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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分散安置。这样的好处是方便就地补充给养,又可防止人一多,军中起瘟疫。只在战时,大军在集结在一处。大股队伍炸营就炸营,也没什么打紧。“父亲你也不要伤心,等到天亮,士卒们安静下来,自然就会恢复秩序。”“是啊是啊,少将军说得对。”众将纷纷出言安慰。陈淬眼睛里全是泪光,他指着正风借火势烧成一片的营寨,喃喃道:“完了,完了,辎重兵器粮秣已经烧光,明日就算收拢所有溃兵,又能怎么样若是女真渡河来击,我等又靠什么抵挡”听到这话,众人心中都是黯然。留守司大军的骨干都是西军,用的是大宋西军的编制,使用的是同样的战法。大宋朝立国时,因为燕云十六州的马场被契丹人占领,军中自来缺马。在童贯发举国可用之兵北伐幽燕时,王禀手中的胜捷军轻骑和白梃军重甲具装骑兵加一块也超不过万人。西军自成军以来和党项人在横山恶战百年,吃够了没马的亏,也操演出一整套以步破骑的战术。不外是战时以神臂弓和弓手射住阵脚,以身着步人甲的步兵徐徐而进。靠着这个手段,西军在战场上也取得不少胜利。只不过,敌人在被步兵击溃之后可以骑了马从容撤退,而宋军却没办法追击,无力扩大战果。正因为宋军作战时阵而后战,靠的是先进的武器装备,对于物质的消耗也是极大。就拿那场北伐来说吧,几十万军队和民夫迤俪而行,人吃马嚼,每天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后勤运输线从燕京城直拉到黄河边上。战时,十万套铠甲、亿万箭矢、士卒的衣服被子,每月军饷,开拔时的开拔钱,战时用来激励士气的犒赏,战后阵亡士兵的抚恤,受伤士兵的安置,都是要钱。军中一线作战勇士常自嘲是贱命的“沙场一文汉”,意思是说他们的命只值一文钱。其实,大宋在派遣士兵作战的时候犒赏不可谓不厚。越是惨烈的战事,越是如此。士兵们提着脑袋出战,那是要看到实实在在的银子。没有钱,根本就使不动。如此,北伐时,国家耗尽最近二十年的积累,甚至连当年神宗时的库存的钱串子腐掉凝成一块的旧钱都寻出来了,国库空得可以跑马。康王继位,官家之所以一败再败,直接转进到江南,除了女真实在太凶悍之外,和国家实在太穷也有莫大关系。当初,宗泽宗汝霖在开封的时候,主要干的就是找钱。这次留守司撤来建康,沿途因为部队实在太穷,部队跑散了一大半。过江之后,靠着江南数省和江宁的财富,大军才算得到补充,士气得到恢复。可今天这一乱,营中起了大火,也不知道有多少物资被烧。就算明日一早收拢了安静下来的士兵,又能如何几万大军驻扎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头吃钱的怪物,每天花出去的钱像流水一般。和女真隔江对峙,这一仗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建康府已经无力承担了。大家都是带老了兵的人,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整个望台上陷入了沉默。良久,陈仲敏才抹了一把眼睛:“爹爹,事态已经不可收拾,只能等士卒慢慢恢复安静。你老人家也不要太担心,我部大多是汴梁人,过江之后也没处可去,天一亮自然就会回来的。至于损失的物资,让杜相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从地方上挤一点出来。”“对对对,一切有杜相呢,他会想法子的。”众人都七嘴八舍地安慰着陈淬。杜充这人残暴无能,仗打成这样,大家心中都是怨愤。不过,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飞扬跋扈,特别是在做了右相之后,为了充实军资,对地方上也是敲骨吸髓,极尽横征暴敛之为能事。有他在,有富庶的江南地区在,大伙儿尚不至于饿肚子。听到这话,陈淬苦笑:“我是老鄜延军的人,上次杜相斩马皋将军,我因为出言求情,已引得他心怀不满。这一个月来,留守司是如何对我等,大家也是清楚。咱们说是中军,可杜相却一直将行辕设在戚方那里,从不来我们这里。”“我悲伤的并不是因为我军营啸,也不在乎物资的损失。老夫只是伤心,我西军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说到这里,陈淬眼中泪光闪烁:“以前老种、小种相公在的时候,军中也不是没有炸过营。就拿刘延庆和王禀来说吧,军中一炸营,只需派人人马弹压,不片刻就能够镇压下去。可现在都半夜了,部队还是收束不了。我大宋西军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一场接一场的失败叫大家心灰意冷了吗如此,我大宋将来又该如何”众人都将头低了下去。陈仲敏自小就跟着父亲在军中效力,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西军是何等的威武雄壮,而今,那些热血汉子究竟去哪里了呢营啸已经不可收拾,大家都是束手无策。一口郁气憋在胸中,似是要爆炸了。一股烟袭来,望台上响起剧烈的咳嗽声。陈仲敏再也忍不住,忙将头朝北面探去,想要吸一个冷咧的江风。先前他带着手下在营中跑了半天维持军纪,已经累得浑身酥软,体力到了透支边沿。远处,江水被火光映红,微微起伏,如朱似霞。雪还在下,再过得半个时辰,天就要朦胧亮开。东南的天不像陕西,亮得早,希望到时候混乱的士卒能够平静下来。突然,陈仲敏看到那一片红色的浪头中有一点黑色缓缓移来。刚开始,陈仲敏以为是自己太累产生的幻觉。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等到再次定睛看去,却见,整个眼帘已经被战船占据了。“这是”他狠狠地抓着望台的栏杆,竭力把身子伸出去。有差不多二十条大船,在火光中,战船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影,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战马。船上的人都穿着铠甲,手中的兵器几乎将天空都照亮了。骑兵,好多骑兵渡江而来。女真,是女真的精锐骑兵不但是他,望台上的人都发现敌人,一刹那,所有人都面如死灰。且不说部队现在已经彻底混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就算是在平时,部队列阵而战,以中军这低落的士气和散漫的军纪又如何顶得住金人骑兵如山而来的冲击输了,彻底地输了。今日,不但留守司大军完了,只怕建康守不住。没有人说话,似乎都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近了,近了,金军的大船看到着火的大营,也不用在隐蔽,同时发出一片大喊,飞快地划动船桨。马家渡上渡口已经很久没有用,渡口的泥沙淤积多年,已经形成一片大浅滩。“轰轰”一连串响,船只一只接一只搁浅。在巨大的惯性做用下,立在船头的女真人纷纷跌落水中,立在齐腰深的水里哇哇大叫。船上是响亮的肆无忌惮的哄笑。接着,蓬蓬几声,跳板直接搭到水中,长嘶声中,女真人翻身上马,就这么冲下水去,就那么挥舞着连枷、大棍、斧、锤等重兵器,如同拍岸狂涛朝中军大营扑来。根本数不清楚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黑压压一片压上,挡住了投射到江上的火光。周遭顿时一暗。女真人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阵势,他们一边跑一边开始编队,渐渐地就组成一道四列平行阵,如墙而动。河水哗啦翻涌。马蹄声响起来,整个地面都被震得微微起伏,望楼不住摇晃,已经立不稳人。终于,有人凄厉地大叫起来:“敌袭,敌袭”“女真鞑子”锣鼓震天响起,有稀稀落落的箭淋过去,落到女真骑兵队伍中。有骑兵落地,被愤怒的马蹄踩出清脆的骨折声。说来也怪,中箭的骑兵到死也不肯哼上一声,女真人的凶悍可见一斑。第九十五章 如山之崩二刚才还满面泪光一脸颓丧的陈淬瞬间恢复正常。他从开始摇晃的望楼通通通往下跑:“都跟我来,管不了那么多了,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尽量收拢溃军准备接敌。传我令,骚动者,都杀了。不要怕杀人,反正等下都要死弓弩手,弓弩手就位。咱们这里多顶一刻,前军杜相那里就多一分机会重整旗鼓。”其他军官也回过神来,跟着陈淬跑下望楼,看到人就往寨前壕沟、栅栏、鹿砦那里赶。但凡有人迟上一步,手中的刀就毫不留情地砍下去。军情紧急,也不是顾念袍泽之情的时候了。瞬间,到处都是滚滚人头满地血污。很快,一队队乱军被他们驱刚过去,就算建制已经散乱,好歹也能阻敌片刻,至少不能让女真人顺利地杀进营寨。成百上千的士卒满面苍白地挤在栅栏出,他们光着身子,将长长的矛秆子架在上面。弓弩手也忙乱地张了弦,将羽箭搭在弓臂上,乱糟糟地射了出去。陈淬年事已高,陈仲敏正值盛年,他已经换上一身铁甲,站在队伍的最前头,作为前锋,准备迎接敌人这一波冲击。红旗飘扬,大营里依旧是连天的喧嚣。“会死的。”陈仲敏心中惨然,“不过,就算是死,也要为前军赢得时间。我西军这几年打的是什么仗呀,逃逃逃,都逃到建康了。这么逃下去,又能逃到何处我西军,我大宋已是无路可退了。”从浅水里出来,金军骑兵速度更快。大火中,已经能够看清楚他们的模样。总数约有五百,他们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皮甲,战马也没有护具,乃是一队轻骑兵。“左右拐子马”陈仲敏的瞳孔猛地收缩。所谓拐子马,就是两翼轻骑骑兵。和金军打了这么些年的仗,他对敌人的战法自然清楚。女真在列阵而战的时候,喜欢在前头排出一队重甲士徐徐而进。在他们大阵的两侧布置了两队轻骑兵率先从两翼包抄而来。不停骚扰冲击,直到将宋军大阵搅乱时,金军的重甲步兵已经一头撞过来。接下来,迎接宋军的就是无可收拾的大溃败。对于这支轻骑兵,他是最熟悉不过了,也吃够了苦头。如果是在平日里,这点敌人陈仲敏自然无所畏惧。大不了藏在营中,靠着弓弩不住乱射,敌骑就没有便宜可捞,自会离去。大军接战,讲究的是诸兵种配合。没有重甲步兵呼应,轻骑兵是无法攻坚的。可是可是,我们这里根本就没多少人,营中乱成一团,又如何守得住。一想到这里,陈仲敏浑身都是冷汗。匆忙抓来的弓弩手不等敌人进入射程,就胡乱地将箭射出去。但是,明明那些箭雨已经落入敌群中,却好象射进幻影中。敌人还在飞速冲来,马蹄的轰鸣一刹那盖住了营中所有噪音。难道女真蛮子是刀枪不入的怪物汗水同时从所有宋军额上流下。“哒哒”神臂弓响起。这是冷兵器战争中的重机枪,这是骑兵的噩梦。强劲的羽箭射穿敌人身上的铠甲,射断筋骨,射穿大脑和心脏。终于,金军马阵之前腾起一片灰尘,一匹接一匹战马长嘶着狠狠摔倒在地。人马的尸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向前翻滚。只瞬间,就有超过二十个女真骑兵永远停止呼吸。金军骑兵排成四排,转眼,第一排冲锋队的队型就稀疏下来。但不等宋军欢呼,女真第二排骑兵却不声不响一个加速,越过第一排,高速向前。他们早就见识过宋人弩箭的厉害,知道自己只要稍微慢上一步,就会变成敌人的活靶子。要想赢得这一仗,就不能怕,就得尽快冲进敌人的箭阵之中。这些来自白山黑水,饮冰卧雪的渔猎民族,一颗心早就被北地的刻骨冰寒冻硬了,变成一颗铁石,无惧敌人和自己的死亡。第三轮神臂弓之后,敌人的第三排骑队已经越过前面两排人马冲到了最前头。几排骑兵都在高速冲锋中变换着队型,整齐有序,显示出极佳的骑术。“怎么还不乱,敌人怎么还不乱”陈仲敏张大着嘴巴,口中干得再吞不进半点唾沫,握刀的手也在剧烈的颤抖。这个时候,陈淬沉稳的声音传来:“长矛手,盾牌手、刀斧手向前,准备接战”话音刚落,第一个女真人已经纵马跃过壕沟,手中的大斧一扫,就将前面一排栅栏砍得粉碎。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十几支箭同时射中,被射成刺猬的敌人闷声落马,直接落到壕沟里。一根安在沟底的尖木桩从他背心入,胸口出,红艳艳甚是骇人。但他还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临死的目光中全是疯狂。第二匹金骑从这个缺口扑见来,大棍挥来,几个宋军士兵如同稻草人一样被荡开。但同时,敌人也被几支长枪刺下马来。第三骑继续扑来,第四骑,第五骑万马奔雷,山洪泻地,势不可当。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中军完了。陈淬悲哀地看着前方,刚才好不容易收拢的那点残军在电光石火中被敌人一冲而散。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身上中了多少刀,就好象倒在地上的那匹垂死战马,遍体巨大可怖的伤口。他张大的嘴大口大口喘息,却吸不进一口空气。生命在飞快流逝。不远处,陈仲敏刚将一个敌骑捅下马来,背心就中了一棍,被打得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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