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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 1)

凌孤月心中一动,暗想:看来《金陵十三世家》中的剑客并不是此人,而是他已故的爹,不过听他说未雨绸缪,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未雨绸缪,便有意试探一番。“请赐教!”说话间,手中翻腾做掌,足下踏风,带起残影阵阵,向前掠去。林珏仍是安安稳稳地躺在锦被软帐中,眼神瞥了一下床角。床角的四个床柱上雕着四大神兽的兽首,狭目低垂,似喜似悲,注视着榻上之人。眼见掌风逼近,林珏不慌不忙地轻拧了一下朱雀首,在他按下兽首的那一瞬间,自地板传来一阵颤动,机括运转,木榻连带着林珏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弹到了数层帘幕之后。凌孤月一凛:有机关?又向前连跃数步,重新向林珏袭去。这时,头顶也传来一阵轻颤,原本静止不动的纱幔竟按照某种规律移动了起来,远近交替,方位变幻,加上四面湖风的吹动,有如天魔乱舞。凌孤月陷入层层诡谲的纱帐中,眼前只有飘拂的素纱,无论向哪方突破,最终仍是置身其间,不得脱身。而那张木榻也已不知迷失在何方。约有一炷香后,林珏慢悠悠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公子……试探可否结束?”那声音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传来,忽远忽近,飘渺得让人无法听声辩位。凌孤月一声轻笑,果然停了手。只听又是一阵‘咯嘣’撞击之声,纱幔缓缓复位,自动分出了一条道路,木榻便出现在他视线的不远处。“公子,”林珏轻咳数声,脸上泛起潮红,难掩得意之色,“我这机关如何?”凌孤月道:“精妙绝伦,”见他笑意盈盈,接着又道:“但不难破解。”“哦?”林珏眼中现出诧异,“如何解?”凌孤月轻轻拉住一条纱幔,“机关离不开‘变’字,阵法离不开‘障’字,只要我将这纱幔毁去,任你如何变化,都尽在我眼底,也就没什么难的了。”说罢,手中用力,那条纱幔便被他扯下,素纱柔软,逶迤了一地,顶端还挂着数枚机关上的铁钩。林珏脸色微变,从怀中掏出一方金丝帕掩唇咳了几声,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果然瞒不过公子……不知公子的身份是……”凌孤月面不改色道:“在下乐孤翎。”“适才有幸一见乐公子的武功,不是公子师从何派?”“呃……”凌孤月语调微顿,接道,“无门无派,不过学些野狐禅罢了。”林珏知他不愿透漏,也不揭穿,只是微微颔首,随即皱眉道:“乐公子,我派去的人……本是去接一个叫碧珠的女子,为何到了金陵反而成了你?”凌孤月道:“在下是代碧珠姑娘来此。”林珏笑道:“乐公子,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凌孤月眨眨眼,“这里是疏影楼。”林珏叹道:“这里是燕子坊,燕子坊里的疏影楼是一座青楼……”凌孤月微笑道:“我是男人。”林珏摇头,“男人也可以接客。”凌孤月道:“林老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林珏见他面带薄怒,不紧不慢道:“疏影楼以利益至上,乐公子放走了碧珠……自然是要代替她留在楼里接客,这是规矩,谁都不能例外。”凌孤月冷笑道:“要我继续留下来,要看林老板有没有那个本事。”林珏摇头道:“乐公子若执意要走,疏影楼自然是留不住……不过江湖中人以义为先,公子既然答应了碧珠姑娘,难道要背信弃义吗?”凌孤月淡淡道:“当初我在船上要救她离开,是她恩将仇报将银钗抵在我的喉间以此要挟我,所以来此并不是我的本意,又何须跟她说什么信义?”林珏见他不吃这一套,神色微变,面上苍白了几分,“其实不用接客也可以……只希望公子能为我做一件事。”凌孤月摇头拒道:“恕在下不能答应。”林珏难掩失望,“那……乐公子有没有其它要求?倘若能办到,疏影楼定会全力以助……”似乎是有些过于着急,他喘息不已,大有要喘晕过去之势。凌孤月见他在榻上缩作一团,裹着被褥发抖,便软下心道:“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说来听听。”林珏虚弱一笑,“如公子所见……我活不长了,”他的笑容染上一丝悲寂,“也许还有一个秋天,也许还有一个月,也许还有十天……不过想想死了也没什么,人生百年,富贵贫寒,名流高士,都不过须臾而已,只是害得疏影楼那么多姑娘也无家可归……”凌孤月道:“难道不是你死了她们就自由了?”林珏苦笑,“公子以为什么人会来青楼?全是被迫的吗?不,她们中有的人自小就沦落风尘,一不顺从就被鸨母打骂;有的是家乡遭遇饥荒,千里迢迢逃难到异乡却无处安身;有的是被滥赌的丈夫抵债,被卖了还蒙在鼓里;还有的一身伤痕,只一心寻死……她们都是绝路之人,我把她们带到疏影楼,对她们来说,这里就是她们的家。”凌孤月不赞同,“尽管你给了她们一个遮风避雨的住处,但也许她们并不想留在这里?”“我曾给过她们机会,每个人来到这里时我都会让她们自己选择,是想离开还是留下。我原以为会有很多人会走,但是没想到……竟然有大半姑娘愿意留在这。当初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见得多了,也就明白了。”“哦?”凌孤月有些不解。“因为世界上有很多碧珠这样的女人,她们像江上的浮萍,来去不由自己,只能随波逐流。你可以救她们一时,但天下江河湖海,何处不起波澜?转眼间她们又沉浮于滚滚浪潮之中。或许只有永远离开那个环境她们才能新生……说实话,我倒有些欣赏碧珠。”凌孤月听了他的一番话,不由得换了一种眼光看他,“你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公子若不信……大可以问问楼里的姑娘。”林珏眸光闪烁,眼见又要喘不上气,在榻上痛苦不已。凌孤月忙问:“林楼主患的到底是何病?可有治愈的方法?”林珏喘了片刻方回道:“何病?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自小就是如此了,吃饭、走路,甚至是寻常的说话,没有一刻是消停的……也曾求过不少名医,却始终不见效。至于治愈……我更是不敢奢求,后来听人说,或许只有暖烟玉能帮我延缓一段时日,聊以续命罢了。”“一块玉便能续命?”凌孤月疑惑道。“暖烟玉不是凡品,据说可以疏通经络,祛除寒气,对我的喘病倒有些奇效。”凌孤月问道:“那林楼主是想让我帮你找到暖烟玉?”“不错……暖烟玉世间罕有,不是中原产物,这么多年来我派了许多人都没找到过。不过近来得到一个消息,城中富商赵秋山前不久从关外回来,就带回来了一块暖烟玉,被他藏在赵府的珍奇阁中。”凌孤月想了想道:“既然是商人,林楼主何不出价把它买回来?岂不比让我去盗玉的好……”林珏摇头笑道:“并不是要让乐公子去偷玉,只因赵秋山有个癖好,他喜欢收藏宝物,这些年他得来的珍宝都被藏在珍奇阁,任谁出再多的钱都不肯卖。此人软硬不吃,偏偏又是个色中饿鬼,为了美人倒是肯出大手笔。我想……若是乐公子肯出面,暖烟玉定是手到擒来。”凌孤月听后皱眉不语,心中犹豫不决。林珏见他为难,勉强一笑,“乐公子若是答应,就当是疏影楼欠了公子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林某定不会推辞……若是不愿,我也绝不会强求,公子随时都可以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凌孤月迟疑道。林珏眼前一亮,不顾身体孱弱,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楼主可否帮在下找两个人?”凌孤月道。“什么人?”“一个是杜王爷,金陵人士;一个叫白头灯客,只知他是个写书的,至于是男是女,姓甚名谁,这个我也不知。”林珏道:“这个不难,金陵倒也有个杜王爷,不知是不是乐公子要找的人,待我派人调查一番再给公子答复。那个白头灯客……既然他是写书的,只需查查一些书商,想必也会有所收获。”凌孤月舒了口气,“有劳了。”“乐公子不必客气,”林珏道:“公子留在楼中,可以男儿身示众,但不便暴露武功,还得要换个花名,待过两日,我找个法子引赵秋山见到你。”凌孤月不在意的点点头,“楼主安排便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事已了,林珏的面色恢复了稍许红润,喘息也不再那么频繁。“那林某就为公子起个名字,干脆就叫绯衣吧,”林珏笑道:“不知为何,看到乐公子时,我眼前就浮现出一位红衣少侠的模样。”凌孤月心中一顿,暗道:莫非他以前见过我?林珏想了想,继而摇头苦笑,“应该是我记错了,我与公子素未平生,怎么会有熟悉感呢?”凌孤月也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林珏,自儿时随母亲到屏川后,除了那次被静山老人带走,他未曾离开过屏川一次,更别说到金陵了。本以为林珏稍微稳定了些,不料他又掩着唇角接连喘了起来,断断续续道:“林某时日无多,这件事就全靠乐公子了……”凌孤月只好道:“在下尽力而为。”“那林某就让人先送乐公子回去……有事青蝉与绿鸢会通知公子的……”林珏神情萎靡,似是极为疲惫,只见他伸手探向另一个角落处的兽首。凌孤月以为他又要触动什么机关,猛然抬头看向纱幔,双手暗握,凝神戒备。室内一时有些静谧,唯有林珏的喘息声不绝于耳。“乐公子……不必担忧,这是我传唤人用的小机关。”林珏解释道。果然,一阵环佩之声叮当传来,之前带领凌孤月来此的少女款款走近,柳腰婀娜轻摆,向榻上的林珏行礼道:“楼主。”林珏微不可见得点了点头,“绿鸢,带绯衣公子回去休息,记得叫人好生伺候。”绿鸢听闻身旁的人已由碧珠姑娘变为绯衣公子,丝毫不见不惊讶,只恭顺地低首道:“是。”倒是凌孤月有些不好意思,拱手向林珏告辞:“林楼主保重。”林珏无力地倒在榻上,半阖着眼,低声回道:“公子也保重……”绿鸢先行数步,掀起半截纱幔,回头笑着向他招手,“绯衣公子,请跟我来。”凌孤月跟她向外走去,回望一眼,林珏已是双眼迷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出了清雨轩,走在石板长堤上,凌孤月想问问林珏的病,“姑娘,你们楼主……”绿鸢的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眸中流露出点点哀伤,摇头打断他道:“多谢绯衣公子关怀,楼主会没事的。”凌孤月只得咽下了未说出口的半句话。绿鸢将凌孤月送回房后便告退了,片刻之后,一个提着花篮的丫鬟伴着一个提桶的小厮敲门走了进来。丫鬟怯生生地道:“绯衣公子,这是绿鸢吩咐奴婢为你准备的洗澡水。”凌孤月点点头,看着丫鬟指挥小厮将热水倒进了屏风后的浴桶里。“绯衣公子,让奴婢伺候你沐浴。”丫鬟红着脸道。凌孤月忙摇头,“不必,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可是绿鸢姐姐说……”丫鬟为难地低下了头。“我会向她解释的,你们去吧。”丫鬟这才告退。凌孤月看向嵌纱雕花的屏风,只见细密的绢纱上画着一副仕女图。屏风后则是一只热气腾腾的浴桶,水面上还飘着一层鲜红的花瓣,墙角放置着些洗浴用的凝脂香膏。凌孤月褪下衣物,躺在热水中享受似的半眯着眼。热气蒸腾,连他的脸颊上也渐渐地染上了有如鲜花般的绯色。正泡着澡,突然有人推门而进,就在凌孤月懊恼怎么又忘了插上门闩的时候,来人柔声道:“绯衣公子,青蝉来给你送衣服了。”凌孤月透过屏风上画着仕女图的绢纱,隐约看到一个捧着一叠衣物的人影,那人正是青蝉。“青蝉姑娘,把东西放在我床上就行了。”凌孤月将上半身沉到水面下,漂浮的花瓣立刻聚集到他白皙的锁骨周围。青蝉含笑道:“方才听雪莺说你不让她伺候,公子是瞧不上她吗?”凌孤月只能瞧见青蝉大概的轮廓,见她走到床前,弯腰将手中的一叠衣物放在床上,待抚平整了才又站起来,“若是公子嫌弃雪莺,青蝉可亲自伺候公子沐浴,不知公子对青蝉可还中意?”凌孤月脸上一红,联想到之前下车时牵住他手的柔荑,忙道:“青蝉姑娘说笑了……”青蝉掩嘴一笑,“绯衣公子不必见外,楼主已经跟我们解释过了,公子是客,若是有需要,青蝉定不会推辞。”凌孤月又向下潜去一截,湿漉漉的发散在水面,下巴沾着花瓣,鼻尖满是馥郁的花香,“不用劳烦……姑娘还是先去忙吧。”青蝉笑道:“那青蝉就先退下了,绯衣公子好好休息。”绢纱上美人窈窕姝静,纱外的美人已推门而去。见青蝉离去,凌孤月缓缓坐起,一片雪白的胸膛自花瓣中浮起,带着水迹淋漓的红晕,在水雾中朦胧起来。凌孤月继续惬意地泡澡,眼中和烟朦胧,再睁开眼时,只见屏风外不知何时竟立着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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