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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帝夋之死(1 / 1)

荒芜的平原之上,裂谷绵延,山峦耸立。干涸的大地之上吹来了尘埃和风。自巨岩之上,两个格格不入的来客坐在最高处,眺望着异域的风景。「前些日子哦,常仪悄悄跑来找我玩,结果没有见到你。」羲和在后面,悄悄的往嘴里塞桂花糕,嘴唇鼓鼓囊囊的,声音含糊:「回去的时候,发现不愿意出门。」「凡人眼界短浅,并不久长,过一段时间就忘了。」彤姬没有回头,假装没看见她偷吃:「大不了我去把那帮呱噪的家伙杀掉好了。」「不要!」羲和紧张的摆手,忘记掩饰嘴里掉出来的碎屑:「她一定会哭出来的。」「她这几年怎么没有来过?」彤姬问。羲和沉默了。许久。「她最近的状况不太好。」「.….嗯。」同样的沉默里,彤姬轻声呢喃:「她也到时候了么?」明明凤凰才走了不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出现过。直到在建木之上找到她留下的神之楔,大家才明白,或许那个执着的家伙早已经在自己所看到的无穷变数之中迷失了。可无穷的变数里,没有一个,能够通向她所期望的未来。无穷的可能是凤凰的威权。可无穷的绝望同样是这一份威权的代价。而常仪,也和凤凰不同。她生来便不完整,因为自己的存在所造成的干涉。帝夋诞生的太早,也太过于庞大。作为对应的月,她无法支撑这一份恐怖压力,只能勉力维持。可就算是再怎么努力…也是有尽头的吧?「要去见见她吗?」羲和鼓起勇气,轻声恳请:「她很想你。」彤姬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许久,才回过头,揉了揉她的头发,展颜一笑。「你先回去吧,羲和。」彤姬保证:「告诉她,我很快就回去了,会带礼物给她。」「嗯。」羲和毫不怀疑的颔首。很快,日御远去,消失不见。只留下她孤独的坐在巨岩之上,凝视着这另一片大陆和国度的风貌,同时,看向了另一轮高悬在天穹之上的太阳。自东君的凝视之中,虚幻的日轮剥落辉光,能够分辨出五道交错在一处的庞大齿轮在轰然旋转,牵引着整个世界运转。向尘世无时不刻的洒落辉光。自四度的毁灭之后,由五位神祗先后把持和完善这一方世界的烈日威权,最后铸就了‘四度变迁,的时代。托纳提乌!被誉为所有太阳神之中的最强者。只自身一人,便足以同五位烈日之主比拟!同样,也是他,在不久之前的会议上,对东君的提案率先嗤之以鼻。「联合所有的太阳神,汇聚威权,成就太一?」托纳提乌冷笑:「你看上去像是心怀世界的神明么,帝夋?你只是想要拿走所有人的力量,成全你一个人的野心?想要的话,先打败我吧,赢了我,什么都好说!」「确实,没有那样的必要。」天照赞同颔首:「如今这样很好,有大家分担天命,何必汇聚在一个人身上呢?」「大费周章的结果,常常讨不了好。」痛饮神酒的阿波罗摇头,戏谑嘲弄:「要我看,还是算了吧。」耗费漫长时光和无穷心血所召开而成的会议,就此不了了之。「真遗憾,我给过你机会了。」彤姬轻叹:「给了你们所有人。」无人回应。只有远方吹来了焦灼的风。「喂,托纳提乌。」她挽起耳边的发丝,仰头,呐喊:「我有个礼物送给你。」「又是你?」日轮之中,托纳提乌显现,冷漠俯瞰:「我不是说过了,除非打败我,否则…」不快的话语,戛然而止。四度变迁的缔造者陷入呆滞。风声消失不见。一切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无形的弓弦被开来的低沉悲鸣,宛若整个世界的低沉倾诉。自东君的手中。「对不起。」彤姬轻叹:「我没有时间了,所以,不会再有机会—」苍白的箭矢自赤红色的长弓之上显现,遥遥对准了天穹之上颤栗的烈日。天穹不复湛蓝,只剩下一片如血的赤红。崩裂的大地之上,熔岩喷涌而出。无穷承载这自长弓之上所涌现的恐怖力量。狂风席卷,冲上天穹,带来了灭亡的低语。「看来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在那一瞬间,槐诗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彤弓!昔日自己在虚幻的赌局里他所驾驭的力量,根本无法同日而语。无穷的神性自光明之中涌现,自烈日之中蜕变,推动着整个世界降下杀机。一切都自那长弓的主宰之下,整合为一。这便是为太一所创造的伟大容器。大地和天穹化为粉碎,只剩下一片漆黑。五重烈日,自那一线微光之下,如泡影一样溃散,甚至来不及逃亡和躲闪。这是以帝俊的神之楔为素材,为了灭尽世间的一切同类而铸成的武器。托纳提乌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连神髓之柱,都在彤弓的调动之下,被强行启动,降下了威权—彻底的将五重太阳毁灭。以现境之力诛杀不臣!当第一支箭自虚空之中焚烧殆尽,五代太阳神所有的积累已经化为了神之楔,落入了彤姬的手中。干脆利落。如同曾经预想的那样,完美无缺。「第一个。」彤姬转身离去。希腊的大地之上,神庙之中的祭祀浑身赤裸,涂抹香膏和橄榄油,烈日的映照之下,载歌载舞,赞颂着烈日与瘟疫之主,献上牺牲。自云端,雷鸣轰然而过。赫利俄斯战车之上,洒下了神明的笑声,如此愉快,令凡人们为之狂喜。可紧接着,祭坛之上,神明的雕像崩裂缝隙。轰鸣骤然炸响。自剧烈震颤消散的云层之后。一道道如同陨星一般的破碎残骸燃烧着,从天穹之上坠落,砸在了大地之上,掀起新的风暴。而伴随着烈日的熄灭,赫利俄斯的最后哀鸣响彻整个世界。黑暗里,祭司们陷入呆滞。错愕的仰头。感觉到冰冷的液体从天穹之上落下。血水如雨,笼罩一切。「第二个。」天穹之上,俯瞰着赫利俄斯渐渐坠落的残骸,彤姬面无表情的离去。烈焰自大地的缝隙之中喷涌而出,如同潮水一般,渐渐的吞没了被血色所覆盖的大地。一切都在燃烧之中哀嚎。第三个,是乌图。两河流域,焦土之上,只剩下城邦的残骸。数之不尽的焦尸自火焰里崩裂,恶臭随着浓烟一同扩散。昔日的繁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如此惨烈的模样。乃至,跪倒在废墟之间,追悔莫及的神明,捧着怀中的焦尸,绝望的嘶吼和呐喊,咒骂着眼前的凶手。「假惺惺的慈悲大可不必,乌图,你降下神罚的时候那么多,可曾落过一滴眼泪么?」东君平静的挽弓,无动于衷:「如果你不想他们死,那你就应该早点站出来,面对我,而不是浪费我的时间!」「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帝夋!」苍老的乌图流下血泪,嘶吼,发起最后的攻击:「你将永失所爱,你将无所成就,你所愿的必将破灭!」苍白之箭贯穿神躯。火焰自从乌图的胸口缓缓的流出,点燃了绝望的灵魂。神明自火中消逝。徒留灰烬。高天原之上,一片死寂,只有在血色的流淌中,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不要碍事,滚开。」自东君的面前,燃烧的八首巨蛇剧烈的挣扎着,自哀鸣声里,坠入了黄泉门户之中,再也不见。昔日众神们尽情宴饮欢庆的殿堂中,如今只剩下残肢断骸,触目惊心的赤红缓缓的扩散。漆黑的世界之中,已经再无光亮。就连昔日普照这一片狭窄土地的太阳之主,都已经颤栗着,躲入了天岩户之后,不断的哀求着和控诉着凶手。试图向外联络,发出求救的警报。遗憾的是,自东君的俯瞰之中,此处已经彻底隔绝。甚至没必要动用彤弓素矢。足以令烈日躲藏的岩窟之门,在她的手中分崩离析,就好像轻而易举。刺耳的惊叫声从深邃的岩窟里响起,如此恐惧。彤姬走进了黑暗里。许久,惊恐的尖叫和咒骂声已经消失不见。当驰援而来的国津众神们赶来时,所看到的,便是那个渐渐从黑暗里显现而出的身影,胸前带着贯穿的裂痕,重创。「没想到,只会装模作样的小东西还是有点血气的。」彤姬轻声感慨,「小看她了。」就在她的手里,握着一柄崩裂的神之楔。宛如匕首。这便是逝者所残存的所有。「第四个。」彤姬垂落眼眸,俯瞰着手中的战利品。于是,在结晶的倒影中,那一张染血的庄严面孔之上,无声的浮现笑容。如此冰冷。「最近,总感觉出了很多事情啊。」「嗯。」「常仪前些日子还说起了你,她悄悄的在你的宫殿前面种了很多花,不让我告诉你。说是惊喜。」「嗯。」「之前,陆吾来找过我,大家都很害怕。」羲和犹豫着,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鼓起勇气,轻声恳请:「要不,我们停下吧,彤。」她扯着东君的衣角,呼唤着那个只有她们之间才知道的名字,由她为太阳所起的名字。「你在说什么?」帝夋冷漠回头,「停下?你认真的?」「可是……这样下去,我总觉得,不会有好事。」羲和向后缩了一下,害怕她的眼神:「我们能不能换个方法,或者……」帝夋的眼神,渐渐阴沉。看着她。又是那一副请不要欺负我的表情,又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就好像,只要求情和恳请,整个世界就都会像是自己一样,无条件的退让和庇护她,陪着她一起做游戏。「我给过他们选择,羲和。」她看着那一双眼睛,压抑着怒火:「他们大可以同意联合,或者,将神之楔交给我。可两样他们都没选,我也没得选!事到如今,你让我停下,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吗?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你真的清楚吗!」「可是,可是……常仪已经快要消亡了啊!」羲和低着头,哽咽着,哀求:「她只想多看你几眼而已……为什么啊,彤,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去见她一面啊!」帝夋再没有说话,也未曾理会她。直到日御沉默着离去。漫长的寂静里,彤姬沉默的思索着那个问题,却不由得回忆起常仪的微笑,每天黎明时太阳升起,每天夜晚到来,都能够看到常仪和羲和的笑容。可不知从何时开始起,她已经不敢再去看了。不敢再去看她们的眼睛。「啊呀.…」尴尬的声音从殿堂的门外响起,不请自来的讨嫌客人小心翼翼的探进了一个脑袋,鬼鬼祟祟的张望:「本来还有事情想要找你商量,结果看到这种事情。」祂问:「你们这是……吵架了?」她冷漠的看过去。看到这一张宛若猛虎的面孔,长发朱赤,宛若流水,眼神一如既往的令人厌烦。白泽。整日和凡人厮混在一起,放浪形骸的家伙。哪怕同样以福泽著称,却和凤凰不同,毫无任何的坚持,得过且过。除了好运之外,一无是处。「我刚刚看到,羲和都哭了哦。」白泽叹气,「她还在门口那边徘徊着呢,好歹去安慰她一下嘛。」「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冷漠的问:「你在指教我么?」「不敢。」白泽用力的摇头,长发如水波。「那么,你是来阻拦我的么?」白泽的表情越发惊恐,震惊失声:「你觉得我有那能力么?」「那你为何而来?」「只是有些担心而已,毕竟之前不声不响的,忽然闹的这么大。」白泽尴尬的抬起爪子,挠了挠头上的角,并不掩饰自己的发现和猜测:「你会这么做,我倒是不奇怪啦……不过,帝夋,你这么做,是为了大家么?」「不然呢?」东君反问:「难道是为了我自己么?」白泽沉默了很久,轻声问:「可倘若那么有一天,大家都拦在你的前面呢?」「……」东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渐渐暴虐和冷酷。「我明白了。」白泽缩头,保证道,「多谢你听完我这些废话,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祂们也不会干涉你。」好像生怕她改主意一般,白泽慌不迭的踏云而去。到最后,也没有说究竟找她商量什么。恐怕还在酝酿着什么鬼主意吧?但无所谓。彤姬冷漠的收回视线,凝视着殿堂之外那笼罩了整个世界的庞大日轮。已经再没有人能够阻挡她了。第五个的时候,她来晚了。巴德尔已死。自万物的悲鸣和哀悼里,她冷漠的环顾着眼前的世界,开始怀疑,这是否又是洛基的阴谋,远在地狱的倒霉鬼依旧试图去触碰现境。可当她回过头时,便看到了不属于此处,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身影。一脸呆滞的升华者。时隔着数千年的时光,看向了过去。呼唤她的名字。「彤姬。」令旁观的槐诗如遭雷殛。那是他自己……赫利俄斯上的短暂一梦,自巴德尔逝去的残光里,他跨域了时光的极限,看向了遥远的过去,然后,又在彤姬的手中,捏成了粉碎!彻底破碎!丝毫没有任何的留情。冷眼睥睨着所发生的一切。「这是谁的把戏?」她回过头,环顾着四周:「奥丁?不对……是你在搞鬼吧,密特拉!」就在她的面前,树林交错的影中,秘密和契约的执掌者显现,最为神秘的太阳神微笑。密特拉显现。「实话说,我并不介意你拿走太阳的威权,反正我手头的威权还不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有的高度之上,从未曾有神明如同她一样,接近神髓的本质,同时,渐渐成为这一份力量的化身……哪怕是逃走也不会有用,不论是如何煞费心机的躲藏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当九支帝夋之箭用尽,举世之烈日,已经被尽数射落。哪怕还有幸存者,也不敢再站出来,阻挡在她的面前了。整个现境,都彻底的笼罩在了黑暗之中。不知道多少神明沉默的凝望着此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而在这之前,黑暗里的世界,便已经被坍塌的轰鸣所充斥。山峦在哀鸣之中震颤,倒下,埋葬在海洋的洪流之中。连续九个太阳神的陨落,令神髓之柱为之重创,难以维持平衡,整个现境都笼罩在动荡之中。就连不周山和建木,都拦腰而断,无法支撑天穹之盖。破裂的天穹之后,有流火不断的从天而降,深渊的沉淀侵蚀中,洪水在大地之上肆意的奔流。可唯独还被光芒所普照的东夏,却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焦热和窒息里。焦热的狂风席卷。干涸的大地之上,已经再无任何的田苗幸存。当十道烈日的威权自帝夋的手中显现时,十道庄严的日轮便自天穹之上显现,自神性的灌溉和源质的焚烧中,暴虐的升腾,洒下毁灭一切的热量。尘世被抛入了熔炉之中。当她自天穹之上俯瞰时,一切好像都笼罩在火焰里。即便是如此,依旧有人狼狈的爬上不周山的山巅,那个苍老的聚落领袖逆着火焰,踏着燃烧的泥土和岩石,艰难的呼吸。向着天穹呐喊。仿佛是在怒骂或者诅咒。可那样的声音太过于渺小,难以传达到天穹的最高处来。帝夋冷漠收回了视线。就这样,毫不顾惜的,将所有的威权彻底催发。令天穹的正中央,庞大的裂口迅速的生长,展开。洞穿现境的封锁,打开三柱的囚禁。……掌控所有!自桎梏一生的天命之中,彻底解脱!她已经站在了那一扇门的前方。凝视着那渐渐降下的辉光,再无法克制喜悦和笑容。可紧接着,所响起的,乃是大地最深处的咆哮和长吟。仿佛延绵世界尽头无穷大地骤然一震,裂谷展开,从其中升起的,便是烈日之主都未曾察觉到的,浩荡光流!名为龙脉的存在!无穷光流自龙吟之中涌动着,升上天空,缠绕束缚在一道道日轮之上,宛若锁链那样,彻底的封死了太一之门。将她桎梏在其中。自一道道熟悉的气息里,她恍然大悟。「是白泽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么?」帝夋垂下眼瞳,分辨着桎梏之中的气息,渐渐了然:「陆吾,英招,应龙和烛龙…还有你吗,羲和?」唯独未曾预料到的,是那个阻拦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流着泪,看着她,却再未曾后退一步。纵然要面对太一的怒火。「就连你也要背叛我么?」彤姬嗤笑,冷声发问:「就你一个?常仪呢?不敢面对我?」「常仪已经消亡了,彤。」羲和努力的咬着牙,克制着哽咽的冲动:「直到最后,她都在等着你回来…可你究竟把自己变成了什么啊?你究竟将我们当成了什么?」那一瞬间,帝夋陷入了呆滞。哪怕她心知肚明,此刻的迟滞有多么的致命,却依旧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一张笑容。明明应该无比熟悉才对。可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再不清晰。她几乎已经快要忘了。当三柱剧震的轰鸣,响彻整个现境,万物好像都被推倒了毁灭的边缘,一切都在迅速的失控,崩塌。伴随着太一的显现。这便是挣脱束缚的唯一方法和结果。毁灭掉一切!已经已经都要来不及……「这是常仪最后的恳请,彤。」无视了烈日的灼烧,羲和伸出手,最后一次微笑,带着眼泪。「仅此一次。」她说:「请你……原谅我吧。」那一瞬间,大地之上的尘埃草芥里,有人向着神明,射出了轻蔑叛逆之箭!就在不周的最高处一那个半身被点燃的魁梧老者,挽起了手中的骨弓,奋尽所有的力量。向毁灭,降下制裁!啪!十道烈日如泡影一样消散,天穹之间的裂缝再无法扩张,迅速的收缩。自龙脉的桎梏里,彤姬低下头,凝视着贯穿她们彼此的箭矢。难以置信。那是同帝夋之箭同出一炉的创造,未曾出现在她计划之中的,第十支!以常仪和羲和之威权,舍弃所有,铸以此箭!这便是为了毁灭太一而创造的武器。唯一能够击溃帝夋的力量。「太愚蠢了,羲和。」彤姬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明明距离太一,只差一点……可是,在瞬间的凝视里,她看到了羲和的眼瞳,还有泪水的倒影之中,那个陌生的身影和面孔。不知何时,已经面目全非的帝夋!如此狼狈。就像是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真可怜啊,帝夋。她无声的轻叹着,闭上了眼睛。原来,不止是常仪和羲和,就连自己的样子都忘记了吗?自袭来的昏沉和黑暗里,一切都在飞速的远去。就好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不再需要。如此的孤独。她竭尽全力的,挣扎着,想要伸出手……想要再失去一切之前,再一次的拥抱她。想要告诉她。害你哭了,对不起。她坠入了黑暗里。仿佛是在坠落和升起。仿佛又像是溶解和离散。好像经过了无穷漫长的时光,难以忍受的苦痛和绝望,但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却好像只是弹指一瞬。一切都变得不同。再感受不到曾经的一切。光亮太过于耀眼,她什么都看不清晰,什么都感受不到。唯独鲜明的,是从未曾体验过的感受。就好像,自从诞生以来的就缠绕在灵魂和命运之上的枷锁,被解开了一样!如此的自由。就连呼吸都变得如此顺畅。她本来应该狂喜,手舞足蹈,可是却又前所未有的惊恐和不安。感受到自己孱弱的身体,如此渺小,就连任何的野兽都能够轻易的杀死自己。在这寒冷中,不由自主的颤抖,颤栗,难以克制哽咽。「啊?这么快就睡醒啦?」自模糊的光亮里,忽然有一张遍布胡茬的丑脸凑近来,如此庞大,像是巨人一般,咧嘴,向着她努力的和蔼微笑。于是,襁褓中的婴儿再忍不住,啼哭出声!整个聚落和村庄里,不知道多少人被这哭声吸引,好奇的抬头,看向那个张扬放纵的苍老男人。笑容如此得意!「姮!姮!」他大声呐喊:「你看看我捡回来什么?」「说了多少次,不要每天都捡乱七八糟的东……」话音未落,有惊恐的尖叫声响起。一个健壮的妇人看到他手中的东西,面色骤变,劈手从他的怀中躲过襁褓,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婴儿,最后,紧张的抬头问道:「你…从哪儿抢来的?!」「我捡到的!」男人瞪眼,努力辩驳:「我今天早上亲眼看到她从天上掉下来……不对,这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哈哈哈哈,没错,就是这样!」那个人仰天大笑,举起了手中的婴儿,向着整个聚落,向着天穹和世界,得意的宣告:「从今往后,你就是羿的女儿!」他说:「——你的名字,叫做彤!」帝夋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山海经·海内经卷十八》这便是帝夋之死。这便是彤姬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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