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名为姬桓, 已经驾崩的先帝是他的兄长。秦王年少时因不得父皇喜爱，所以被派去驻守边疆，后来他立下功绩, 朝野上下称其骁勇善战，甚至有人想扶他为太子, 助他登上皇位。可是秦王拒绝了，他虽有野心，但更喜欢驰骋在沙场，皇位对他而言是一个束缚。待他的皇兄登位，秦王主动请缨去驻守边疆、抵御敌寇，鲜少有回到京城的时候。秦王会帮二皇子姬征夺得王位，动机其实是比较单纯的, 他的妻子和姬征的母亲是同族, 而姬征其实像秦王胜过像他的父皇。他们一样不受父亲宠爱，一样有着骁勇善战之名，不同的是, 姬征并不满足于当一个王爷，他想当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那个人。秦王在此前与先皇有诸多嫌隙, 在姬征拉拢他之后，他很快就同意了结盟的请求，开始一心一意地扶持姬征。“王爷，军队已整合完毕, 随时可出发。”一个身着黑甲的下属抱拳道。秦王收起手中的姬征所写的亲笔信，翻身上马，高举军旗喝道：“全军听令，即刻归宿阳！”回应他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声浪一阵接着一阵, 仿若雷霆奔涌。马蹄声响起，盔甲碰撞的声音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地面上冒出滚滚烟尘，这支军队踏上了归途。秦王回头看了一眼襄陵的山脉，眉头紧锁，但终究是未曾说什么，他甩了一下马的缰绳，随大军缓缓前进。“王爷，可是宿阳出了什么事？”深受秦王信赖李将军问道，“山林中的暴民该如何处置？就这样放着不管吗？鼠疫之患未能全部解决，其他感染了鼠疫的县镇又该如何……”“皇上给我写了一封亲笔密信，说姬穆潜逃，宿阳人心大乱，连守城将士都倒戈到姬穆那边了，都城无人可靠之人看守，乱象丛生……”秦王眉间浮现一抹忧虑，“本王要带军前往宿阳，守卫皇上的安危，等乱象平息，本王再回归封地。”“那山林中逃窜的暴民和其他县镇的鼠疫……”李将军连忙问。秦王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先放过他们，皇上安危要紧。至于鼠疫……民间流言甚多，不利于朝廷，皇上命我等暂且不要妄动。”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放过杀害他儿子的凶手，并且停止前往其他城镇屠城了。李将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王的脸色，然后斟酌用词，生怕触怒他，“先前王爷让我查的那些事，已经有了眉目。我派人审问了襄陵的百姓和世子的护卫，他们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秦王的眼神霎时间变得阴沉了下来，他缓缓道：“说。”“煽动暴民闹事的人名为褚天戈，刺杀世子的人也是褚天戈，他出身襄陵褚家，褚家是这里的大族，而褚氏……”李将军犹豫了一下，“褚家一先祖原本在朝廷做官，官至首辅，因不满征税政令而进谏，最后被贬官流放，正好来到了襄陵这偏僻之所，襄陵褚氏家族就是此人的后代……这是我从一个老头嘴里打听出来的。”“有点儿意思。”秦王冷笑一声，他把一个名字含在嘴里念叨了一遍又一遍，“褚天戈……真是个有胆子的。褚氏祖先不满大燕皇帝政令，宁愿被流放，褚氏后代又刺杀我儿，鼓动百姓暴动……一家子反骨！”李将军道：“此人不除，留着是个祸患。”“他暂且还成不了气候，待我回去禀明皇上再做处理，现在摆在首位的是姬穆潜逃之事。”秦王闭了闭眼，语气里透着隐忍和克制。他比谁都想杀人泄愤，但他偏偏要冷静下来，听从姬征的旨意回到宿阳。燕刚刚死了一个皇帝，新皇刚刚登基，又被他的亲兄弟夺走了皇位，几个月之内，天下连易两主。民心不安，朝廷动荡，狄族虎视眈眈。在这个时候，燕不能再损失一个皇帝了，姬征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秦王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回宿阳，帮姬征稳定局势。姬征刚刚即位，人又年轻，此前朝堂上的人已经被三皇子姬穆清洗了一波，他没有足够的人手，根本无法服众。秦王威望极高，又手握兵权，由他回去主持大局，简直再合适不过，所以哪怕秦王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离开襄陵，他还是必须要回宿阳。……褚天戈等人此时已是狼狈不堪，众人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容枯黄身材削瘦，看上去和路边要饭的乞丐没什么区别。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出了雁棱山脉，如今已至山脚下，由于一路躲避追兵，他们的逃亡路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偏移。他们是奔着东南前进的，遇到追兵之后，队伍就折到了西南方，与原来制定的行进方向南辕北辙。原本众人是要去承平，可现在居然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到了川谷县附近。川谷和承平距离极远，如果想要去承平，他们就需要绕过大半边山脉，路程算下来大概需要花费半个多月的时间。褚天戈一行人在逃亡途中遇到了秦王军的侦查兵，正好他们人多，褚天戈一伙直接把那两个侦察兵给抓了起来。一番逼问，他们不但得知了秦王军联系的信号是篝火烟雾，还知道秦王本人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襄陵，就等着手刃刺杀他儿子的暴民了。秦王军进山的时日并不多，他们追上了在山脉中逃亡的大部队，还好褚天戈安排众人分开逃窜了，一部分人幸免于难，但仍有一些人直接被秦王军找到并杀死，就得抛尸掩埋。在分开逃亡的第四天，褚天戈和褚荣之带领的小队会合了，第六天，他们又找到了另外两支失散队伍。“瞧瞧咱们这鬼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流窜的饥民，守城的兵丁是不可能放咱们进城的。”赵老三唉声叹气。因为队伍中有褚家子弟，他们早就约好了万一失散会在树上标记号，凭借记号，赵老三等人顺利地和褚天戈汇合了。现在褚天戈身后跟着零零散散近百个人，个个形容凄惨，面容憔悴。赵老三可以和褚天戈会合，但是别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连褚家亲眷都失散了十来个，赵琼和易朝州至今未被找到。刚开始，赵老三不愿意出山，他还想留下找找孙女，褚天戈和褚河好说歹说才把他给劝住了，赵老三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现实，可他就是不愿意放弃希望。“也不知我孙儿能不能找到承平……”赵老三眼含期盼。褚天戈安慰道：“那孩子聪明得很，定会平安无事。”赵老三执意要去承平，褚天戈也很想去承平。褚家亲眷失散众多，他无论如何也要去那边寻一寻，寻到了自然皆大欢喜，寻不到，也算尽力了，否则良心着实不安。“咱们没有食物……百来号人得有多少食物才可充饥？雁棱山脉另一头的地界隶属齐王的封地，前段时间也很是干旱，到处都在闹饥荒，情况并不是很好。”秋扬低声跟褚天戈说他在朝廷任职时得到的诸多消息，“不过这边没有鼠疫，最起码在我被流放充军之前没听过齐王上奏说封地内有鼠疫。”“喜忧参半。”褚天戈轻叹道。“接下来该如何？”褚荣之问。“找着一条官道，顺着官道走，应该可以找到驿站，咱们虽然逃跑匆忙，但身上还是随身携带了银票和碎银，花大钱钱应该可以买的到粮食衣物，就是不知齐王封地内可有被征粮？”褚河半闭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他年纪比赵老三还大，因这些时日风餐露宿，脸上皱纹深了很多，身体也撑不下去了。褚荣之担忧道：“大伯你身体可还好？待我们找到驿站就去给您买药。”褚河勉强点头。他们倒不担心去驿站的时候会有人欺辱自己这帮人，褚天戈带领的这些人虽然形容狼狈，可一个个眼神都透着凶狠，能在这些时日的逃亡中活下来的人都是狠角色，而且意志坚定，非常团结。更何况众人身上都拿着刀剑棍棒，武器简陋，但仍然是不小的威慑力。如果赵琼在这里，她定然会觉得褚天戈此时就是丐帮帮主，褚荣之和秋扬是左右护法，而他身后的人都是簇拥帮主的小弟……或许用一个词能够准确形容现在褚天戈等人的身份。——乌合之众。不管从外表还是内在，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他们刚刚走出了山林，放眼望去是略微起伏的丘陵，周围空旷无人，连一条小道也无。这荒郊野外的，要想找到一条官道恐怕还要费一些力气。近几日又下雨了，地面上水洼未退，微风吹来，寒气逼人。不少人都被冻得直打哆嗦，襄陵地处南方，而这里比襄陵更冷。齐王封地所在方位也很偏僻，因为齐王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闲散王爷，连封地都在这样贫瘠的地方。天上飞过几只鸟雀，褚天戈抬头望着乌沉沉的天，低声道：“又要下雨了……该下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的时候下得真起劲。”寒意彻骨，前路茫茫。……坚持走到最后的人会有多少？褚天戈不愿想。作者有话要说：视角转换预警，接下来的几章会讲述皇家和褚天戈等人的事，也会讲女主和蛋蛋的事，穿插着描写的。现在问题来了，作者接下来该给谁发便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