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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1 / 1)

小姑娘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然后就陷入睡眠。余渝叹了口气,“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不趁年幼打开心结,以后势必要成为孩子心中难以抹去的阴影。廖初看着睡梦中仍会流泪的果果,声音沙哑,“我不是个好舅舅。”“你是,”余渝认真道,“你是个很好的舅舅。”换做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做的比他更好。但廖初还是有些自责。自责没有早发现,自责那些年的力量不够,不能及时找到姐姐……稍后两人退出房间时,气氛就有点沉闷。余渝拍着他的肩膀,想安慰却无从说起。感同身受其实并不存在。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真正变成另一个人,自然,也无法完全体会对方的心情。他张了张嘴,“要不要,抱一下?”人在难过的时候,如果有个拥抱,会好很多。廖初抬头,沉默地望过来。余渝忽然有点无措,张开的胳膊也慢慢往下落,“那个,不……”话音未落,对方的身体就覆了过来。廖初的骨架比余渝大一圈,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嵌进对方的胸膛。余渝微微扬起头,下巴搁在廖初肩膀上,“没事了,没事了……”他抬起手,一遍遍抚过对方的脊背,像安慰一个缩在角落独自伤心的孩子。好在阴霾过后总是晴天。等到傍晚,甥舅俩就决定抛开沉重的过去。余渝跟着松了口气。他们真的是很勇敢的人。傍晚时分,厨房里的香气已经浓到化不开。余渝和果果像往常一样趴在沙发背上,努力试图分辨里面的食材,但都以失败而告终。中餐的绝妙之处就在于,它可以将原本看似完全不搭界的食材混合到一起,历经煎炒烹炸,最终凝聚成全新的美味。盛有无数种顶级食材的砂煲发出细密的咕嘟声。细小的气泡在砂煲底部成型,然后随着热流上升,在塞满食材的汤汁表面炸裂开来。“咕嘟~”“咕嘟~”盖子都被顶得一跳一跳的。果果中午哭了一场,现在眼睛还微微有点肿。但小姑娘的心已然完全从过去的阴暗中走了出来。她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小口吞咽着口水,低头戳戳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饿了。”余渝失笑,也轻轻在她的小肚皮上戳了戳,“哦呦,咱们果果都饿瘦啦。”果果怕痒,一被戳,就像小刺猬一样,猛地蜷缩起来。余渝弯腰去咯吱她,小姑娘嘻嘻哈哈在沙发里滚作一团。按照传统,除夕是要守岁的。但这项传统对现代年轻人来说,几乎没什么威慑力。他们要么干脆提早睡下,要么就跑到外面去跨年。即便在家的,大多也是联网打游戏。倒也有不少被家长抓过来看春晚。可几分钟之后,就被过于花团锦簇的舞美和灯光刺瞎眼:这踏马什么玩意儿?!等了一年,就给我看这个?我去追个网剧不香吗?对此,余渝和廖初也有同感。倒是果果,竟然适应良好。据余老师讲解,儿童本就倾向于色彩艳丽的画面,至于内容,那压根儿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好在一盅压轴大菜很好地抚慰了他们饱受摧残的身心。做了几个小时饭,屋里水汽过重,廖初就开了会儿窗子通风。和沁凉的空气一起传进来的,还有不知谁家激烈的吐槽:“卧槽,谁家做饭这么香!做个人吧!”廖初整个人都懵了。做饭好吃,是我的错喽?他那张脸上鲜有这样生动的表情,余渝飞快地掏出手机拍了张,又吭哧吭哧笑起来。既然有“催佛跳墙”的名号,这道菜的美味自不必说。在它面前,好像一切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一口汤,一块渣,都是精华。余渝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只憋出来一个字:“鲜!”老祖宗的智慧在此刻显露无疑。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终于能将心中感受吐露一二。甚至就连里面最平凡不过的鹌鹑蛋,也摇身一变,成了食物链顶层。被人吃的顶层。别的菜倒也罢了,唯独这道佛跳墙,当真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先吃完了再说。廖初对于分量的把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三人每人分吃两小碗,砂煲刚好见底。这个春节实在圆满,竟叫他难得起了坏心眼。几张近距离大特写发出去之后,廖记餐馆的talk官方账号评论区就炸了锅。众网友纷纷表示:做个人吧!还有许多悲催的,被抓去加班的社畜们,不得不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着视频和照片,流下了心酸的口水。“护法群”和朋友圈早已被狂轰滥炸,廖初选择直接屏蔽。余老师表示叹为观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廖先生。等过了十一点,果果早已和许多撑不住的人一样,睡得死去活来,梦里不知多少艾莎女王来了又去。但也还有不少勇士坚持着,试图用自己的恒心和毅力,许一个来年。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响起电子鞭炮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市政大楼广场那一带的烟火也亮起来了。那是市内唯一允许放烟花的地点,在禁放令的对比下,更显得弥足珍贵。今天是大年三十,连冷风都收敛,吹到脸上,隐隐带了点温柔。腊月的晚风其实是很孤独的东西。它曾在过去无数个岁月呼啸着刮过山川河流,目睹沧海桑田却无能为力,只好在空旷的虚空中发出悲鸣。但即便如此,它仍不吝啬在特殊的节日,奉上自己独有的温柔。廖初和余渝肩并肩坐在阳台上看烟花,斑斓的色彩尽收眼底。夜色浓郁,世界很大,但孤独已然远去。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他们看向彼此:“新年快乐。”真是再好不过的一年。在过去的人生中,他们曾无数次幻想类似的场景:星空,烟火,心意……此时此刻,一切成真。客厅里的春晚还在竭力收尾,过分饱和的色彩和舞台搭配看上去乱做一团,甚至有些刺眼。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真心期盼春晚节目了。但作为铭刻在血脉中的某种仪式感,好多人还是会像廖初这样,到点就把电视机打开,然后在年复一年的嘈杂背景音乐中,做着其他真正喜欢的事。廖初的脑海中忽然走马灯一般浮现出许多记忆的碎片。好多他都以为已经忘记了,然后愣是把自己活成没有根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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