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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1 / 1)

谢兰生想:这个男人太狡猾了。第三次了,用最强势的态度说最卑微的情话。他知道自己受不了。第59章 《圆满》(二十三)随后, 《圆满》进入整部电影最压抑的收尾部分。在收尾的剧情当中, 只有才宽那对父母觉得一切都很美好。他们孙子可爱好看, 才宽父母拿着照片在院子里逢人便讲。90年代,单位的房常带院子,里面有假河、假山, 还有凉亭,他们总在院里溜达,向邻居们展示幸福。才宽郎英则关系微妙。郎英觉得, 才宽以后即使离婚也摆不脱这个家庭李芳芳的那个婴儿在身份上是才宽儿子, 大概也会一辈子是。郎英不知还在做戏的三个人何去何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先珍惜着眼前时光。他常留宿在才宽家,他们显得非常荒谬。郎英讨厌李芳芳, 也不喜欢那个孩子。而李芳芳对她的孩子态度复杂又爱又恨。婴儿非常似他生父,它时不时大声啼哭李芳芳都置若罔闻, 甚至还会大声喝止。婴儿几次哭到吐奶,胸前襁褓洇湿一片。有一次,李芳芳还想用枕头蒙他的头让他安静, 幸亏才宽给拉住了。可又有的时候, 芳芳也会生出母爱,照顾他、教育他,虽然随后她又非常厌恶自己痛恨自己。李芳芳也痛恨才宽房子里的另一个人。她意识到她有孕时才宽希望她生下来。如果不是想要留京,如果没有这假结婚,她根本就不可能跟龙应仁有丝毫牵扯, 更不可能给龙应仁生一个孩子。柳摇还是演到极致了。在白天的亮光里面,李芳芳会整日发呆。她不想吃也不想喝,随随便便嚼点饼干一整天就过去了。有时,李芳芳会走到阳台,对着楼下看上很久。谢兰生发现,柳摇在拍这些内容时连说话都变弱了。对着才宽,对着郎英,李芳芳的声音小了。这是兰生没注意的,多亏柳摇的表演了。而在夜晚的黑暗当中,李芳芳会满眼空茫。祁勇拍摄大特写时,突然,柳摇眼角落下泪来。谢兰生没示意停止,摄影机在继续运作。泪分别从两边滑下,柳摇的手捞过枕巾,偏过头,擦掉了,再次盯着天花板看,也再次涌出两行眼泪。最后,她意识到四下无人,渐渐哭出声音来了,一声儿接一声儿地,十分放肆,又悲又伤,在寂静的黑夜当中像个无助的小孩子。摄影机在默默运作,众人又被震撼到了。谢导谢导,于千子说,这个表演太厉害了。谢兰生:嗯。谢兰生知道,柳摇实际是演自己。李芳芳恨两个男人。才宽父母以死相逼才宽于是娶了自己,而龙应仁因妻子不在把她当作了替代品,两个都有前夫影子。谢兰生能想象出来,李贤虽然不爱柳摇夫妻生活也没少了,一边一边享受。说实在的,他没想到。因为柳摇,《圆满》效果比预期的好太多了。世上最好的女演员也未必有这个能量。她真的已投入一切,也真的在燃尽生命,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柳摇完全不在意会伤害到她自己似的,伤心、绝望、压抑、痛苦,一丝希望一丝光明都没留给她自己,少有演员可以这样,谢兰生还挺担心的。演员不管如何投入,都应该有避风港的。同时呢,演浸水的那些内容时柳摇也是全不在意,透支生命、探及极限,实在有些太拼命了。还有,为了演出女主的伤,柳摇她在崩溃那场后几乎没吃过东西!她不吃饭,只吃吃菜,甚至只喝煮菜的水,还每天都出门跑步,一个星期掉了10斤!谢兰生没要求这个,柳摇却是注意到了,主动表示李芳芳在最后这段应该很瘦。谢兰生也曾听说过演员为戏减重的事,但那都是在开拍前,他没见过这么狠的,对健康太不好了。柳摇甚至把在场的其他演员也带动了。龙应仁的演员、龙应仁妻子的演员还有才宽的父母亲个个都有超常发挥,不仅仅是演出来了谢兰生他要的感觉,甚至还能升华升华,让一切更触目惊心。谢兰生觉得,前半段有莘野压着,后半段有柳摇压着,《圆满》这部独立电影从头到尾都挺炸的。而他自己也还不错。剧本是他本人写的,他最知道自己要的,本来还有点放不开,可在拍摄的过程中一个爱人一个妻子却迅速地让他入戏了。谢兰生是真没想到《圆满》可以拍成这样。莘影帝是一个意外,柳摇更是一个意外,他相信在展映之时它能震住所有观众。他本来对拿奖这事也并没有太大信心,可现在,莘野、柳摇演完之后,谢兰生的把握大增。拍完夜戏都凌晨了,可谢兰生有些烦闷,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拍拍裤兜,却没发现火机。莘野见了,向于千子借了火柴,走到谢兰生的面前,三根手指轻轻捏着,往回一划,点着了,红色火苗蹿升、跳动。1995年,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在用打火机了,可有些人还是在用火柴点烟。谢兰生一愣,夹着香烟凑过脸去,猛吸一口,把烟点着。莘野看着兰生眼睛,缓缓缓缓收回火柴,手腕抖抖,把火熄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莘野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捏着火柴上下一抖,谢兰生就觉得真他娘的性感。男人居然也能这样。红色火焰刚熄灭了,袅袅青烟盘旋上升,谢兰生和莘野二人隔着烟雾彼此一望。一如既往,莘野唇线抿得笔直,可谢兰生想撬开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兰生的心里就有莫名情绪蠢蠢欲动,口没闭住,轻轻一呼,第一口烟就自然而然地扑在了莘野唇上。莘野垂眸,问:你故意的?谢兰生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是故意的,又好像不是故意的,半天也没得出结论。莘野显然看明白了,突然道:谢导,知不知道夏威夷州?谢兰生皱眉:当然。我刚听说一个事儿。嗯?baehr lewin案重审结果出了三对同志赢了官司。法官已经做出判决,规定婚姻仅限男女的hrs 572-1法律违反宪法,是性别歧视。谢导,根据这个判决结果,同志享有婚姻权利。我猜hawaii的立法机构会出一个宪法修正,规定同志不能结婚,但是一切都在变好,别怕。谢兰生用夹着烟的右手指尖抠抠额头,说:嗯。说罢抬头看向莘野,挺温柔地说,一点多了,回去睡吧。好。谢兰生没再说话了。他其实有种宿命感,觉得他会爱上莘野。听到同志可能结婚他也跟着有些关注。虽然只是一份契约,但历来,它代表者本来陌生的两个人所能缔结的最亲密的关系。同志夫妻,未来真会那么美好吗?谢兰生又抽了口烟。另外一边,柳摇回了她的房间,摘下手表,洗脸刷牙。突然,她的室友助理小红把门敲的震天响:柳摇姐姐!我想尿尿!我一边尿你一边洗,行不行?!柳摇一慌,把门开了,小红一下蹿进门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柳摇温柔地摇摇头:你先用吧,我出去了。小红:谢谢姐姐!因为洗脸刚洗一半,柳摇右手拿起毛巾在脸颊上胡乱擦擦,又放回到架子上面,一回头,却见小红两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手看。柳摇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把手握在胸前。她白天都戴着手表,没人见过她的手腕。柳摇姐姐小红说,那个、那个那个伤疤柳摇明显犹豫了下,最后知道瞒不过去,笑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傻的可以。小红也听柳摇说过她四个月前刚离婚了,只是不知具体原因,也不知道前夫身份,愣愣地问:是因为离婚吗?是,也不是。柳摇笑笑,其实,我跟前夫结婚之前还有一段感情来着,大概三年。两段感情,一段是从24岁到27岁,一段是从28岁到34岁。小红:???那人后来是变心了,或者早就不大对了总之后来跟他妹妹在一起了,认的妹妹。在我们要结婚前夕他突然间提出分手,在80年代非常尴尬。小红:姐姐柳摇把手叠在小腹前:连续两次被抛弃后我一时间犯傻了嘛。我三岁时母亲去世,我四岁时父亲续弦。他们不久有了孩子,我在家里非常多余。三十年来我一直在渴望家人、渴望关心,所有有些受不了吧。周围朋友只是朋友,彼此没有那种羁绊,我就一直非常孤独,于是,把整颗心都给他们了,像溺水之人看到空气,牺牲太多,付出太多,最后发现都是幻象的时候就受不了了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永永远远没盼头了,想,与其一次次地失去最后彻底绝望崩溃,还不如就死了算了。我也知道自己很傻,那些没有就没有了,但是,人哪,会在追求的过程中渐渐变得非常偏执,得不到就特别痛苦,这个不是没追求过它的人能体会到的。不过,就像刚才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对于那些极端感情都习惯了,也麻木了,没感觉了。而且,我现在还有事业呀,还有演戏呀。跟你们大家一起拍戏非常充实非常开心。嗯,小红眨眨她的眼睛,真没事了?真没事了,现在想想当初好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这就好。行啦。柳摇说,你不是要尿尿的吗?赶紧呀。对了!小红这才重新感觉自己膀胱要爆炸了,一边跑一边解裤子,憋死我了!小红,柳摇在给对方关门前,不经意似的又说了句,我手腕上的那个伤别让谢导他们知道,行吗?小红:啊?谢导就爱瞎操心,我怕他又东问西问,太烦了。哦哦哦哦,我知道了!柳摇还是握着把手,没关门,又问一遍:小红,行吗?嗯,小红坐在马桶上,提着裤子,说:行呀。第60章 《圆满》(二十四)12月1号, 电影开机六周以后, 谢兰生拍最终场了。才宽儿子的周岁宴李芳芳与才宽儿子家人欢聚一堂共同庆祝, 人人眼神充满艳羡,两家父母笑声连连。周岁宴的欢声笑语前是才宽家的寂若死灰。李芳芳的双目空茫,她的儿子安静睡着。才宽郎英刚交合完, 仰面躺着,各怀心事。作为导演的谢兰生到这终于松了口气。拍电影是西天取经,需要经历八十一难, 如今他可终于站在塔克西拉的大门口了。只要今天拍完、寄出, abc lab那边说没问题,他第六部 电影《圆满》就能正式杀青了。总算没有超出时间。谢兰生共留了7天用来处理各种意外, 结果,因柳摇被混混骚扰他蹲监了整整四天, 另外一些杂七杂八把耗尽了最后三天,到这进度正正好好,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可以说是幸运的了,并没有被耽误什么。周岁宴的拍摄场地是北京的一家酒店。谢兰生已订好餐位, 群演会在11点就位。他到时候会讲讲戏, 12点钟正式开拍,并在饭店三点收工前把这场全部拍完。群众演员自然也是副导演华国光负责。他通过当地群头招募到了60个人。兰生指挥小红小绿把现场全布置好了。墙上贴着生日快乐以及可爱的小装饰,还张贴着今天寿星一张一张的照片。蛋糕也是准备好了,在一旁桌上。行了!谢兰生见小红小绿爬上爬下也很辛苦,就这样儿吧。小红小绿:好咧!眼看时间差不多了, 谢兰生去厕所换衣服。在儿子的周岁宴上才宽需要身着正装,但谢兰生布置片场不大方便领带西装的。谢兰生就一套西装四年之前在都灵时莘野带他去店里买的,也是莘野送他的,2000来块。不过,白衬衫他后来穿过,穿旧了,现在搭的是后来买的。谢兰生把衬衫穿上,而后拎着领带顿住了。并没多想,他就走到莘野面前,跟莘野说:来,帮帮忙。他很清楚莘野会系,当年就是莘野系的,这个时候让莘野帮忙是最方便的。莘野垂眸看看领带,显然认出它的来历了,手指细细滑过真丝,像回到了四年以前,回到了都灵的冬天。夜蓝色的真丝领带,斜条纹的,看着还是崭新如初。莘野调整好了领带,开始打圈,说:才宽只是一个老师,用最简单的系法儿吧。其实西装也太贵了,谢兰生不知道而已,以为是2000。谢兰生是头回知道领带还有不同系法,完全任由对方摆布,点头说:好。莘野眼眸向下一扫,挺明显地顿了顿,而后再次看着领带,云淡风轻地随口道:这白衬衫也太透了。啊?谢兰生垂头看看,感觉真是有一点儿。他买衣服并不在意,随便拿随便买,他今天才发现这个白衬衫有点透了。莘野觉得,这谢兰生真的还跟当年一样,想让自己死他身上。拿着自己送的领带来让自己给他系上,完全不觉让人穿脱这种事儿是暧昧的,而且,领带需要系在胸前,他把自己搞这么透,挺可爱的粉红色的两颗隔着衬衫若隐若现,让人想用洇湿,一窥究竟,再把衬衫给撩起来,吮吸、拨弄,让它站立,也战栗,同时感受手里细腰随着节奏轻轻发抖。然而只是想想罢了,不能宣之于口,不能示之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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