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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吃酒,我倒想向你请教一下这万人以上规模的阵战具体是何情形。”“不敢。”徐庆坐了下去,陪王慎吃了几杯酒,就将他当年在东京参与的几场大决战详细说了一遍。王慎收起乱糟糟的心绪仔细聆听,还时不时打断他的话,回过头去问上几句。接着,又拿起纸笔记进怀中小册子里。这一席话说来颇长,不觉天色已经黑尽,郭崖就点了个灯笼,挂在船头。又烫了一杯酒,给二人满上。王慎将册子又揣回怀中,笑道:“徐将军,我军正缺如你这样的有过阵战经验的骁将,看来,这次把你留下某是做对了。正事说完,来来来,咱们只管吃酒。”二人不住饮酒,都是醉了。想起安娘对自己的责怪,想起殉国的自己从未谋面的岳父岳鹏举,王慎心中难过。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振作起来,以筷子敲着几上酒碗,吟道:“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正是岳飞所作小重山的下半阕。正在这个时候,岸上突然走了几人,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唱道:“春到长门春草青,红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同样是小重山,不过却是上半阕。岳飞的小重山写尽心中的烦闷,沉郁悲怆,乃是大情怀。这女子的小重山唱的却是当春怀人、盼望远人归来的小确幸。一阴一柔,和王慎所念词作的小半阕对比强烈。唱完,那声音又柔柔道:“野渡无人,轻舟自横,钓得一江流水,尊驾好兴致,可否讨得一口冷酒”“什么人”徐庆猛地跃起来,将手放在腰刀的刀柄上。王慎转头看去,只见江岸上来了一共四人,两男两女。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和随行丫鬟。那女子一身素白,头上用纱笼遮住,也看不出相貌、年纪,不过看她的言谈举止和打扮,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另外两男则都是四五十岁年纪,肩上挑着担子,腰挎大刀,想来定然是那女子的老家人。天已经黑下去,那女子主动和王慎唱和,胆气倒是不小。王慎朝徐庆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微一拱手,朗声道:“娘子可是想搭船去建康”那女子微微一福:“正是。”王慎:“某正要乘船进城,若娘子不怕我等是歹人的话,大可上船。”那女子笑了起来,直起身,道:“能唱出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者,岂能是歹人”王慎:“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娘子也是个雅人。壶中酒尚温,上来吧”老郭有点担心,低声道:“主人,这几人来历不明白,须小心些。”王慎:“没事的,老郭,我已醉,你应酬一下。”等到那女子等人上船,谢过王慎之后,船上三人这才看清楚她的相貌。却见这女子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眼角已经带着一丝皱纹,却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宇间带着英气,一看就是望族出身。不用猜,应该是靖康之变从东京汴梁流落到南方的贵族。本来,徐庆和老郭对她还有些戒心,此刻看到她的相貌和气度,也不敢得罪,忙殷勤招呼入座。王慎心中有事,让二人招待女子,自去船后躺下休息。第一百零九章 心怀二从马家渡到建康有七十来里水路,虽说顺水而下也快,但怎么也得好几个时辰。王慎又醉得厉害,这一躺下去,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响亮的笑声惊醒。长期以来在战场上养成的条件反射让王慎猛地跃起来,人尚在半空,横刀已经出鞘,舞出一团白光。“好”一声喝彩,只见先前上船的那女子鼓掌赞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如此刀法,当浮一大白。”说罢,就提起酒坛对着樱口直如长鲸饮水。白亮的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子流泻而下,当真是豪迈飒爽。原来,刚才那阵笑声正是上船那个女子和徐庆、老郭发出来的。这个时候,王慎才醒过神来,停下手中刀,吐了一口气,定睛看着滚滚长江水,苦笑道:“某好好的燕赵男儿,娘子这是将我比做公孙大娘”那女子将酒坛扔过去,王慎一把接了。女子笑道:“尊驾这是看不起女子吗这二位好汉方才拼酒,不也输给我这个女流之辈。”听到这话,坐在一边的徐庆和老郭都面带苦笑:“娘子好酒量,我等认输。”女子用精亮的目光看着王慎:“君有斗酒,游于大河之上。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夜白风清,如此良夜,不如来饮,何如”王慎苦笑:“你还在说我是女人啊,今日若不饮上几坛,倒被看轻了。”说罢,心中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涌来,当即提起酒坛就朝口中灌去。女子大笑拍手:“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尊驾真豪杰也,畅快,畅快”王慎本已醉了,这小半坛酒下肚,顿觉一身都热了起来。此事,江风轰鸣,掠过水面。有洪波涌起,那夜空的厚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散了。一条宽阔的银河横亘天宇,壮阔雄浑。满天星斗印照在水上,又被风浪搅得粉碎。站在颠簸起伏的扁舟上,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是啊,和这天地和这时代比起来,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就算我等再渺小,不也如这身下的小船,在风浪中奋勇向前王慎被这壮丽的景象震住了,端详着天地的雄伟,再说不出话来。那女子用筷子在桌上敲打出激烈的节奏,檀口一张,就有穿云裂石的歌声响起:“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正是一阕渔家傲。歌声昂扬激烈,直唱得人寒毛都竖起来了。本就醉得不行的徐庆也提起筷子和着她的节拍。王慎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将喝空的酒坛子扔进滚滚长江,也提气吼道:“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徐庆等船上另外几人同时长啸:“风休住”女子:“蓬舟吹取三山去”“哈哈,哈哈”王慎纵声长笑,感觉抑积于胸的烦闷已经随着这歌声,这江流,这天上的浩瀚银河一去不复返。郭崖:“主人,建康城到了。”那女子和家人小了船,又是微微一福:“今夜能够见着风翔万里,横扫千军如卷席的王道思,不亦快哉,就此别过”王慎也拱手回礼:“今日能够见到易安居士,王慎三生有幸,今日有先生开解使我心结尽去,不胜感激。”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南宋建炎四年元月二十三日,五千泗州军分乘各色船只,缓缓驶离开金陵。早在年前王慎就已经拿到朝廷任命,之所以勾留到现在,那是因为女真西路军完颜昌部在上游江州渡江攻打刘光世的淮西军,使得长江航运断绝。正如真实的历史上那样,刘光世遇到金兵之后,大军一溃如注,飞快撤离。于是,女真西路军就一路南下追击,劫掠江西,欲要捉拿富隆太后,很快就攻占了洪州,也就是后世江西省会南昌。现在,长江航运总算通畅,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易安居士李清照在前一段日子经常和王慎见面,并介绍了许多从汴梁流落到金陵的文化人士和他认识。早在两天前,李清照也走了。她毕竟是个女子,流落到南方之后,日子过得甚是窘迫。她有一个弟弟叫李迒,在朝中做敕局删定官,如今正在杭州,就有心过去投靠。王慎想了想,觉得也行。在这个时空里,因为自己守住了建康,兀术无法过江,李清照去杭州也不用害怕陷入乱军之中。在李清照和他告别的时候,王慎还送上一份盘缠略表心意。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慰,安娘的情绪平稳了些。可是因为要服丧,自己和她的婚事也只能过两年再说了。王慎所需要做的就是抽时间多陪陪她,希望她能够尽快从苦痛中恢复过来。立在甲板上,看着汹涌的波涛,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船只,王慎心中涌动着豪气:如今的黄州、大别山去已经是三不管地带,某现在过去,楚天开阔,当大有可为。秦斯昭立在他的身边,好奇地问:“爹爹,黄州是个什么地方”王慎:“那是个好地方啊,那是一个大世界”是的,那是一个大世界,新世界,马上就要属于他王慎了。“大世界,有江淮大吗”秦斯昭好奇地问。做为一个孩子,在他眼中,江南淮西淮北乃是中国最大粮食的产地,最富裕的地区,这里就是整个世界,就是天下。“你去了就知道了。”王慎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脑袋正要再说。忽然,船边有士卒突然将一壶酒朝江水中倒去,长声对岸上喊:“兄弟,我去了,保佑我们吧”这个时候,王慎才发现穿队正经过马家渡上渡口,经过他们上次血战的战场。此时,红日初升,照得天地皆红。却见岸边密密麻麻全是小小的坟茔,里面埋葬的正是上次血战殉国的泗州军战士。仿佛早已经约定好似的,船上的士兵们纷纷从怀中掏出酒壶将那酒液倒入水中。几千人都在高喊:“兄弟,我们去了,保佑我们吧”泪水淋漓而下。王慎的眼睛湿润了,他看了看立在身边浑身颤动的陆灿,将手放到他肩上:“但愿朝阳常照我土,莫忘烈士鲜血满地。子馀兄,袍泽弟兄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他们不屈的战斗精神我们将永记在心。”说完,他也接过卫兵递来的酒撒入水中,一声长啸:“魂兮归来,我的袍泽,我的弟兄”船行十天,部队抵达江州,掠做补给。这个时候,有消息传来。兀术大军在扬州勾留两月终于搜集到足够的船只,渡江攻打丹徒。手头只有一万人马,一千主力战兵的韩世忠不抵,丹徒沦陷。如今,女真东路军正沿着大运河飞速南下进攻赵构行在杭州。“还是没有阻挡住女真人过江的步伐啊”王慎心中感叹。强弱对比悬殊,就算自己保住建康又如何。女真人的实力摆在那里,建康这边过不去,大不了换个地方就是了。我辈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壮大自身力量,没有绝对的势力,也谈不上其他。本卷终第一百一十章 两书生大宋建炎四年二月十七,黄州,麻城县,张家洼。严曰孟看着坐在那张破椅子上,抱着那个肮脏小孩喂饭的方我荣,心中仿佛有一把毛哈哈的刷子在不住地刷着。这个我荣兄实在是太不讲究了,好歹他好歹也是南京应天府学生,堂堂读书人,今日却穿得像一个军中老卒。一身破旧的麻布衫子,单耳麻鞋,腰上还挂着一口手刀,身上已经看不到诗礼传家的望族子弟的影子。你不想当读书人也就罢了,可起码的整洁还是要吧。如今的情形若是被人看到了,体统何在,还不笑死严曰孟用手不住地揉着自己的小腿,他和方我荣乃是好友,以前同在应天府学读书。靖康年时,国破家亡,二人一路南逃。上个月,得李清照推荐,进了王慎的泗州军。本以为自己和方我荣本是读书种子,投入军中,王道思必然会倒履相迎,聘入幕中赞画军务,以国士待之,他也抖擞起精神和王慎谈过几次话。谁料,下来之后,王慎竟直接把他们打发到黄州通判杜束那里做一文吏,这叫严曰孟大为失落。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做一个小吏也不错呀,不用上战场打仗,成天呆在衙门里。事少离家近,看看书,吃吃酒,也挺快活的。大军开拨一月,终于到了黄州。黄州包括旁边的蕲州经过金人大军的洗劫,地方官吏逃亡一空。王慎一到,就老实不客气地将两州纳入自己的管辖范围,派出官员,征兵征粮,声势颇大。同杜束一起来黄州的官吏人也都得了职司。这个时候,严曰孟的心又热了,就和方我荣商量,是不是再找王道思谈谈哎,王防御使就是个武人,咱们同他也说不到一块去。倒是杜通判为人和气,不妨找他说说,看能不能弄个知县当当。实在不行,县丞、县尉,甚至司户什么的也可以啊方我容却摇头,笑着道,严兄,咱们都是新人,初入泗州军,现在也刚到黄、蕲,地方上的事情一无所知。现在就去要官,那不是要坏事吗这做事和读书的道理一样。先得静下心来,将地方民情的摸清楚了才谈得上其他。“方兄你实在是太迂腐了,万象更新,时不我待。我辈当奋发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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