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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1 / 1)

碧云寺门口的甬道上,布满各种摊位,卖吃食的、书画的、香料的,应有尽有,最稀奇的是金石买卖,尤为一绝。而徐羡除了喜好读书,就是收藏金石了。“小妹,你就偏心大哥。”徐羌酸不溜秋道,“我不去,娘叮嘱我要陪同你,免得我不在,你被旁人欺负了。”“我就在这里歇息,有谁能欺负得了我。”徐善瞧了他一眼,道,“再说了,我还想你帮我带点吃食呢。”徐羌一听,感觉自家小妹馋嘴了才是真的,给大哥带金石怕是借口,顿时高兴起来了。“好的,小妹,我去去就回!”“小娘子,您别怪婢子多嘴。”看到徐羌急匆匆离去、心智不太高的背影,念夏忍不住念叨,“二郎君从来没买到过什么靠谱物件。”徐府上上下下都看透这个人傻钱多的二郎君了。徐善微微一笑,摸出来一个荷包。念夏目瞪口呆:“这、是二郎君的?”二郎君怎么回事,人走了,钱没带,这还怎么为所欲为。徐善无辜道:“二哥真是粗心,荷包落我这了。真是为他遗憾,这下想破费都破费不成了。”说罢,她掩住唇,对念夏使了个眼色:“去吧。”想要跟崔九暗度陈仓,勾搭成奸,必须把碍事的徐羌支出去。碧云寺后院连着一座孤山,山脚有一汪湖泊。崔九与方丈有旧,宿于寺中,此时正在湖泊旁的石亭中作画。念夏身负重任,蹑手蹑脚地靠近,躲在芦草后面,盯着石亭那边看。凉风突起,不知何方突然传来几道怪声。念夏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周遭。她总疑心她盯着别人,却又有旁的人在盯着她。几只山鸟拍着翅膀从她身边飞过,时不时地还嚎几声,鬼迷迷的小黑眼瞅着她。鸟吓人,也是能吓死人的啊。念夏捂住心口窝,确认了石亭里是崔九后,不愿再耽搁,蹑手蹑脚地回去了。她是走了,有人没走。更远一点的大芦草丛后面,伫立着一动不动的五殿下。李直低着头,走到他身后站定,稳重地咳了一声:“殿下,属下已经把罪魁祸首狠狠地处置了。”“哦?”陆濯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怎么处置的?”李直挺了挺胸脯,道:“属下把马的嘴筒子狠狠地扎了起来!”“扎得好啊。”陆濯笑了,“你去陪它们吧。”“是。”李直正直地抱了一拳,他意识到主子情绪不太妙,但是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木头疙瘩,当出气包向来是王得志的事情,但想到这回王得志被落在入苑坊南坊口了——他鼓足勇气,担当起劝慰的重任:“殿下,其实这还好,徐小娘子并未进石亭见崔九郎。”李直并未正面见过徐善,他只感受到了风雨欲来,于是一不小心张冠李戴了。“怎么胡言乱语起来?”陆濯枯起眉头,不满地看着他,“何来徐小娘子,那是徐小娘子身边的婢子念夏!”“属下失言!”殿下不愧是殿下,手眼通天,连徐小娘子身边婢子之名都一清二楚。李直亡羊补牢,斩钉截铁:“那婢子定然不是徐小娘子遣来的,也定然不是替徐小娘子前来相看崔九郎的。”陆濯端详着他,似乎从未发现他是如此智慧之人。五殿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自信起来了:“自然。既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徐善有怎会与崔九暗度陈仓。”有他这样的珠玉在前,徐善不应当、也不可能看上崔九那样的瓦砾。一个小白脸罢了,有甚好的!面容苍白、眉眼深秀的五殿下发自内心地瞧不上崔九这个小白脸。必然是念夏这个婢子,动了痴心,自顾自地偷摸过来看崔九。都是念夏的错。上辈子,他就要给徐善换一批得用的人手,徐善偏生不愿意,就护着念夏和习秋这两个不中用的,为了两个下人和他生气。想起往事,陆濯的眉宇泛起阴郁,他看向石亭里崔九的目光,越发的歹毒了。李直……李直不敢说话。他们可就是冲着崔九来的碧云寺,万万没想到徐小娘子真来这里进香了。想起来陆濯寺门不入,直接从后山纵马至此,再想起自己方才发出的智慧之言,一滴冷汗就顺着李直的鬓角姗姗滑落了。“走。”陆濯甩开袖子,大步离开。李直扣好马缰,赶紧跟上。陆濯一言不发,从后山往碧云寺的后院走,到了必经之路的卡口,止住了步子。当李直跟着他,鬼鬼祟祟宛如做贼一般,藏身到小山坡后面的时候,李直还在想,不是说不相信徐小娘子和崔九郎暗度陈仓吗,那这又是在做什么。“殿下,您不敢亲自去见徐小娘子?”李直又失言了,话一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有何不敢?”好在陆濯没计较,他冷笑着低咳了两声,眯起狭长黑眸,像蓄势待发的隼,“我倒要看她敢不敢!”倘若她敢!倘若她敢来——“殿下,有人来了!”李直语气匆匆,在他耳边提醒。徐善和念夏主唱婢随,正向后山走来。“小娘子,您料事如神,崔家郎君果然就在石亭里。”念夏也是跟着徐善上街围观过崔九郎的,“崔家郎君着青衣,戴纶巾,正作着画呢。”徐善轻提裙角,笑容宛宛:“他什么都会,回头我请他为我作美人图。”前世崔九为她作过,把菩萨的脸画成了她的,意在吹捧她为观世音的化身。不过那时候是为了弄权,为了给她造势,今生就不必如此了,可以搞一搞纯粹的男欢女爱。崔九的好处那么多,重生了都叫她念念不忘。而今生始终没能与崔九见上面,这不应该。“小娘子,您真的相中崔家郎君了?”念夏还有些晕乎。“什么相中不相中,才子佳人本该就在一起呀。”徐善曼声道,“他是才子,我是佳人,我们天生一对。”小坡后,李直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事不过三,他生怕自己又又失言。“李直,你可听见了?”陆濯却不放过他,一字一顿的,磨着牙发问。“没有。”李直把头直摇,“属下什么都没听见,根本不知道什么才子佳人!”……完犊子了,他死了。陆濯笑了起来,如果不是要避着徐善,他简直要笑到发癫,一边笑一边咳。李直快哭了,没有一刻他像这般思念王大公公。“殿下,您饶了属下吧,属下嘴笨,不能开口的,只能当个四肢发达的木头疙瘩。”“那你就动手吧。”陆濯收住笑,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冰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念夏身上缠绕了一周,“拖住她们。”说罢,他自己往石亭那边去。不就是要见崔九吗,行,他就让徐善好好见见。陆濯唇线勾起,看向天际。碧云寺,好一个碧云寺。碧云压他顶了!第7章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哎呀!”伴随着念夏的惊呼,她脚下一歪,跌倒在地。徐善把她拉扯起来:“无碍吧?”看着平坦的路,念夏很羞愧,她居然平地摔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毛躁了。“小娘子,我无碍的,无碍……啊!”她尝试着把脚放下,落到地上一吃劲,她顿时又疼得把脚抬起。徐善俯身,按了按她的脚踝,道:“崴到了。”好在不严重,从旁边折了一根竹竿当拐杖,念夏身残志坚地支棱起来了。“你自己回房里歇息吧,我先前就不让你跟着我的。”看她还要跟上,徐善赶紧说道。“可小娘子您孤身一人在外……”念夏还不放心。徐善娇柔一笑,明眸善睐,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像话。“要的便是孤男寡女,你跟着我,耽误了你的脚、又坏了我的好事该如何是好?”小坡背面,拖住她们的李直拍了拍心口窝。心疼殿下,幸亏他先一脚走了,要不然听见这等好事可怎么承受得住!就是念夏,她也快承受不住“好事”二字了,哆嗦着嘴目送徐善远去。徐善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念夏,你索性坐在这里,我去去就来。”远远地,她看到崔九的身影了。他背对着,身姿颀秀,青衣萧萧轩轩,风吹衣袂,隐着放纵风流之意。手捏紫毫,端详着宣纸上行云流水的画,明明听见背后脚步声逼近,硬是不回头,那倔强的后脖颈流露出一丝做作之感。原来他少年时居然是这样的。徐善微慨,她记忆中的崔九,是一个孤僻又锋利的男人,和眼前这个不太像。“叨扰郎君。”徐善在石亭下站定,语落微微勾着,天水碧般又软又滑,“我家婢子在前头崴了脚,走不得路,不知郎君可否帮我给寺门口的家人带一句话。”勾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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