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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何夫子(1 / 1)

赵琼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屋里, 吹灭了蜡烛,脱掉鞋子外衣进了被窝。湘玲才刚被寻回,一家人都不想给这个小姑娘增添心理负担, 所以暂时没有更细致地询问她过往的事,而是先让她好好休息。今天是年三十, 按照习俗应当守岁,可发生了这些事情,众人都没有过节的心思了。虽然已至夜晚,但街道上却传来一阵阵鞭炮声。“姐姐,”里侧的被窝忽然传来了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湘玲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露出一双眼睛, “我睡不着。”“别想太多事就能睡着了, 要实在睡不着,你就数星星,一颗星星两颗星星这样的数, 把自己绕晕了就能睡着了。”赵琼躺在床上瞪眼瞧着床帐,其实她也不怎么想睡, 实在是心里的事儿太多了。湘玲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刚刚似乎听到七叔和大哥在吵架,他们在吵什么呀?”“也不算是吵架……”赵琼眉眼间染上愁绪,只是屋里没有灯火, 所以湘玲没有发觉,“就是我原来可以有个嫂子的……现在嫂子飞走了。”“大哥要娶亲了,然后亲事又不行了?”湘玲吃惊地猜测道,“该不会和我有关系罢?”“和你没关系,不要多想。”赵琼安慰道, “大哥因为一些原因可能要推迟娶亲,我看他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娶亲的意思,听媒婆说的亲事一点都不激动……他今年二十五岁,大龄男青年了,再拖下去不太好娶老婆,我这个做妹妹的都替他愁得慌……”湘玲噗嗤一声笑了。按赵琼的想法,二十五岁而已,年纪不算大,可架不住古代人都是早婚早育的,褚时勉一个二十五岁还未娶亲的人搁在长蒲城里面真的太扎眼了,甚至还有人猜测他是不是不举什么的……“为何大哥的亲事不行了?”湘玲小心翼翼地问。赵琼道:“他想要冒点风险去外地做生意,随商队来往什么的,今后的一年可能不能常待在家里了,娶老婆怕耽误她。”这是他们仨商量好的说辞,用来应付别人。战乱年间,商队来回做生意承受的风险高,但是暴利,说褚时勉外出做生意会有很多人信。褚时勉的意思是先不要给湘玲说他为何要离家,褚建之也认为不告诉她比较好,赵琼倒是觉得这小姑娘机灵得很,说不定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她只能先用这个说辞瞒着湘玲了。“原来如此。”湘玲松了一口气,却又皱起了眉,“跟着商队做生意太危险了,就不能不去吗?”“总有一些必须要去的理由。”赵琼不愿再多说了。湘玲把脸捂在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把头伸出来透气,“我从前和瑶瑶姐姐也是躺在一张床上……可我们分开有五年了,我连瑶瑶姐姐的脸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如果她出现在我眼前,我还会不会认得她?”“会认出来的。”赵琼声音温和,“你看,我八年没见你,还是认出来你就是小妮儿,爹和大哥也认出来了。”湘玲斟酌着话语,试探道:“姐姐能不能给我讲一些小时候的事?”赵琼笑了一声,反问道:“你想听哪部分?”这小姑娘,打听点东西拐弯抹角,她应该是料定了赵琼和堂叔、兄长会瞒下一些事情,所以才这样旁敲侧击。湘玲小脸一红,听出了赵琼话中的潜意思,她犹犹豫豫地问:“褚世衍?他是我堂兄,瑶瑶姐姐跟我提过很多次,我想听听他的事。”“瑶瑶是怎么跟你说世衍的?”赵琼默了默,说道。赵琼开始回忆以前和褚世衍相处时发生的事,然后不怎么惊讶地发现,她也不大记得褚世衍长什么样了,不止是褚世衍,熟悉的襄陵众人、褚氏家族的人,甚至易朝州,他们的面容都在赵琼的记忆中变得模糊了……时间真是可怕。“瑶瑶姐姐说,世衍堂兄表面上看着不好相处,脸也长得凶巴巴的,右眼眼角还有疤,但实际上他却是个很好的人。”湘玲努力回忆,这些话她曾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所以至今还记得。赵琼突然想起,她很久之前问过褚世衍他眼角那道疤是怎么来的,角落里的记忆被重新翻了上来,她回答道:“那疤是他小时候玩刀划到了眼睛才能弄上的,据说差点把他一只眼睛给捅瞎……事后褚伯还打了他戒尺。”“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瑶瑶姐姐提起那位堂兄的时候都喊他褚哥哥,他们俩关系很好吗?”湘玲满脸好奇。“普普通通的关系罢,瑶瑶不经常和他打交道。”赵琼道,“褚世衍对小孩子还算有耐心,你小时候特别爱哭,褚家一众年长的兄弟姐妹都不愿意照顾你,就褚世衍愿意抱着你,你也很爱缠他。”湘玲吸了吸鼻子,继续问:“元璟呢?他是瑶瑶姐姐的亲兄长,他又是个怎样的人?”“做事文纠纠的,非常勤学善思,脑子好使,是那种乍一看上去特别温润端正的人。”赵琼道,“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他们兄妹俩长得都好看。”“要是长得不好看,瑶瑶姐姐和我也不会被卖到……”湘玲眼神暗了暗,随即道,“褚天戈,我是喊他大伯的罢?”“是的。”赵琼道,“他是我最敬佩的人之一。不止有勇,而且有谋,他是褚世衍的爹。褚伯谦逊,有仁心,在襄陵人中一呼百应,极有声望。你还有个叔爷爷,名叫褚河,是襄陵的教书先生,他极有才学,教导学生很严厉,人看着古板,但实际上一点都不迂腐。”“元瑶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爷爷?”赵琼问。“提起过,提起过!赵恩爷爷!这名字我全都记得。”湘玲使劲点头,“瑶瑶姐姐说他算命很准。”“算命很准?”赵琼哭笑不得,却又满心涩然,“我有个朋友,叫易朝州……他的名字就是我爷爷算命取的,朝州,燕最北之地的城池,是抵御外邦之所,我爷爷竟说,我那朋友的发迹之地是在那儿……后来我们失散了。”她笑了笑,“可惜无法验证我爷爷算的命到底准不准。”湘玲抿着嘴不吭声了。“都问完了?赶紧睡罢。”赵琼半闭双眼,感到了一丝困意。“姐姐能不能告诉我,襄陵和亲人遭了什么劫难?”湘玲问,“我小时候追问过瑶瑶姐姐,可她每次都不肯告诉我,只是说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她静静地等着赵琼回答,可是赵琼却一直不出声。湘玲抬头瞧了一眼,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窗外下着雪,积雪映照着月光,使窗子透出微微的亮色,赵琼呼吸均匀,看样子已经睡熟了。湘玲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怀揣着心事入睡。……天色大亮,赵琼才从睡梦中醒来,她鼻子都不通气,只能用嘴呼吸,一觉醒来嘴唇干得不能行,嗓子都要冒烟了。赵琼伸手摸了摸,发现里侧的床榻没人了。她迷迷糊糊地从床榻上爬起来,穿衣洗漱,然后推门去了外面。褚建之正在跟媒婆赔不是。“哎,还没给那姑娘说提亲的事情?那这事儿就好办了,我那儿子不成器,非要跟着商队去做生意赚钱,常年不在家,不能耽误了那姑娘。”他道,“让您白费一番心思,真是对不住。”“你的儿子是个读书的料,却不见得是个做生意的料,”媒婆不客气地道,“我做媒这么多年,还没见到相好的姑娘却要拒亲的,幸好我还没来得及给人家通气儿,要不然这事儿可怎么办?”褚时勉也在旁边跟那媒婆道歉。几人说了一通话,总算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赵琼唉声叹气地走过去,“大哥何时启程?”“过完年之后再停一个月就出发,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安排妥当。”褚时勉喝了一口茶。褚建之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赵琼道:“戏坊的王老板送来了一包好茶,我昨儿个搁在那柜子里了。”“我看见了。”褚建之道,“是个好人,还是咱家的恩人,该去好好给人家道谢。这段时间戏坊唱戏正忙 ,咱备些礼品,等过段时间他们不忙了就正式登门拜访。”褚时勉道:“也该备些礼品去看望夫子。我昔日那些同窗旧友也该走访一遍,就算是道别罢。”在长蒲城的学堂读书时,夫子对他们二人颇为照顾,褚时勉一直对这位恩师十分感激。赵琼点点头:“拜访夫子的时候我也跟着去,大哥你的那些同窗我不怎么熟,就不跟你一块了。”褚建之看了赵琼一眼,“睡到现在才起,早饭都要凉了。你去喝碗粥,然后把药煎了喝掉,你哥给你留了一碗炸酥肉,别吃太多,垫垫底儿就好,留着肚子吃晌午饭。”“好。”赵琼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湘玲呢?”“去后院玩雪了。”褚时勉道。赵琼用过早饭喝了药,湘玲搓着被冻得通红的手跑了回来,她道:“后面那个雪人堆得也太丑了,我在旁边堆了一个新的。”“那是我堆的。”赵琼瞪了小姑娘一眼。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家却一点都不热闹。换了别人家,这时候早就亲戚朋友聚一窝了,可是赵琼他们在长蒲没有亲人。往年过节的时候更冷清,家中只有三个人,褚建之和褚时勉这两个再正经不过的人根本就带不动气氛,而赵琼冬天的时候根本就不想动弹,他们家热闹不起来,如今多了一个湘玲,家里才有了些鲜活气儿。街道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褚时勉前些日子也买了鞭炮,按照规矩是要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在门口燃放。他去取了鞭炮,打算把它给点了。赵琼实在不喜欢放鞭炮,她觉得这声音实在是太吵人耳朵了,但碍于春节习俗,她还是去取了火折子把鞭炮给点着,挂在门上听它响完。褚建之取出三个红包,塞到孩子们手里。赵琼笑道:“谢谢爹!”“你这见钱眼开的姑娘。”褚建之笑骂道。湘玲接过红包后红着脸道谢。褚建之不会给孩子太多银钱,一般都是少给些意思意思,褚时勉和赵琼都能自己赚钱了,对于这些不是很看重,他们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今年的春节勉强可以称为喜庆,毕竟寻回湘玲可是一件大喜事。到了大年初二,赵琼和褚时勉带着准备好的礼品去拜访恩师了。赵琼称其为夫子,因为他是教导她的老师,姓何,何夫子早些年在朝廷当官儿,年老之后还乡,在这边当了个教书的。赵琼听人说何夫子在朝廷的时候身居四品官职,而且一贯名声清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于是这些年赵琼在他学堂里读书也对他颇为敬重,毕竟在朝廷为官的,有真材实料而且品行端正的人实在是很少见的。何夫子无儿无女,连妻子都在前年离世了,他一人独居,日子过得十分清贫,但却教出了不少有才的学生。赵琼登门拜访的时候,他正坐在回廊里面看雪。何夫子见到赵琼和褚时勉只是抬了下眼睛,道:“来了啊。”赵琼将手中的果品放下,道:“给您带了柿子饼和果脯,我记得您一直很爱吃这个。”“有心了,坐下喝杯茶。”何夫子道。他从不收贵重礼物,所以赵琼和褚时勉只有准备一些常见的价格也不怎么贵重的礼品送给他。“此次前来,也是要和夫子道别的,”褚时勉开口道,“我打算过完年就随商队外出做生意,一年内恐怕不会回来了。”何夫子睁了下眼睛,淡淡道:“不去科举做官,反而去做生意?你就不怕丢了性命?罢了,人各有志,我不劝你了。”“有愧夫子教导。”褚时勉歉然道。“你们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倔,你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已经考虑好了,我能劝得动吗?”何夫子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然后拿出两个小杯子,给他们俩倒茶。赵琼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褚时勉小口小口地品味茶香。何夫子问赵琼:“这些时日读了什么书?冬日严寒,却不可忘记学习。”赵琼惭愧,她一到冬天就什么都不想干了,而且她读书只是为了让自己懂得多一些,并非一定要做出个什么学问,所以偶尔有些懈怠。“读了《新政农解》。”赵琼道,“两个月前买到了这本书,现在已经全都读完了。”何夫子道:“那我来考一考你。”赵琼立刻坐端正了,她神情紧绷如临大敌,因为何夫子的问题一般都特别刁钻。从前在学堂读书的时候,他就特别爱提问赵琼,幸好赵琼思维敏捷,他提的问题她大多数都能答出来,而其他被何夫子提问的人常常会被打个措不及防,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这时候回答出问题的赵琼就会显得格外出挑了。“你认为,当前粮税征收之法有何弊端?”何夫子问。赵琼一张脸立刻垮下来了,“夫子呀夫子,学生又不入朝为官,您为什么总爱问我这些时政相关问题呢?”“你要是敢在我的课堂上这么贫嘴,我就罚你二十下戒尺、抄书十遍。”何夫子道。“但现在没在课堂上呀。”赵琼笑道,“您随便问一问,我随便答一答。”何夫子道:“我问完了,你答罢。”“当前的粮食征收之法过于严苛了。”赵琼道,“近几年中原地区连年丰产,所以粮食税交齐之后,百姓还有富余,但一些偏远地区粮食产量不高,却实行着和中原一样的粮食税收之法。依学生之见,朝廷应派官员仔细考察各地情况,制定不同的粮食征税标准,贫困之地粮食征得少些,富裕之地粮食征得多些。不客气地说一句,朝廷这样‘统一标准’的税收之法不仅不近人情,而且是偷懒才这样干的。派官员去各地考察多浪费时间啊,制定不同的税收执法也是要费脑子的,还不如随便征一征,省时又省力。”“有些道理。而且你的这番意见在朝堂上曾经被人提过,但是皇上不予采纳。”何夫子问,“赵琼,你觉得皇上为何不采纳?”赵琼眼也不眨地回答道:“官吏贪污严重,粮食改税,治标不治本,关键是整治吏治。”褚时勉快速地看了妹妹一眼,没说什么话。“仔细说说。”何夫子道。“两个月前,朝廷查了一起贪污大案,一个地方县令强行征收粮食税,远远超过了朝廷额定的数。而这样的情况在各地数不胜数。”赵琼道,“官吏贪污这样严重,实行税改有用吗?当然没有用。哪怕朝廷定了贫困地区需要交的粮食税,那些县令也会将这些税改一个数,多征缴一些,中饱私囊。所以关键不在税改,而在吏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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