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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1)

少年被他这一击打得弓身往后飞去,连退数步才撞到一棵树上稳住了身躯。他眼中闪过一阵茫然,似乎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如何倒在一棵树下,胸腔里空落落的。微风拂过江畔,一片腐烂的枯叶自他眼前缓缓坠下,少年盯着这片树叶,耳边听到了它落地时的‘沙沙’声。他这才回过神来,眼双眼圆睁,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火辣辣的痛,一股热流在鼻腔内涌动,竟是流下了两行鼻血。大汉瞪着他道:“你还要不要见她?”少年突然吐出一口血,捂住心口,张口想要继续说话,却只能无声地呻、吟。“行了,”大汉拍了拍手,回头对另外几人道:“咱们也赶紧回去吧。”转身欲走,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腕。回头看时,只见少年一脸惨白,满脸血迹地爬了过来,手中紧握着他的足腕。“咳咳……让我见碧珠一面……咳咳……”“想见她?”大汉一脚将他踢开,讥笑道:“可以啊,等你攒够了一百两银子再去疏影楼,别说是碧珠,就是金珠银珠,想见哪个就让你见个够!”少年摇头,“现在……我……我……有话要告诉她,求求你们……让我……”“滚开!”大汉抬腿又是一脚,这一脚踹到了少年的心口,将他踢地滚了几圈。少年伏在地上,痛得面色煞白,“我……我带来了婚书……我要……娶她……”“婚书?哈哈,她的卖身契在我这,你要娶她?没门!”少年眼中通红,重新爬过来,似是癫狂,“让我见她!让我见她!”双手攀上大汉的双足,喘着粗气道:“咳……我要告诉她……我要娶她!”“松手!”大汉使劲挣脱了一只脚,将厚重的鞋底踩到少年手上,一下一下地重重地碾压着,怒道:“没有银子,谁都不能见楼里的姑娘!”少年起初还会痛得面目狰狞,后来渐渐地麻木了,眼中露出绝望,仰天嘶声道:“碧珠!碧珠!刚刚你为什么不出声!你真的要去金陵做歌女吗!”“哼!”大汉怒火不止,“做歌女怎样?我们能让她锦衣玉食、不愁吃喝,跟着你这穷小子,你能给她什么?让她跟你回去,再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掉吗?”少年被戳到了痛处,“不会的!我不会让人卖了她……我会娶她!”“好啊……”大汉面上浮出一丝算计的神色,“你若是从我□□下钻过去,再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带你去见她一面。”少年露出屈辱的表情,手指握成爪状,几乎要将地面抠出几个洞来。“怎么样?”大汉洋洋得意,“考虑好了没有?”“你真的……答应让我见她?”少年有些动摇。“少废话!”大汉叉开腿不耐烦道:“你再婆婆妈妈的,我就改变主意了!”少年深呼一口气,松开满是沙土的手,屈服道:“好……”大汉的同伴闻声肆意地笑着,围着这个瘦弱的少年,催促道:“快啊!快钻啊!”马车上的车夫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既不出手阻拦,也不参与其中。少年面如土色,匍匐着身躯,像小兽一般跪在地面上,艰难地挨到大汉身前。“快点!”大汉按住他的后颈,将他往裆下塞去,“别磨唧了!”少年紧闭双目,脑中嗡嗡作响,隐约能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他用手撑着上半身的重量,一寸寸,终于,他浑身颤抖着从那个耻辱的地方钻了过去。“哈哈!还有什么没叫呢!”众人起哄道。“爷……爷……我想见碧珠……”少年冷汗挂在额角,咬牙道。大汉合上腿,笑道:“好孙子,虽然你很听话,但是爷爷有难处,还是不能让你见你的心上人。”少年面色难看的像是要哭,仰面道:“你……你骗我!”大汉哼了一声道:“骗你又怎么样?”又拿眼神瞟了一下同伴,“咱们走,让我孙子在江边冷静冷静。”霞光如火,江风烈烈,映照着少年心中的无限恨意。“啊啊!”少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到大汉身边,张口咬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大汉猝不及防,被他活生生带下一块血肉,顿时扭曲着脸,“他妈的!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一拳一拳,一脚一脚,如狂风骤雨一般落在少年的身上。少年脸上的血迹还未干,又添了新伤,他的心中没有恐惧,仍高声冲着金陵城的方向喊道:“碧珠!”此刻,他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坐在那辆马车内,曾与他仅数尺之隔,又错身而过。而远在庐陵急切地想要回到家乡、回到兰烟岭的少女,却在这时心痛若绞,她加紧步伐,翻山越岭,只希望听他亲口回答:是否还愿意娶她。然而,她没有机会听到了。少年的气息弱了下来,目光涣散,手向前伸去,像是要抓住什么人,最终只是睁着眼,却再也不动了。“大哥,这小子死了。”一人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死就死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留给自己的安葬费。”大汉道。那人便在他衣襟里摸索了一会,只掏出一张纸出来,展开一看,雪白的宣纸上用小楷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于是道:“半文钱也没有,只有一张破纸。”大汉接过简陋的婚书,嘲道:“什么不做你偏做个痴情种子,你可知这世道,情义最不值钱。”说罢将那张纸撕成了碎片撒了满天。“扔到江里,喂鱼!”大汉看着少年的尸首,冷冷道。风动桃林,将纸片吹向了远方。倘若凌孤月还在这里,看清楚那张鲜血淋漓的面容后,他定会吃惊,这少年是他见过的,正是那日在船上徘徊的小贼。香雾珠帘花柳绿,黛眉檀口樱桃红。燕子坊中多绝色,肯惜万金见娇容。燕子坊,这是金陵名街之一,未及走近,脂粉味伴着吴侬软语已充斥耳鼻。相传鼎盛时期,燕子坊长延十里,据地方志记载:“金陵百街千巷,未有出其繁华者”。沿街两侧坐落着许多花楼,门前挂着各种花灯,到了晚上,这里便成为一片灯海。每逢初一十五,这条长街上提着花灯的男男女女往来不绝。有心人来此游赏,若是遇到心仪之人,眉眼相照,笑意勾魂,就会交换彼此手中的灯作为信物。来此的男子多怀猎艳之心,女子则为附近花楼里的姑娘,觉得合眼,就邀约到花楼中春风一度。待到天明,或是极尽最后的温存厮磨,或是留下一则诺言:待君高中,则娶尔过门云云。不过大多话都是逢场作戏,没有几人会当真。凌孤月的那架马车自驶进了燕子坊便放缓了速度,最终停在了一座雕花楼前。这座楼显然比相邻的其它楼都要高大。飞檐翘瓦,楼上彩巾飘飘,隐隐从楼里传来靡靡之音。角楼上金匾行书:疏影楼。车夫到了楼前刚勒马呼停,就迎上来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三爷回来了!”“将她带进楼,我去见楼主。”车夫独自进了楼。凌孤月听到有人走近,忙盖好了头纱,在车厢中正襟危坐。那女子掀开车帘,躬身走进来,将他身上的绳索尽数解开,埋怨道:“这鲁老大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姑娘的皮肉这般柔嫩,竟被勒成这样……瞧瞧,手腕都青了!”为他揭开绳子后,又含着笑道:“姑娘下车吧。”说罢,牵起他的手引他下去。凌孤月只觉得手上触感温温软软,脑中空白一片,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怎么了?”女子柔声问道,“是不是被鲁老大他们吓到了?别怕,他们是在外面做事的,我们楼里的人都很好。我叫青蝉,你可以叫我青蝉姐姐,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说罢,重新握住他的手,“车中狭窄,先随我出来吧。”凌孤月这才下车,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与姑娘牵手,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此刻,青蝉心中也有疑惑。一开始还只是觉得身旁的姑娘手掌未免有些过大,但看她手指纤长如玉,比一般的姑娘更要柔白细腻,也就不足为奇。见她下了车,竟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头,不禁暗叹:“真是奇女子。”凌孤月心中忐忑,不知会不会被人揭穿。但若是就此离去,一则失信于碧珠,二则他自己也好奇这位江湖中的剑客怎么就变成了青楼老板……不如待查明白再离开也不迟。青蝉将凌孤月带到了一间绣阁内,揭开他的头纱,看到眼前的面容后先是呆滞了片刻,而后笑道:“不知姑娘芳龄几何?”凌孤月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被衣领遮住的喉咙,摆了摆手。“姑娘嗓子不舒服?”青蝉问道。凌孤月点点头,又摇摇头,继续摆手。青蝉恍然大悟,“姑娘是不能说话?”凌孤月这才点头。“这……不知姑娘的喉疾是天生的还是中途染上的?”凌孤月用手比划了两下,意思是:不是天生的。“既然不是从母胎带出的病,那就还有医治好的机会,不用担心,”青蝉安抚一笑,“我们楼主结识各方名医,三爷的喉疾便是楼主找人治好的,他也定会为姑娘治愈。”凌孤月微微颔首。“那姑娘先休息,过两日各处的姑娘都到了,楼主自会召见,到时候我再为姑娘安排以后的事。”青蝉温和道。凌孤月报之一笑。青蝉晃了晃神,然后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忙转移视线,“姑娘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门口的丫鬟。”见凌孤月点头,这才转身推门而出。凌孤月见她一走,迫不及待地想要脱掉外面紧绷的黄裙,不料门又被人从外打开,他连忙合住衣襟。出而复进的青蝉笑道:“姑娘,忘了问你的名字了。”凌孤月掩了掩衣裳,走到桌前蘸着茶水,缓缓写下了“碧珠”二字。青蝉斜眼觑向他红透的耳根,笑道:“碧珠姑娘若是想更衣,也可吩咐门口的丫鬟,或者青蝉来帮忙也可。”凌孤月连连摇头。青蝉见他发髻凌乱,替他扶正了银簪,这才转身推门而出。凌孤月在桌前坐了半晌,确定人已走远,才长舒了口气。他松了松裙子,取出绑在腰间的流光剑。摩挲着剑柄上的鹤眼,红光流动,凌孤月皱起眉,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作者有话要说:少年为什么要死?这其实是作者的恶趣味,也是给碧珠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教训,后续她还会有戏份的。受君不是什么好人了,三观不正的那种,给大家打下预防针。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哦!☆、第 8 章十年前,凌孤月与沈落刚经历过与静山老人的那一战,回到屏川,师父将两把剑交到他们手中,一把是流光剑,一把是寒光剑。古化松道:“这两把剑是前朝铸剑世家徐氏兄弟所铸,是一对名副其实的兄弟剑。将来有一日,你们之间必会有一人接任掌门之位,为师不想看到另外一人背叛手足,你们能做到对日后的掌门忠心、不迫害同门吗?”两名少年对视一眼,眼中清晰地映出处方的身影,坚定地答道:“能!”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沈落与静山老人的那场比武,可大多数人只知道十三岁的沈落赢得了胜利,从此一战成名,只有屏川弟子才真正了解那场比武背后的深意。那年凌孤月十五岁,静山老人自北疆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切磋武艺,大败折桂宫、秋水长渊门、佛心门,一时之间中原武林元气大伤,无人再敢应战。幸而古化松适时出手,拼尽一生武学,才与他打成了平手。为此,静山老人特意在屏川留了十日,时常找古化松论武说剑。十日后,他告辞离去,当天夜里,沉冬榭突发大火,火光冲天,整个山谷顿时化作火海。那夜的火烧的很大,好在沉冬榭周围都是水,经过数百名弟子的全力扑救,不到寅时,大火便被扑灭。众人只看到满目断壁残垣,昔日落英缤纷的梅林已是一片焦土。所幸人们在灰烬里并没有发现尸体,这说明没有人葬身火海。沈落大声地呼喊凌孤月的名字,那一夜他在火海中穿梭,后来又寻遍了整个屏川,甚至连素来无人敢去的天玄峰也已找遍,但是始终不闻有人回应。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古化松对他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师兄在哪?”沈落双目通红,抹着眼泪重重地点头。“他被静山老人带走了,你若想救人,现在下山往南走三十里便能找到他。但凭你的武功,远不是静山老人的对手。”“师父,求求你去救师兄!”古化松摇头,“屏川事务纷杂,我不能去。况且,我也不是静山老人的对手。”沈落眼中满是绝望,“那该怎么办?师兄会有事吗?”古化松波澜不惊,“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弱点……小落,你听着,倘若你能把孤月带回来,为师不仅将这把寒光剑给你,以后的掌门之位也会是你的。”沈落哭着摇头,“我不要剑,不要做掌门,我要师兄……”“好,那你现在就去找静山老人,然后打败他,把孤月夺回来,”古化松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记住师父对你说的话。”沈落告别了师父,连夜下山,果然在屏川往南三十里的山中找到了一处茅草屋。彼时,凌孤月躺在草屋的榻上已经奄奄一息,他的手腕被划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静山老人趴在榻上,俯身贴在他的腕间,小心翼翼地□□着他的手腕,对那鲜血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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