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何时变得这么熟了？”元璟诧异道。他和褚世衍同窗了几年, 关系不冷不热，平时鲜少有交流，可元璟看褚世衍和赵琼说话的态度居然颇为熟捻。赵琼先前同元璟说过她只见过褚世衍两面, 他还以为他们两个关系一般般。褚世衍想了想，答道：“许是一见如故？”褚河认为自己孙子性格难以驯服, 总不屑于和学堂的同窗交流，以至于连说得上话的同龄友人都没几个。褚世衍早慧，又不耐烦学习书本上的死知识，经常逃课，被褚河罚站打手心是常有的事，他骂自己孙子空有一副好脑子却不专心学业。私塾里的学生都是来学习的，褚世衍这副样子自然让人看着碍眼, 也没人愿意同他多说话。褚世衍和赵琼其实也没亲密到哪里去, 在别人眼里他和赵琼关系貌似很好，实际上是由于他看赵琼比较顺眼，和她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因为赵琼总能及时跟上他的思路。“一见如故？这我倒没怎么觉得，就是感觉你这人说话有点意思。”赵琼道, “你将你爷爷父亲秘密商谈的话告诉我没关系吗？”褚世衍很懂得拿捏分寸，他解释：“皇帝驾崩乃是大事，新皇即位当然该诏告天下，就算我不将此事告诉你, 你也迟早会知晓，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提前让你知道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原来如此。”赵琼觉得褚世衍此人说好懂也好懂，他说话的时候大都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我可否麻烦你一件事情？”“你讲罢，能帮我就帮。”褚世衍答应得干脆，心思也敏锐，“你忽然来我家，就是为了这件事？”“没错。”赵琼长话短说，“我与易朝州的家人皆被官兵抓走，我爷爷被官兵当作郎中，现在应该在关押鼠疫患者的地方为他们治病。易朝州的爹娘疑似身染鼠疫，被官兵当作病人抓走了。之前偶然遇到你父亲，他答应我们帮助调查此事，今日我来你家本就是为了询问这件事情是否有了结果。”“父亲和爷爷正在忙，此事我会留意，有消息了就知会你。”褚世衍看了赵琼一眼，平静道。“多谢褚兄。”赵琼笑着对他拱了下手。褚世衍也假装正经地对她拱了下手，“小事一桩，赵兄不必挂怀。”你叫我褚兄？我叫你赵兄？元璟瞅瞅赵琼，又瞅瞅褚世衍，搞不明白这俩人到底在唱哪一出。“该办的事差不多都办了，那我和元璟就先回去了。”赵琼道，“我现在不住茶馆了，住在元璟家。”“我得空了，我就去找你。”褚世衍道。“对了，”赵琼一拍脑袋，又想起一件事，“你那还有什么书吗？我和元璟想再借点书看看。”“我房里有，你俩可以去挑挑。”褚世衍说话做事都不磨叽，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赵琼就喜欢和这样痛快的人交流。元璟稀里糊涂地跟着赵琼和褚世衍去了他房中挑书。他与褚世衍同窗几年，两人每天说过最多的话都不超过三句，他着实是不了解褚世衍为人，只觉得他疏于学业，又孤僻离群，眼角留疤面相带戾气，瞧着不大好相处。今日元璟再见褚世衍，觉得他的一言一行颠覆了以往的形象，元璟对褚世衍的固有认知也被打破了。褚世衍的屋子没什么多余的摆设，旁边一个小偏间是他的书房，架子上摆的最正经的书籍是《周史》，别的都是些野史传说、灵异神怪的书，还有些民间话本。“我跟你说过的，我不喜读那些经书学那些大道理，我书架上的书都是用来消遣的，因为读着有趣。你们要是想读了也可以拿来看看，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不会想读罢。”褚世衍瞥了赵琼和元璟一眼。元璟摇摇头，他当然不会读，他喜欢那些艰深复杂的书，擅长从古籍的字里行间品味深意。“从小听我爷爷讲那些，我都快听吐了。”赵琼道，“野史话本传说，我可以背出来一大堆。”“就料到你们不会想读。”褚世衍从桌下拉出一个巨大的木箱子，木箱子上面花纹精美，配有铜锁，他将木箱打开，一股樟脑的气味扑面而来。“樟脑是为防虫蛀，我书架上摆不下那么多书，就把一部分书给拾掇进了箱子里。”褚世衍从箱子里面拿出一摞书，“这些都是兵书，相比民间话本正经多了，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读？”“当然有兴趣！”赵琼拿过一本书翻看。书的名字是《兵阵详解》，这应该是讲排兵布阵的书。还有《地略》，赵琼翻看几下，发现这本书主要解释如何在打仗的时候充分利用地形地貌。除此之外，褚世衍的箱子里还存了十几本不同类型、不同朝代所写的兵书。“里面的兵书看着多，实际上都不是孤本，有些兵书诞生年代久远比较难寻，但也只是难寻，总有底蕴丰厚的人家里存了手抄本，花钱就能买回来了。”褚世衍道，“这里面的每本我都看过，也不是每本兵书都值得读的。有些兵书前代就有了，距今有几百年历史，里面排兵布阵的方法早已被更先进的阵法所取代。而且因为是手抄本，里面内容有所缺失，可能也有不小的变动，不是那么可信。”元璟大致了解了褚世衍的性情，试探着问道：“相比文，你更喜武？”“是。”褚世衍道，“我更喜欢有趣的东西，读书太枯燥，爷爷总训斥我没耐性。”“我一个外行人也不知该怎么挑选兵书，你既然全都看过，那么你给我挑几本罢，我和元璟抄写完了就还回来。”赵琼道。“燕开国将领所著的《无谋》很值得一观，他是儒将，书中计策简直令人拍案叫绝，配合《兵阵详解》一起阅读更容易理解。”褚世衍将两本厚如砖头的书塞到了赵琼怀里，又从箱子里抽出了另一本，“此书名为《攻·围》，讲的是攻城围城之计，道理浅显易懂，灵活性大，表面上看着粗浅，仔细品味却另有一番感受……”赵琼吃力地抱住怀中的兵书，元璟见褚世衍还想再掏书，连忙阻止道：“别拿太多，不然我俩抄不完，等抄完了再管你借，可否？”“自然可以。”褚世衍停手了。两人向褚世衍道谢，赵琼把三本书装进元璟的书袋里，然后与褚世衍道别。褚世衍皱眉道，“你们俩单独回去不行，不安全，我让小厮跟着你俩，等把你们送回去了，再让他回来。”“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儿？”赵琼道。“我听父亲说有一个禽兽总是沿街作案，专门挑长得好看的孩子下手，不忌男女。”褚世衍道，“县衙腾不出人手去抓他，这禽兽已经游荡好几天了。你们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元璟脸上露出厌恶痛恨之色，赵琼听得打了个哆嗦。他们俩长相自然是极好的，任谁见了元璟、元瑶两兄妹都要夸一声俊俏，赵琼的娘当初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她也遗传了母亲的美貌。赵琼和元璟不再推辞，褚世衍就让一个看上去身强力壮的小厮跟着两人回家。街道上偶有行人匆匆而过，赵琼和元璟出门的时候不过清晨，街上行人极少，现在日上三竿，行人才渐渐多了起来。两人顺利到达了元家家宅前的一条街道，赵琼对那小厮道：“已经到门口了，你且回去罢，多谢一路相送。”小厮笑着道：“哪里哪里，应该的。我站在这里看着二位踏进家门，随后便回去复命。”赵琼和元璟走到院门前，刚要推门，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男人就从院里面冲了出来。元璟大惊失色，“你是何人？为何到了我家？！”赵琼一看情况不对，身子一矮腿一伸，瞬间把那个男人绊倒在地。他们身后站着的褚家小厮身强力壮，反应也快，立刻上前将那男人的双手反剪在背后，让他牢牢制住。赵琼后退两步，捂住鼻子，这才看清那男人衣服上尽是恶心的黄白秽物，她胃里一阵翻涌，就要忍不住吐了。元璟慌忙闯进院子里大喊：“娘！娘！咱们家怎么了？”元夫人坐在地上抱着易朝州和元瑶哭泣，旁边还倒着一只恭桶，屎尿流了一地。一见儿子回来，元夫人立即将他揽进怀里，哭得更狠了。元璟一边轻拍母亲的后背，一边焦急地询问道，“娘，那男人是怎么回事？”“是一不轨之徒……”元夫人哽咽道，这些事情她不知该如何与儿子解释，只道，“他翻院墙闯进家里来，把我给吓坏了，还好朝州这孩子反应快，跑去屋里拿出恭桶泼在他身上，把他给逼走了……咱们孤儿寡母本就生活艰难，为何还会引来这些糟心事……老天爷偏要给咱们找不痛快！”作者有话要说：万字第一更。……小伙伴们都有不少的性格缺陷，他们有时可以互补，总之他们都是孩子，蜕变之后可以改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