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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1 / 1)

出人意料的是,朱晏亭看完少府递交的名册以后,未对少府拟定的玉藻台官职作出任何改动,只是将长亭殿的女史关眺调了补了一个不高不低的缺,便发下去定了。今日,正是三卿卫尉司马谨、少府谢卿、太仆顾仰初来椒房殿任职的日子。三人虽是内监出身,也是比轶千石的高官,着青色官服,挂“椒房玉藻”铜印,恭谨站在殿内听训。朱晏亭身着丹霞色双裙,挽青帔,因新婚之故,发上戴着华美庄重的赤熊罴华胜,步摇垂下粒粒温润生光的珊瑚珠。她莲步轻移,轻轻启口——“前日,有人谏孤,可任往日我母所居长亭殿宫人到玉藻台任职,免掣肘于人。”“我对她说,少府选来的都是在未央宫十载以上的宫人,均为层层选拔,熟知宫务者,我很放心。倘若随意择选亲而无能之辈——无能之祸,甚于不亲之祸远矣。”“何况孤并非只是长亭殿之主,故当最初就敞门尽纳,将清水泥沙一并收进来。”她站定,目光在面前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汝等从前从何而来,孤一概不问,从今日起,你们作为椒房玉藻台三卿,作我的臂膀,协我共理六宫事。今日明陈规则有三。”“其一,从今日起,未央、长乐、明光三宫、一百九十二殿,一切内宫诸事,皆归椒房殿统领。”“其二,一切从椒房殿发出的诏令,加诸玺印,令行即效,勿论哪宫人皆不可再做更改。”“其三,尔等只听令于孤一人,上至陛下、太后,乃至诸宫夫人、少府,若有他令,需禀我待决。”“我不愿定许多繁琐规则,犯其他小错或可豁免,只这三条如违必严惩,你们可记住了?”三人垂首应道“诺”。朱晏亭微微颔首“赐金。”就在这时,少府谢卿忽而微微抬首,小声询问:“殿下,倘若宣室殿有要紧的吩咐,来不及了,也……要先呈殿下吗?”他身宽面圆,一派敦默和缓的脸,眉梢轻动,语气却含着些微不著痕迹的讥诮——这是混迹未央宫十数年的老内官,对一个初来乍到不明深浅、无母家傍身的皇后微小的、淡淡的嘲讽。诸人皆知,今上强势,不比先帝温和脾性好。虽然皇帝一般不插手内宫的事,但是难保有些妃嫔废立、移宫易殿的圣旨。更何况,还有长信宫的太后不愿放手。皇后一来,就要确立椒房殿统驭六宫的绝对权威,在未央宫老人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少府谢卿故意出言嘲弄,也是存着一分愿意让皇后撵去,也不愿跟着她在椒房殿吃亏的想法。朱晏亭目光停在他的面上,这时恰好窗外一道闪电划过,耀亮了少府谢卿被青色锦袍裹起来的滚圆身躯,他断定自己收敛人心之初,不会重罚,腰板挺直,有恃无恐。说不定驱逐他,反倒合了他的意。这道闪电,同时也让她眼角恰如其时的,扫到了殿门外一角玄底金线的衣角。她唇角忽有了一缕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笑容,话到嘴边,复又斟酌,添上溢美之词:“昔者乾坤阴阳各守其序,是故唐虞成康,垂衣裳而天下治。陛下是贤明之主,我等众星拱北辰,各司其职,做分内之事,陛下怎么会见怪呢?”少府谢卿小声道:“可从前的规矩,宣室殿下来的旨意,是不需要再请示皇后娘娘的。”朱晏亭疑惑:“从前有皇后么?“谢卿面色微僵:“这是未央宫的旧礼,先帝在时就是如此了,殿下要改,恐怕要先请示陛下的旨意。”朱晏亭点点头,轻应了一声。“那你就替我去请示陛下吧。”说着,给他使了个往后看的眼色。少府谢卿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身后传来了皇帝近侍曹舒的声音,然后便是齐刷刷拜倒之声。竟不知皇帝何时赶到,在背后听了多久。他吓的魂飞魄散,身塌腿软,转身拜倒在地。“你叫什么名字?”皇帝脚步没有停歇,从他身侧走了过去。“禀……禀陛下,奴婢章台使谢卿。”“章台使谢卿……”皇帝的声音沉吟着,思考了片刻,突然笑了笑:“朕给你一个好差事。”谢卿抖若筛糠,正不知是祸是福,只听皇帝清朗的声音想起来,带着几分玩笑的不羁之气。却如窗外的惊雷一样,猛然炸响在他的耳边。“你喜欢循古,不若就替朕去问一问先王,你说的那个未央宫旧例,到底应当改不改?”说着,不等他求情,大袖一挥:“拖下去。”……朱晏亭料到皇帝会发作,却没有料到处罚如此激烈,见他面上隐隐泛青,眉目之间阴沉得要拧下水来,断乎不是为一内侍动怒至此。忙使个眼色,殿中人登时安安静静地鱼贯而出,不多时候便很快安静下来,殿内只剩下二人,窗外激烈的雨声更加凸显。齐凌坐在大案后那张金凤莲花缠绕的凤座上,凤座上的明珠珠光润泽,半点浸不入他黑沉沉眼眸收敛的风雷暗涌之中。朱晏亭面有犹豫之色,她在脑海中回忆,却完全搜寻不到父母之间有情谐的片刻,因此并不知道作为妻子,在夫郎恼怒的时候当如何软语开解。妆奁之间有一把还没收去的纨扇,她执入手,携入怀袖,走到皇帝身侧。见他一个人便将凤座霸占无几,道:“陛下,您往旁边挪一些。”齐凌蓦然抬眸,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了一眼。朱晏亭不以为意,俯下身靠近。她身上温热馨香的味道逼近,齐凌下意识往侧边靠了一点,便让她得了空,挨着坐了下来。黄金凤座宽阔,虽坐两人也绰绰有余,然因他坐姿霸道,朱晏亭只坐着一角,朱红裙裾与他玄袍交缠到一处。她手中慢慢将衣裳各自分离开,打起纨扇,双目定定的,目含深意,将皇帝面上的表情一点不剩的收入眼底——“陛下何故动怒至此?”皇帝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递给她。“自己看吧。”*作者有话要说:【跟所有人说声抱歉,上周开始作者身体非常糟糕,吊了四天的水,未能及时更新。回来以后迟迟找不回写文的状态。这几天白天要上班,已经连续三天晚上发着呆,对着屏幕到天亮,就是找不到灵感,又不愿随便落笔,感觉写出来的所有都不对劲。我状态越来越差,身体和心理都出了不小的问题,工作也请了假,可能需要暂时离开一小阵子找回状态。非常对不起大家,我诚挚的为我鸽了你们的行为道歉。此后此文不再申请榜单。我承诺短暂休息之后,会一章一章认认真真的写完。此文现在进度大概过了四分之一的样子,前几天我已经写下了结局,还想追下去的读者放心,我一定不会坑。最后,诚挚的对不起,向你们鞠躬,对不起。本章留言有红包,先发一波。之后的由我基友代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長樂、一泓月、mmvicyeah、梦里不知身是客、26003801、沧海月明、九江、lin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 66瓶;尘落 40瓶;安逸是杯情花毒酒 31瓶;言檀 20瓶;大猫小猫 17瓶;ann、进击的多多洛 16瓶;晋江□□、金金金金鱼、先仝 10瓶;晒干的比目鱼、扣肉很好吃、不知道、醉卧莲 5瓶;琭琭如玉 3瓶;淇水滺滺、洛书、fantalimon、干禄 2瓶;阿九、snow、28939864、琴酒、布娜娜先生、碎碎念珠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4章 长安(十一)御史台有监督百官、匡正君主的职责, 虽然有时候会故意发一些言之无物的上表体现自己的存在,但是认真起来要上谏的时候, 上书规格、封装的形式是完全不一样的。齐凌拿的那封上书, 是御史台最高级别的上书,代表御史台对它的高度重视。朱晏亭就着他的手,展开一看, 原来是对齐凌婚后休沐其间,荒废对郑太后晨参暮省行为不妥的诤谏。她默默读完。思忖片刻,在齐凌冷冰冰的眼眸里, 迟疑着启口——“……陛下以孝治天下, 如若陛下不孝顺太后了, 天下臣民如何孝顺君父呢?此行是十分不妥。”说出来的话与御史台上书如出一辙。齐凌顺手就将那封书卷一卷,往她额上敲去。他动作极快,袖里带风,朱晏亭愕然抬首,却发现竹片在眼前来势骤然止住了,“啪”的一小声,轻轻敲在额发上, 几乎没有力道。然而竹简之后,君王的脸比刚才更加黑沉了:“你不知道朕为何荒废?”他将“你”字咬得很重。朱晏亭慢慢将被他竹简挑乱的鬓角抚平。大殿中空空荡荡, 没有其他人。她语气平和的开口:“妾知道, 陛下是为妾好,让太后不至于太欺负我。”这话说出来,君王的脸色才软和了些许,把玩那简书:“还有点良心。”朱晏亭笑了笑。郑太后的这一局其实很好复盘——稍微查一查, 就知道童谣是十几年前就有的, 最初不可能是南夫人散布出去。而朱晏亭七岁进长安, 在未央宫见过的只有寥寥数人:先帝、端懿皇太后、七岁的齐凌,还有就是郑太后。在下一代立后立场上和她立场最冲突的、知道她脖子边有一个痣、并且有力去散布谶言的,只有郑太后一个人。本来,这一击防无可防。对方早在十多年前就埋下了线,这首歌谣一度在长安传唱,只待有一朝万一真的是她封后,只不动声色挖出来,便能给她重挫一击。至少能埋下群臣对新后的忌惮之心。坏就坏在,郑太后贪心了,她想用这一首童谣一箭双雕,同时打击齐凌亲手扶起来的南夫人,为族女郑韶铺路。所以玩了一出借刀杀人的把戏,使南夫人表面上来出这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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