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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1 / 1)

徐善真的勾诱好男儿了,这般驾轻就熟。然而,她勾诱的是崔九,而不是陆濯这个前途无量的来日皇帝。捏着紫毫、背对徐善的陆濯心里一阵烫、一阵冰,没想到啊,真是万万没想到,徐善重生一回越活越过去了,眼光下跌这般厉害,当真看上了白衣崔九!陆濯差点落下泪来。他好不幸,他真的是太不幸了。他可是皇帝啊!磨了磨牙根,陆濯的眼尾都憋红了,他缓慢地开口,声音宛如被驴子拉着磨碾压而过。“小娘子,我不顺路,帮不了你这个忙。”这就拒绝了,他甚至头都不愿意回。徐善眉梢挑了一下,不对劲呢,求帮带话只是一个搭话的借口,无论是现在众人口中的风流郎君崔九,还是她记忆中的面首崔九,都不会回绝之时看都不看她一眼。轻提了一下裙裾,徐善上了石阶,入了亭内,她居然不退反进!未曾设想的道路。陆濯面色阴沉,听徐善轻盈的脚步声愈发逼近,最终在距他咫尺的后方停下来。她对崔九竟执着至此!陆濯又嫉又妒,内心翻江倒海,关键他搞不懂徐善怎么就变心了。他前世,虽早早驾崩,但崩了并未完全崩。约莫是临死前得了徐善那句要来陪他的诺言,他一直没舍得去投胎,魂魄挂在正大光明匾上,望穿秋水十数年,忽一日宫里飘白幡,徐善薨逝,正大光明匾坠于地上裂成两半,再有意识,他已然人生重来了。徐善掌权后,带着小皇帝住到了园子里,说是紫禁城是她的伤心地,不忍心住。陆濯是信的,他一个魂魄孤伶伶地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上守着,过来清尘的宫人偶尔会大着胆子说些小话,譬如太后娘娘终于寻到神医赛扁鹊了,让赛扁鹊编纂止咳千金方。这样的往事,让陆濯今天想起来,都险些热泪盈眶!他可不就是咳死的吗。要不是咳得凶,他也不至于怕死求长生,最后越磕丹药越拉胯。他都死了,善善竟然还想着找到赛扁鹊。倘若这都不算爱!然而,然而。这辈子的大变数崔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原来徐善的善,是善变的善。“小娘子,莫要靠近我了。”陆濯妒火中烧,不遗余力地给崔九抹黑,“我崔九内有添香红袖,外有解语娇花,无福消受小娘子之恩。”这声线——掩饰的没有方才好哦,这是一不小心真情流露克制不住了呀。徐善的眉梢危险地抖了抖,她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郎君说无福消受,却终不回首,要是你转过头看看我,我不信你不愿消受。”徐善哀婉道,“难道我不够娇吗?”嘴上这样哄人,脚下却有了动作,她慢慢地向崔九靠近、再靠近。也就是电光石火一瞬间,崔九侧身一避,掩了过去,状似惊怒:“小娘子太无理!”宛如险失清白、叫人看去了身子。徐善没看到,她目光落到案上的山水写意图,赞道:“郎君的画甚美。”画确实是崔九的画,新作出的,墨迹未干。说着,她自然地向石亭边退了两步,这一边,石亭外恰好就是沉着日影的水泊。徐善平心静气,侧过脸看了一眼湖面……顿时这口长气怎么也平复不了了!这张脸,这个人。陆濯,怎么又是你,陆濯!徐善一抬眸,盯紧还在矫揉造作的“崔九”,轻喝了一声:“崔九郎!”“崔九”的身形一顿,半晌,他道:“徐小娘子早知我名,原是有备而来。”“彼此彼此。”都已到这个地步了,陆濯还装还装,徐善也想看看,来日的皇帝陛下头皮是有多硬。“崔九郎,恕我冒昧,不知那一日在曲江之上,你分明会水,为何对落水的我袖手旁观?你可是士子中素有名望之人呀。”徐善这就道德绑架起来了。“只因我这个人品德低下,所得皆虚名,不值一提。”陆濯掷地有声。“确实。”徐善点头,十分认同,“左小娘子原本打算为你落水的,最后关头止住了步子,只因看到了五皇子。左小娘子宁做皇子妾,不与白身妻,她说她与五皇子已私定终身……”“荒谬!”陆濯喝了一声,断然转身,拂袖道:“徐善,收收你那狭隘的心思,我与左家女从来清清白白,她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之人。”——“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一道敲锣打鼓式的声音在陆濯耳边响起,真是来得及时,再不来,陆濯都要把这回事忘了。他恼羞成怒:“我没急!”还不承认,也罢,他这个人从上辈子开始就是这般死鸭子嘴硬。也是如上辈子一般觉得左家女是个没心眼的。前世的左家女没嫁成崔九一直待字闺中,在陆濯登基后,那堆老不死的指望把她塞入陆濯的后宫。陆濯觉得他不亏,左右不跟左家女生孩子就是,在徐善的激烈反对下这事才没成。因为左家女,徐善和陆濯的隔阂第一次裂在两人面前。徐善想笑,对着陆濯微微睁大眼。“五殿下……您、您不是崔九郎。”陆濯:“……!”不妙,他忘记自己正在玩角色扮演了。实在是听见徐善提左家女,他忍不住了。左家女上辈子就是横亘在他们俩之间的一道臭水沟,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善会把左家女当回事。左家女头脑平庸、心思都写在脸上,这样的人,本应是不值一提的。沁凉的山风从极远处而来。石亭里,陆濯徐善四目相对。外头的树都老了,可是这时候的他们,故人相逢,尚且年少。陆濯想捏扇子,摸了个空,崔九的这身装束并无折扇。他只能装作无事发生,抬手抵住唇角,咳了一声:“不必行礼。”“是。”话虽如此,徐善还是俯身轻福。这样懂事,陆濯的长眉略略舒展开,倏尔又拢起!——“真不想动,当太后唯一的好处就是活人都得跪我,而我还得跪死人。”——“陆濯果然不中用,扮个崔九三俩下不到就露了陷,他怎么也不去平王妃的赏花宴呢,平白来碧云寺坏我和崔九的好事,第二回 了,真是日了狗了。”——“陆濯就是属狗的,算了,不日了。”“!!”离谱,离大谱了啊!从前和他欢好的时候、在他的龙榻上舍不得下来时候,怎么不嫌弃他属狗?陆濯气急败坏,怒喝:“放肆!”他眼前发黑,他只想把徐善弄死。——“行个礼还把他行出火气了,这人果然颅内有疾!”徐善似有所感,不胜柔弱地往石亭边一歪,身子靠上去,害怕道:“五殿下,我、我不懂……”——“他再吼我,我就装晕,就当差点被他吓死。比不要脸,我是不怕他的。”“……”陆濯按了按眉心,深深吸气。“过来。”他道。徐善胆怯:“……不敢。”——“唤狗呢你。”狗,又是狗。陆濯眉心直跳,他压抑着:“你敢的很!”徐善像是被吓到了,肩头一瑟,泪颤于睫,杏眼水光盈盈。虽然知道徐善十有八九是装的,陆濯还是被蛊到了。“徐善。”他过去,在徐善面前站定,俯身而下,把徐善禁锢在他与石亭的沉影里。突然,他对徐善伸出手。——“我真傻,真的。陆濯有大病。”——“还不如直接去赏花宴算了,我现在就晕过去吧,我怎么还没晕?”——“这辈子最讨厌咸猪手,我对别人伸的不算。”徐善不停地往后躲,她的目光微动,如何美美晕倒在地已酝酿好了,心中暗念:“三、二……”发顶之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凉飕飕的。“徐小娘子以为我要做什么?”他手里捏着从徐善发髻上取下的一缕芦花,是被方才的山风带过来的。纤弱的小娘子怯怯低下头,长睫簌簌。装。又装!陆濯心里恨恨,他从未发现徐善是这般虚伪之人,他上辈子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他现在已经看透了一切,用挑剔的目光把徐善里外挑了好几遍,陆濯枯着眉头,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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