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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1 / 1)

凌孤月又轻声喊道:“沈落?”沈落眉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头顶的青纱帐,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待看到凌孤月后,整个人突然定住了,张口喃喃问道:“师兄,你没事吧?”凌孤月见他醒了,松了口气,莫名其妙道:“我自然没事,倒是你梦见什么了?”沈落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凌孤月的手。那只手心里汗涔涔的,既温暖又潮湿,便替他擦了擦,声音低哑道:“做了个噩梦……”“什么噩梦,这么可怕?”沈落盯着他的眼睛,怔怔道:“我梦到师兄被人杀了,便花了十年时间替师兄报仇……”凌孤月笑道:“我又没在江湖上结仇,谁会要杀我?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沈落摇摇头,“江湖诸多诡计,恩怨情仇纷杂,师兄,你以后要小心。”凌孤月见他一脸认真,敛了笑意道:“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若有人无故来犯,我也不会心软手下留情。”沈落又道:“师兄,你知道我梦到是谁杀了你吗?”凌孤月随口问道:“谁啊?”沈落垂眸道:“是师父。”凌孤月愣了一会,“师父?师父要杀我?你这梦真是古怪……”想了想,还是感到好笑,“他为什么杀我?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好好练功,他生气了?”沈落盯着他道:“师父入魔了,他把我捆在悬崖上,我亲眼看着你被他一剑刺穿了心脏。你的血一直流,从后山流到了落英潭,染红了整条河,我却无能为力。”凌孤月“嗯”了一声,思索着道:“如果师父真的杀了我,你该如何为我报仇?”沈落眼中似藏着一潭古井,无波无澜,他淡淡道:“我用十年练就了屏川心法,包括师父也没达到的第十层,后来便血洗了屏川……”凌孤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扶住沈落的手臂,疑惑道:“师弟,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沈落见他紧张起来的样子,展眉一笑,“只是个梦,师兄不必放在心上。”凌孤月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你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他原以为沈落会否认,然后两人便能绕过这个话题,他也就当没事发生过。谁知沈落只是别开目光,看着渐渐暗下来的房间沉默不语。凌孤月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沈落低声道:“师兄……”凌孤月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也想说……有些事我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沈落攥着身下的被褥,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凌孤月站起身长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愿意说,我就自己去找答案……”走到桌前点亮了蜡烛,盖上灯罩,回头对着阴影里的沈落道:“不早了,我去弄点吃的来。”沈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目送凌孤月出了房间,攥紧的手猛地松开,低头看时,指甲已刺破手心,满手鲜血淋漓。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把手举在眼前看了看,眼见血液顺着伤口往下要滴到床单上,下意识地用嘴接住。待吮干净后,他突然又用手卡着喉咙,趴在床头满脸痛苦地呕了起来。凌孤月心不在焉地下了楼,正碰到了迎面走来的青蝉。青蝉见他眉头紧皱,便问道:“绯衣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凌孤月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家弟来看我,天色已晚,我想为他送点吃的过来。”青蝉惊讶道:“绯衣公子的弟弟来了?他自然也是贵客,这种事公子吩咐便是,我这就叫人去准备。”凌孤月谢道:“有劳青蝉姑娘。”青蝉笑道:“无事。”正要转身离去,凌孤月喊住她:“送一人的分量即可,我还有些事,就不和他一起吃了。”青蝉眨眨眼,应了一声便下去了。凌孤月走到后园,园中草木森森。不知是不是中秋快到了,月亮一天比一天的清寒。“帘卷瑶台梦,鼓催关外魂。未觉曲有误,因思月中人。”凌孤月想到邱承姑当日遭受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了杜王爷,两人便是在金陵城外的月下偶遇。邱承姑见城头下倒着个醉汉,口中吹着一只断笛,她因心中郁闷,嫌那笛声难听,两人起了争执,还动了手。杜王爷被邱承姑打折了手臂,足不出户休养了两个月才好,正要下令全城搜捕,不巧邱承姑要到王府去借一件东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时两人一个是绿林女侠,一个是权高重臣,针锋相对,谁也没想到后来居然成为了并肩同行的挚友。凌孤月自言自语道:“世间之事大抵如此,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他仰头看去,一轮圆月正悬天心,不禁叹道,“而我意料之外的事又是什么呢?”“绯衣公子,”绿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轻声喊道,“不知公子可有时间到清雨轩一叙?楼主有事相商。”凌孤月垂眸思索片刻,心道:反正暂时也不想回去见沈落,便答应道:“我这就过去。”林珏似乎有意将这场戏演到底,瘫在床上显出一副倦容,面色青白,唇上鲜少血色,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乐公子,深夜打搅,实在抱歉……”林珏喘了几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只是初一将至,林某不得不将计划再重复一遍。”凌孤月静静地看着他,“林楼主说便是。”“听说乐公子与赵意欢走得很近……”林珏微微笑道,“不知从赵小公子那里可能打听到什么?”凌孤月实话实说道:“赵意欢对自家珍宝阁的事知之甚少,我试探过两次,他似乎确实不知情。”林珏点了点头,“那就只能从赵秋山身上着手了……再过几日,疏影楼新一批的姑娘就要登台献艺,到时候二楼会设成雅间,四角垂帘,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其中有一间正对着花台,便是赵秋山所在的那间。到时候公子只需装作去找赵家小公子,进去便可,其余之事,我已交代了青蝉,她服侍在赵秋山跟前,自然会引他上钩。”凌孤月道:“见到他又如何?他会将暖烟玉交出来吗?”林珏道:“赵秋山喜欢有人陪酒,只要那日你将他灌醉,想要问出暖烟玉的下落就不难了。”凌孤月嗤笑道:“自古无奸不商,岂会有人做这样赔本的买卖。”林珏亦笑道:“赔本?恐怕没人会这样认为。”凌孤月盯着他,见他笑意不减,突然问道:“你似乎很不喜欢我。”林珏的笑意僵在脸上,抿了抿唇,待重新挂上笑容后问道:“乐公子何出此言?”凌孤月道:“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戴着一副面具。”“是吗?”林珏摇头笑道:“有时候伪装是一种不得已却十分好用的方法。”凌孤月直视他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林珏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便低头喘了起来,等抬起头时,眼睛里已是一片通红,“你是谁?你是古化松的大弟子,也是现任屏川掌门的师兄,自幼上山拜师学武,明明有着这么好的根骨,却从不珍惜,你知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是如何评价你的?”凌孤月冷冷地看着他,见他不再是一幅虚弱的模样,反而显露出些许张狂,“他们如何评价我与我有什么关系?”林珏哼了一声道:“你是不在意,可有人在意!”凌孤月反问道:“真是奇怪,我的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在意?”林珏面上涨红,气恼道:“谁在意你了?是三叔!他不就是曾经在屏川待过几年吗?为何总是时时牵挂你们?每次都向别人打听你们在屏川的消息,还将你们年幼时的画像挂在房中……我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爹还是他的挚交好友,论关系,你们怎么比得上我?”凌孤月道:“当初葛三叔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十二年,十二年来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还以为他不在了。”林珏道:“他人是不在屏川了,可心一直都在。”斜眼看向凌孤月,接着道:“你知道吗?每次我去他那里找他,他总是对着墙上你们师兄弟二人的画像发呆,我小时候不认识你们,便指着你问他,这位红衣服的哥哥是谁?他说,是小孤月。后来我长大了,每每见他对着画像叹气,我的心底就会无端升起怒火。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念着你们!”凌孤月道:“那他为何不回屏川看我们?”林珏瞪着他道:“我怎么知道?三叔从屏川回来后,喉间被人割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是我找了方予畴才为他接好的喉管,可对于之前的事,他却不肯多说,始终瞒着我们。”凌孤月心道:原来葛三叔也没跟林珏提起过此事……又问道:“葛三叔之前在疏影楼待得好好的,他为何要去屏川?”林珏自嘲道:“因为我。”“因为你?”凌孤月不解地看着他。“我自幼孱弱,不仅不能习武,还恐有性命之忧。方予畴也曾为我诊断过,但他只是摇摇头,说:除非有天殊草能为我吊住命,否则性命难保。”凌孤月点头道:“天殊草是屏川圣品,只有掌门手中才有一棵,从不轻易给旁人。”林珏接着道:“那时候我刚出生没多久,三叔为了得到天殊草,孤身上了屏川,有次他传书说他已得到了古化松的信任,叫我爹再等一段时间。我们就等啊等,四年间,我的身体竟然一点点地好了起来,虽然仍不适合习武,却已不是那般羸弱。于是我爹就写信叫他回来,但三叔却说……”他看了一眼凌孤月,“他说他在屏川一时半会走不开,等找到一个好时机再脱身。”凌孤月若有所思:“怪不得那时总是看到葛三叔往屏翳峰去……”林珏道:“也许我还是不善于伪装,被你发现了,但从今天起我也许应该对你改观,毕竟你还没有那么愚笨。”凌孤月不悦道:“既然你厌恶我,为何还要我留在这里?”“一码归一码,厌恶你并不妨碍我同你做交易。”凌孤月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拒绝?”林珏自信道:“之所以你会拒绝,是因为我给的筹码还不够,倘若我再加上一条呢?”“你能加什么?”“今天你的师弟沈落来了。”凌孤月自然知道沈落来了,但还是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林珏不知道他已在房梁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自以为是地笑道:“我已经与他见过面了。”凌孤月顺水推舟,佯装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何要见面?”“他与我也做了交易。”凌孤月目光微变,不动神色问道:“什么交易?”林珏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翘起腿自在地晃了晃,“那暖烟玉的事,你可还要反悔?”凌孤月道:“你方才也说了,只要筹码够,没人会拒绝。”林珏微笑,“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好,我相信你。你师弟来这里是为了一件事……”凌孤月见他吞吞吐吐,有意拖延,瞥了他一眼道:“长夜漫漫,林楼主莫不是要与在下促膝长谈?”林珏耸了耸肩,“那我就长话短说……屏川最近是不是死了几个人?”“没错。”凌孤月点点头,好奇他为何要提起这件事。只听他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被众人怀疑是杀人凶手?”凌孤月又点点头。林珏露出得意的神态,“这就是了,沈落为了保你,想让我派人去顶替凶手,借此摆脱你的嫌疑。”凌孤月笃定道:“不可能。”“哦?”林珏见他一脸怀疑,心情竟变得好了起来,“为什么不可能?总不能让你继续被人怀疑,永远回不去屏川吧。”凌孤月心道:沈落明明说有人在后山见到了疑似凶手的生人,为何还要找林珏来多此一举?林珏见他沉默,眯眼笑道:“你这好师弟,为了这件事竟然不惜用天殊草来与我交换。”凌孤月皱眉道:“就算他想随便找个凶手顶替,明明可以找其他人,为何要偏偏找你?”林珏耸了耸肩,“这我怎么知道?只要林某不吃亏,我很乐意促成这笔交易。”凌孤月道:“现在你将此事告诉了我,就不怕他翻脸?”林珏笑道:“这就要看乐公子……不,是凌公子是否能守口如瓶了。”凌孤月沉吟片刻,又问道:“倘若你得到了天殊草,想必天殊草的功效也会令你的体质有所增强,何必又要暖烟玉?”林珏神秘一笑:“不可说,不可说,有朝一日你自然会知道。”凌孤月见他一脸得意,便打消了继续谈下去的念头,“既然你已将这件事和盘托出,初一那日我也会尽力取得暖烟玉,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去。林珏叫住他,缓声道:“凌孤月,若是你真的替我拿到了暖烟玉,我倒是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凌孤月微微回头,留给他一个淡漠的侧脸,“我却不愿意同你交朋友。”林珏脸色突变,很快又换做漫不经心的样子,“也罢,那林某也不勉强,凌公子好走,不送。”凌孤月衣袖轻摆,步出清雨轩,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林珏接连不止的喘息声,他只当林珏又在做戏,头也不回地朝前楼走去。走至后园,夜已如水,凉彻透骨,月下花影朦胧,水中银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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