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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1 / 1)

她的欺骗已经让周嘉行不正常了,再继续骗他,等她离开的时候,周嘉行怎么办?九宁执拗地认定一点:她终归要走,不能欠下太多东西。周嘉行低着头,脸藏在暗影中,神情模糊。“所以呢?”沉默许久后,他淡淡地问。九宁扫一眼他慢慢收紧握拳的手,有点想笑。算了,不嘲笑他了,他发起疯来很吓人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没法为自己辩解,也不想去辩解。我到底想做什么,没法和你解释清楚,我只能说,我尊重你,把你当成亲人,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不会无故撒谎欺骗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他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做真正的亲人,朋友。他不愿意,也不要紧。总比现在这样好。九宁看着周嘉行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地道。没有点烛火,帐篷里漆黑一片,只有点点微光透过帐篷漫进来。周嘉行忽然笑了。“如果我不答应呢?”九宁白他一眼。不怕他不答应,就怕他闷着什么都不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周嘉行看着九宁,猛地俯身凑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她披了一条展开的披帛御寒,锦缎滑软,他手指刚碰到她的肩,披帛往下滑落,簌簌一声细响,露出里面松垮垮的衣襟。眼前一抹凝脂雪白晃过,里衣轻薄,透出细嫩肤色,视线再往下,还能看到玲珑起伏的线条。九宁啊了一声,抓起披帛拢好。周嘉行眸色微暗,放开她,动作有点僵硬。她今晚的坦白在他的意料之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她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随时可以甩甩手离开,但偶尔漫不经心地在意那么一下,就是十分的纯粹,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明知她在欺骗,还是想让她这么骗下去。现在她在意他了。就像她在意周都督和周嘉暄那样。而且她承认了,亲口说出来了。周嘉行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欣喜若狂。一种他说不出口的,没法用语言描绘的,让他忍不住从心底感到舒畅的愉悦感慢慢地浮上来,将他包围在其中。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舒适。他没有笑。但心里的那个他却像一个傻里傻气的少年,欢天喜地,满面春风。原来喜悦是这种感觉。猛烈,来势汹汹。第95章周嘉行眼眸低垂, 掰开九宁握着茶碗的手。她身子娇弱, 实在不适合练骑射,但她一直坚持在练习。纤纤十指白净,柔韧。他手掌宽大, 盖在她手背上,能整个包住她半握的拳头。九宁怔住,不明白周嘉行为什么要拉自己的手, 但也没挣开, 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让他拉着自己的手指。周嘉行捏着她的指头, 俯身靠近, 让她摸自己额前一块微微凸起的痕迹。“你问过我有没有疤……”他道,“这里有一块。”他漏夜从营地外骑马赶回,额头冷得像块冰。九宁被他拽着, 指腹擦过他的发根。一种怪异的、陌生的触感从手指传回。淡淡的微光从头顶落下, 两人靠得极近,不止能看清那一块小小的藏在发根处的伤疤,还能清晰看到他浅色眸子里自己模糊的倒影。他目光灼灼,沉着, 冷静。有种志在必得、成足于胸的从容。就好像今晚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她的坦诚, 亦或她的欺骗, 他全都看在眼里。九宁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 像是忽然被蛰了一下, 飞快抽回手指。周嘉行看着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闪过。“这块疤,是我在周家时留下的。”他用一种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语气讲起往事。对大多数人来说,几岁以前的记忆多半模糊不清,乃至于十岁之前的记忆都模模糊糊,只能记住其中几件印象最深刻的事。周嘉行不一样,他记得幼年时所有辛酸的过往。黎娘整日将他锁在房里,不让他和其他人接触,这并不耽误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让母亲为难,让父亲觉得羞耻。黎娘经常抱着他哭,哭自己的不幸,哭她没能讨周百药喜欢,哭周围仆妇明里暗里的讽刺。周嘉行没有哭过,因为知道哭不仅没有用,还会招来更多耻笑和鄙夷的喝骂。后来有一天,黎娘不知道从哪个仆妇那里听了什么话,突然异想天开,觉得如果周嘉行不是那么像她,而是更像周百药,说不定能唤回周百药的慈父之心。但那怎么可能呢?周嘉行从出生起就是一头卷发。黎娘却被周百药可能接受周嘉行这个虚无缥缈的可能迷住了心智,她不忍心儿子受苦,于是想方设法让他更像周家小郎君。她的方法很离奇,除了每天拉着他求神拜佛以外,还有让他去太阳底下曝晒、剪掉他的全部头发,连眉毛也剃掉、掐着他的脖子逼他喝下一碗碗从寺里求来的苦药水……听到这里,九宁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她脸上难掩惊诧之色,呆呆地看着周嘉行。他从没有提过这样的事,书中也没有提及,他独行千里,送母亲黎娘的骨灰回乡安葬,潜伏周家为黎娘洗清骂名……从始至终,他没有抱怨过母亲黎娘一句。一句都没有。周嘉行轻描淡写道:“她试过很多办法,仆妇们或许是出于好心,或许就是想看笑话,教了她很多土法子。”黎娘只是个小小的婢女,幼时被打败苏部的另一个部落掳走,沦为奴隶,能懂多少东西呢?她以为仆妇们是真心为她着想,又或者她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只能把每一个可能的法子都试一遍。周嘉行记得她的每一次尝试。因为这些尝试于他来说全是痛苦的记忆。流产后,黎娘更加疯狂,更加急迫地想要让他得到周百药的疼爱。她甚至拿烧得通红的铁钳烫他的头发,铁钳蹭过额头,擦下一块薄薄的肉皮。他受不了那样的疼痛,挣扎的时候,额上被烫伤了一大块。疤痕就是这么留下的。黎娘清醒过来后,抱着他哭,眼泪一颗颗落到他的伤口上。很疼。周嘉行痛得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母亲还在哭。他忍着疼推开黎娘,找外面看守院子的仆妇讨来药膏给自己抹上。后来他发起烧,躺在床上,一阵阵发抖。他病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一个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些天自己躺在床上,吃什么都吐,连水都喝不进。窗户一直紧闭着,从早到晚。屋外有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扉照进屋,空气里的颗粒灰尘颗颗分明,外面一直是晴好天气。周家小郎君们在一墙之隔的庭院里玩耍,笑闹声时断时续。偶尔传来大郎周嘉言数落三郎周嘉暄的声音,兄弟俩为了能不能瞒着教书先生摘还没成熟的果子小声地吵嘴。大郎恶声恶气,非要摘果子玩,三郎奶声奶气地引经据典劝阻他。不一会儿兄弟俩可能又和好了,支使仆役们陪他们俩一起踢球玩。周嘉行大病了一场。期间周百药问都没问一声,只有崔氏身边的仆妇过来看他。据说听完仆妇的回禀之后,崔氏只说了两个字:“作孽。”周嘉行熬了过来。再后来,他病好了些,能够出去晒太阳。黎娘要抱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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