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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 / 1)

李月驰。哪个yue chi?月亮的月,飞驰的驰。李月驰。原来他叫李月驰。唐蘅暗想,是个好听的名字,很配眼前这个人。李月驰起身,站在窗前。这房间的窗户也很窄小,木框的,玻璃上结着陈年的垢。那是长爱吧?他忽然问。嗯?唐蘅走过去,将脑袋探出窗子。这一带俱是平房,视野倒很好,一眼望去,模糊的黑暗中亮着星星点点灯光,像一片宁静的海上,有一些闪烁渔火。在右前方的某处,隐约可见一点粉红色,那确实是长爱的招牌的一角。蒋亚经常吐槽老板的审美,说那粉红色招牌格外有少儿不宜的风味。是长爱,唐蘅说,你这里竟然能看见。还能听见。有一天晚上,他们在外面唱歌。唐蘅扭头看他:什么时候?半个月之前吧。那天我也在。是吗?李月驰笑了。一缕温热的夜风把他的碎发拂向额后,他的脸距离唐蘅很近。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可以称之为温柔的表情。那天我去做家教,回来的时候很累、很累,我就站在这里,忽然听见有人唱歌他轻轻哼了两句,夏夜里的晚风,吹拂着你在我怀中。然后又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似的。唐蘅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整个人愣在原地。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吗?李月驰问。《夏夜晚风》。那天,是你唱的吗?唐蘅偏过脸去,飞快地说:不是!第19章 总是在夜里下雨唐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只觉得这未必太巧了。那天下午学校的保研夏令营结束,他又被安教授拉着聊了二十多分钟。等他和蒋亚安芸匆匆吃过饭赶到长爱时,其他乐队已经唱起来了。他们去得晚,只能等排在前面的乐队都唱完了再唱。就那么站着,被蚊子咬了满腿的包,所以他对那天晚上的印象格外深刻,他们唱了一首《夏夜晚风》。李月驰哦了一声,不大在意的样子,那首歌挺好听。是唱得好听还是歌的调子好听?唐蘅无法细问,只好说:那首歌是伍佰的。李月驰点点头,转身拾起整理箱上的两只空碗,进了卫生间。唐蘅跟过去,见他蹲在水龙头前洗碗。那水龙头只到他的腰,下面的水槽也小得可怜。也许是因为背上的伤口,他虽然蹲着,但脊背笔挺,以至于洗碗的姿势都无端带了些郑重。唐蘅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走神了片刻,还是没法想象他究竟有多缺钱。你回去吧,李月驰洗完碗又洗锅,背对着唐蘅,你看见了,我这里没有你睡的地方。确实没有,而且唐蘅也完全不想睡这儿。那你晚上发烧怎么办?我有退烧药。如果烧得严重呢?不会的,他顿了顿,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把号码给我,烧起来了我打你电话。那你也把你号码的给我。好啊。唐蘅想了想,又说:明天我给你点外卖,你家这里的地址怎么写?用不着。大夫说了你要我白天不在家,得上班。你这样上什么班!辅导班讲课,不去不行。那你什么时候下班?不一定。不一定?下班了还得发广告。你说个你在家的时间,唐蘅咬牙道,我来还钱。这次,这次总不会再拒绝了吧?他这么缺钱,总不会大手一挥说不用你还钱吧?你不用特地来,他仍然背对着唐蘅,声音平静又冷淡,把钱给安芸,上课的时候她转交我就行了。操!刚才肯定是热得快中暑了才会生出这人还不错的想法!他是不是有毛病?既然这么不想搭理他为什么还要在他被围堵的时候凑过来?再说他有什么值得他唯恐避之不及的?这人确实是有毛病吧?唐蘅从嗓子眼里挤出个行,然后一把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刚下楼梯,垃圾堆的酸臭味就扑面而来,熏得唐蘅想吐。他快步穿梭在巷子里,快得连那湿热的空气都被带起些风,身上的t恤湿了又干,唐蘅觉得自己身上尽是奇怪的味道,有泡面的辣味儿,有垃圾堆的臭味儿,甚至还有诊所里的消毒水味儿,这些味道混在一起,令他芒刺在背。一直走到长爱门口,唐蘅才放慢脚步,长长呼出一口气。远方的夜空中,传来隐约雷鸣。手机响起来,是安芸。唐蘅忽然想到他没有给李月驰留号码,当然,他也没有李月驰的号码。喂?你在哪?长爱门口。我和老蒋在一起,你等着,我们来接你。安芸说完就挂了,听得出不太愉快。唐蘅便站在长爱门前等,时不时瞟一眼那粉色的亮闪闪的招牌。他想,李月驰不会真的发烧烧出个好歹吧?但他既然有退烧药,应该也不会烧得太高从李月驰家能看见长爱的招牌,那么歌声呢?能听得多清楚?唐蘅有些心烦意乱,但又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一个怪人费心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对方不接受,他也没办法。很快,一辆出租车停在巷口,蒋亚的声音随之传来:儿子唐蘅在心里回一句傻·逼,走过去,上了车。人齐啦,师傅,去卓刀泉夜市,蒋亚说完,看看唐蘅,你今晚也不回去了?唐蘅朝副驾看一眼,安芸不声不响,这是正在气头上。不回了吧。唐蘅说。ok,蒋亚欢呼,去我那儿斗地主!我新买的扑克!蒋亚是内蒙人,家里生意做得很大。他到武汉读大学,他爸直接给他买了套房子,位置就在卓刀泉地铁站附近。平时闲着无聊的时候,他们三个就聚在蒋亚家里看电影,偶尔斗地主。出租车到达夜市,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本就不宽敞的路上坐满了人,到处是炒洋芋和小龙虾的味道。三人在常吃的烧烤摊坐下,灯一照,唐蘅才发现安芸的左边颧骨上涂了紫药水,有点肿。你们去医院了?唐蘅问。嗨,就这点小伤,去医院不够麻烦的,蒋亚冲唐蘅使个眼色,我们,呃,去安哥家了。安芸挎着脸说:你的吉他先放我家了。唐蘅:嗯,又吵架了?蒋亚叹气:阿姨看我俩受了伤,这不是担心么。她那是担心?安芸一拍桌子,蒋亚你摸着良心说她那是担心?她就是看不起咱俩呢!她更年期嘛,更年期都是这样的,蒋亚安慰道,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啦。天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哪有一点学生的样子,说出去谁相信你是大学教授的女儿我他妈真是服了!安芸骂道,我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啊?我是杀人了还是贩·毒了?大学教授的女儿?她以为我想当啊?算了算了安哥,算了,阿姨就是说话难听嘛,你看她还给咱俩涂紫药水还拿那个谁,李什么来着,拿那个人给我做榜样呢,蒋亚你听见了吧?安芸气得武汉腔都出来了,说他还没开学就去给老师干活了!勤快!会来事!我他妈就一天天的瞎混!她怎么想的啊拿我和他比,我就不懂了,我又没穷成他那样!是是是,确实没必要,大家情况不一样嘛,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谁?唐蘅忽然开口,李月驰?安芸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他勤快会来事?唐蘅心想,勤快倒是勤快,但是会来事可真看不出来。明明长了张离我远点的脸。你没听唐老师讲啊?安芸说,人家积极着呢,这研究生还没开学,他就在跟着唐老师做项目了。什么项目?一个什么武汉贫困人口分布的调查,他和田小沁在做,我没去掺和。蒋亚插嘴道:你怎么不去啊?今年唐老师不就收了你们三个学生么。我不想去!安芸又拍桌子,还没开学呢我去什么去!再说我不也是想多分点时间给乐队?唐蘅又问:他很缺钱?缺啊,家是农村的,听说他当年那高考分数,汉大的专业随便挑。那为什么师大有免费师范生,安芸从兜里摸出一只烟,点燃了,免学费,每个月还给六百块钱补助。蒋亚啧舌:就为了这点钱?汉大和师大的分数线可差着二三十分呢。可能确实缺钱吧,安芸耸耸肩,我听说他是大三的时候违约的,违约要补学费和生活费呀,这么一想他得打多少工。不过违约之后他就能读研了,好像原本能保到汉大数学系,结果他运气不好,那边的名额都被内定完了。所以就流落到你们社会学了?嗯,唐老师对他可满意了,还跟我和小沁夸过他呢人家数学系出身,会处理数据!哪像我们连spss都弄不清楚。这哥们可以啊,蒋亚若有所思,人也不错,今晚得亏有他。嗯,对了,安芸看向唐蘅,他伤得严重吗?唐蘅第一反应是严重,话到嘴边,想起李月驰那张淡漠的脸,又改成:还行吧。也不知道改给谁听。安芸骂道:阿珠那帮傻·逼,别让我再碰着。可不,多好的事儿都被那几个傻·逼搅黄了,蒋亚嘿嘿一笑,不过正好,你可以借机安抚一下妹妹啊,吓着了吧。安芸抬脚踹过去,蒋亚连忙改口:是学姐,学姐!我已经和她发短信说了,安芸的表情总算柔和几分,后天晚上我请客。把李月驰叫上。啊?安芸和蒋亚同时看过来。谢谢他今天帮忙。得了吧!他不会来的。为什么?你没听他说么,叫咱们别把他帮忙的事儿说出去,安芸掸掸烟灰,语气有点酸,校外斗殴,学校知道了给处分的!人家还要拿奖学金呢,可不想掺和咱们这些事儿!哦。原来如此。唐蘅沉默片刻:研究生的奖学金有多少钱?安芸:八千?好像是八千吧。八千块,也就是付姐给他买一双鞋的价格。这个价格的鞋在他家鞋柜里最少有十双。又想起李月驰的泡面,铁丝床,没有空调的房间。八千块钱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吧?紫光一闪,紧接着,雷声在不远处响起。要下雨了。武汉这个城市总是在夜里下雨,绵绵细雨没完没了,唐蘅不喜欢下雨。但是莫名其妙地,他突然觉得下雨也不错。那些没有空调的房间,或许能因为下雨,而凉爽几分。唐蘅!儿子!蒋亚喊道,是你手机在响么?唐蘅猛地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付姐两个字。他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妈,怎么了?第20章 不承认你在哪?付丽玲怒气冲冲地,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你没回上海?就等着我回去了没人管你,是吧!付丽玲拔高声音,安芸她妈妈都和我说了!你们三个又打架了?!你受伤没有?!唐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有,我没事。你现在给我回来。我今晚住蒋亚那儿。我叫你回来,让我看看你被打成什么样了!我真的,唐蘅皱起眉,真的没事。唐蘅!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吧?那你觉得你能管好你自己么?付丽玲的语速越来越快,唐蘅听了几句,就直接把手机甩到桌子上。他面如寒霜地盯着手机,付丽玲的声音从里面飞快地传出来。你要出国,你觉得国外的学术环境好,行啊,那你倒是拿出点钻研学术的样子啊!你看看你整天都在干些什么?在你大伯眼皮子底下还能惹出这么多麻烦,你自己去国外还不得疯了?!唐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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