子明这话说的，嘴甜会说话好像变坏事一样。可是姑奶奶就是更喜欢嘴甜的肖潇，这些年，肖潇也乖巧懂事的很呢，在m国的时候就经常来我那里玩。”“哦，那姑奶奶喜欢肖潇自然是无可厚非。但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去讨厌另一个你喜欢的人讨厌的人，那就显得很没品了。毕竟一个人的眼光，无论如何还是得有自己的判断才好。”顾子明无所畏惧地含沙射影。不是蠢货都听得出来他是在骂姑奶奶真老了没脑子，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姑奶奶听懂了，脸色很难看。顾嫂子却先出声呵斥了顾子明，“儿子，怎么说话的？口无遮拦，没看见那么多长辈都在这里吗？长辈也是你能议论的？”顾子明冷笑了一声，就转身走了。顾大哥也站起了身，怒斥了他两句，然而顾子明假装没听见，没一会儿就离开了。顾嫂子故作气恼，说道：“你看看这臭小子，全都是被我宠坏的！”因为顾子明这么一闹。我也算是暂时解脱。那姑奶奶被顾子明气得不轻，连多看我一眼都懒得了。我也更懒得应付这位极品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