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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1 / 1)

鸾刀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在桂宫,你说可以用齐元襄的时候。”朱晏亭道:“之前有猜测,但我始终不相信你也会背叛我,才会在大事之前把我儿交给你,没想到……”“我从来没有背叛殿下。”鸾刀蓦地出声打断她,挺直背脊,自被拘来一直晦暗无神的双目在此刻迸出亮色,即刻反驳:“从没有。”朱晏亭微笑着,从手里取出了一个香囊,碧青底,上绣一枝萧萧竹叶,尚带着一股草叶清香,将那香囊展露给她看。“那我再问你一遍,当真是我指使你刺杀的陛下?”鸾刀眼里陡然明暗变幻,闪过一丝慌乱:“这是……”她将那个香囊轻轻抛掷到鸾刀的裙角,道:“陛下遇刺的地方临近昭台宫,那日是我惧怕滑胎请他来,只有我的人能动手破去围网,遇刺之地刚好洒有这种香草,吸引他骑的天马,让他遭到兽袭坠马,滚进早就铺好的铁蒺藜里。”朱晏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我刚好曾经用过这种香草,在琅琊,向临淄王后求来,为了救李弈。”“你该也不知道吧?整件事唯一留下的‘罪证’便是这个香囊。因为李弈落入诏狱,举家都被搜过了,刚好搜到过这个香囊。你说,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刚好的事呢?”她惨然一笑,余声微哽:“鸾刀……我那时举世无依……神志不清。倘若不是在桂宫看到这个廷尉寺奉上的香囊,我便……真信你了。”“殿下。”鸾刀面露痛色,颤声唤。而朱晏亭的哽咽叫人好似听晃了,仅仅是声音颤着浮动了一下,只一瞬,又复归无澜静水。“若成,他死,扶我儿登帝位。若不成,我深受构陷,铁证如山,也不得不与皇帝反目,还是我和我儿为你们所用。”鸾刀定定道:“不管哪一种,殿下都会是太后,临朝掌权。”朱晏亭轻轻笑了起来:“你是说,被一狗彘之徒随意欺辱的太后?随时会被软禁杀死,连取代之人都备好了的太后?你不会不知道,吴若阿已经到未央宫了吧。”鸾刀面上血色尽褪,惨白层层泛出来。“可……殿下……如果没有装作不知人事,让出金印,也不会被他欺辱。”朱晏亭冷笑道:“我原先在昭台形同废后,手里只有一点禁军,他已拿下武库,背靠临淄国,朝中党羽众多。我和我儿在未央宫,便似幼童怀宝过市,难道我对他曲意逢迎做小伏低,会比对我丈夫来得更加痛快?”鸾刀哑口无言,默然良久,面上的血色都被抽尽了,额头一片惨白色。窗口火光渐渐黯了,时近正午,天光还盛,她半截身子埋在幽深无界的黑暗里,鬓发在烛光下跳动着雪色。头缓缓埋下,声音很哑:“是我……识人不清。奴婢……虽从无背叛殿下之心,却为殿下引来祸水,是我之过,应当受死。”“哦?”朱晏亭露出微微诧异之色:“到这时候,你还要对我有所隐瞒?难道你不是细作么?”鸾刀霍地抬起头,看见她冰冷如雕的玉面上,灯火寥落,朱唇开启,字字诛心。“你若真的只忠诚于我的母亲,为何三年不见踪影,偏选了我最落魄的一刻,才来见我?我一叶障目,只因你侍奉过我的母亲,便忘了你在她之前,还曾在宫中度过五载岁月,是不是?”鸾刀为她诛心之言所伤,神情惶然,眼中泪波泛溢,逐渐双肩软塌,脊梁遂弯,整个人枯朽如老木,彷如一瞬,老了许多岁。她静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嗓子已哑得不像话。“是……我是不止忠诚于长公主。”朱晏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从进宫就是临淄王的人。临淄王曾经和我外祖母端懿皇太后过从甚密,当中,你没少出力吧?”鸾刀忽然抬起头,蓬乱发间眼睛亮如电:“绝非!我从未效从竖子。我跟随殿下时,殿下是要嫁章华郡守,我也跳入云泽,义无反顾。只因我忠诚的另一个人,就是殿下的外祖母,端懿皇太后!”朱晏亭眉心忽蹙,眼底惊恸之色一掠而过,似被闪电击中了,面色惨然。难怪,鸾刀总是对着她看另外一个人,难怪她总是有意无意提起,她和她母亲不一样。那和谁一样?此时方明了。因她说:“殿下应当像你外祖母一样。”鸾刀重新抬起头,容色苍白,眼波残絮似的一缕,黑眸中那一点明色,随时会消散。“殿下一定要把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否则到身死族灭那一日,悔之晚矣。从前张氏何辜,为何会灭门?你去看看玉台山上的青烟荒冢,多少王子皇孙万户侯……事已至此,奴婢今日固然只求一死。但殿下既然已经掌控未央宫,奴婢冒死进谏,必须让陛下薨,太子即位。否则,以他的帝王之心,冷厉权术,以殿下曾犯下的罪行,未央宫里,你……你无片砖可以立身。”她一言三叹,眼作两眼泉,清泪淌落,因面上皱纹,泪水微横,荡起无尽烟波。朱晏亭默不作声,事实上,她听到端懿皇太后故事后就歪着头,抿紧了唇,鬓上步摇如晚春海棠微颓,叫疾雨打过,红露幽凝,花枝倾坠。在她几乎以为她要哭出来时,步摇影中,一个小小的笑涡如风吹柔云,云朵浅陷。殿里门窗紧闭,垂落的幔帐挡着光,实在太暗了,她疑是看错。那绝非是苦笑,亦非冷笑。而是发自心底的笑,因她眉眼里玉解冰消,柔情似水。朱晏亭起身走到她身前,玉指如盏,将她下颌托就,观在掌中苍老的痕迹,脖下浅纹鬓发银丝,有唏嘘之意。“我不会杀你的,你立了大功,我岂会杀你。”那只手柔柔的,停在她脖颈之间。她神情专注至极,半点也不似在玩笑,她轻言细语,馥郁含芳,如细细春风涤荡耳际,小声道:“是,我手底下未见得干净。若非你引狼入室,我还不知选谁来替我担这些脏水……既然我那舅舅如此有心,我又何妨,借他和他儿子人头,为我铺路。”鸾刀一震,只觉遍体生寒,凉气嗖嗖的从喉咙往里灌,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朱晏亭放开了她,朝外行两三步,又止步。廊窗明朗,她华影萧瑟。“你这一出诛心之计,使得很好。但我告诉你,就算是我真的指使你去刺杀齐凌,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端懿皇太后外孙女是我,章华长公主女儿是我,诸侯王遗孤是我,刺客主人是我,逆臣故主也是我。”“天子妻是我,太子母是我,皇后是我,天下臣民之母是我。”柴薪尽了,火势消减,窗外火光越来越淡,渐渐的隐入盛大天光里。她昂着头,静观一窗明光,喃喃道。“弑帝自立,可以做;扶子登基,也不是不行,成王败寇,我都受得起。但我很早很早,早在丹鸾台上让我习琴时,我就告诉你们了,你们需要我做的所有事,都必须得我愿意。”“否则,天来也不行。”*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12日更下一章。本章留言可抽奖,20人分20000币的红包,12日开奖。】感谢在2022-09-04 21:54:01~2022-09-10 15: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则盈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之之、可乐一瓶、迪歪、grinnerr、慕里酥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塔塔 130瓶;十九棣 80瓶;sevenqi 40瓶;乱哄哄 30瓶;grinnerr、62483549、咕咕咕 20瓶;毓桔 12瓶;诗玦、攸宁、九玖 10瓶;啻 6瓶;慕里酥 4瓶;53096619 3瓶;湘君 2瓶;tttt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37章 永昌(十八)太阳已升到正中。昇光门前, 残旗拂荡,两军不动, 箭滞弦哑。两军的统帅正在不动声色静默对峙。一人于玉阶之上昂然玉立, 大氅烈烈甲色鲜亮,身影岿然如山,英挺眉宇压得阴郁, 鹰视狼顾,毫不掩饰面上腾腾杀气。一人已是强弩之末,站在衰旗残军之前, 面颊染着血污, 甲败衣垂。当问出那句“你猜她是让我来杀你, 还是迎你”以后,回答李弈的只有风声。李弈了然,偏偏要宣之于口:“我是最不该来问这句话的人。”齐凌闻言满腔五味杂陈,胸间血气翻腾,腥甜袭上喉口,声音哑似在砂纸上磨过:“且下军令,无需赘言。”“这倒不急, 死生存亡之地,不可不察。”李弈郁郁看着他, 却有隐隐一丝笑意浮于唇畔:“第一次见你, 你想杀我,最后一次见你,你也想杀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惯了, 你可曾也预想过, 生死会落在随时随地都可碾死的区区芥子掌中?”齐凌手压刀柄巍然卓立, 一双黑凛凛眸子从血污里仰着,身处低处,也未堕帝王之威,面挂冷笑:“今日自以为可以掌控我生死的人很多。你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李弈信手拨开身前的遮蔽围挡,走到阵前——“兵临死地,为万箭所指,安敢狂言?”“我破三重门,碎骨敢来,便知此处不是死地。”“是吗?你竟为求生而来?”“是,我从不涉足死地。”……李弈怔住了。来不及细想这句话何等耳熟至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中翻腾火气压下去。血已往脑中冲灌,额间筋涨,突突跳个不住。他将手握成拳,攥得指间咔嚓作响,方忍住立时抬手下绝杀之令的念想。对一个走马黄沙征战十几年的将军,战志杀意很容易隐藏,但李弈毫无遮掩的意图,便也走漏了忍耐的痕迹。杀伐决断一念之间的三军主帅为何要忍耐?只有一个原因,他的意图与军令不符。于是放肆明亮的笑意浮现在天子面上,他竟不知觉昂起头,因那黑眸里慑人的冷意尚未褪去,看起来挑衅之意十足。“既然是来迎我的,便让道。”李弈抬起头。青黑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不作停顿,偏头向传令官说了一句话,而后,廊桥玉栏间忽起整齐划一的响动,伏兵弓弦拉满。在场众人,心弦都紧紧绷了瞬。赵睿曾与他共征伐,熟悉他的军阵,匆忙上前,急要将齐凌挡在身后去。电光火石间,想起武库中射程最远的弩机可至数百丈,只来得及喊出一声。“盾!”刹那间,盾牌重挫,尘沙盖地,重重叠叠黑盾,纷繁前置堆撂,却没有迎来预想之中箭弩飞驰划破的尖啸。盾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心鼓都停止的赵睿,挪开一隙,只见对面甲士还如林密布,弩|箭也还在弦上。只甲林自破,大戟错让,刃展刀门,清光照白壁,让出一条狭径来。李弈环着手臂,嘴角一抹嘲弄的笑,幽幽视线像一条吐信的蛇,越过盾,钻入隙,投向盾影中被护卫扯掼遮蔽得模样有些狼狈的齐凌。挑起眉:“末将奉命前来迎接,但……只能你一个人和我走。”此言一出,阵前静默了瞬,而后,炸开了锅。在场人都道不妥。卫尉忙前趋几步,小声道:“陛下,万万不可,我等拼死,尚有一战之力。倘若陛下只身前去,恐怕凶多吉少。”赵睿也道:“倘若真心奉迎,定会同迎羽林军,事有反常即为妖。李弈谋逆戴罪之身,反复无常之徒,定然包藏祸心,陛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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