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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1 / 1)

预备席面,招待官差,抄录礼单,管家扯着嗓子一一吩咐下去,仆从们高声应答,到最后,一个个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男女老少们争先恐后往里涌,想见识一下捷报的模样。数百人的笑声汇集在一处,直冲云霄。内院里,傅云英压根不关心外面的喧闹,洗漱毕,吃了早饭,回房收拾箱笼,还抽空给傅四老爷写了封信。庭间有两株丹桂树,金秋时节,桂花香气浓郁,风过处,淡金色米粒大小的花朵一簇簇往下洒落,地上铺了一层金色绒毯。写好信,她起身打开房门。整个院子忽然安静下来,连虫鸣鸟叫声都静止了一瞬。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回廊里的丫鬟、婆子和仆役们立刻停下手里忙活的事,跪下给她磕头,笑嘻嘻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傅云英愣了片刻。秀才称相公,举人为老爷,她以后也是老爷了。王大郎穿过庭院,飞奔至傅云英面前,也是一脸笑,拱手道:“老爷,贺喜的人太多了,您怎么也得出去会一会。”江城书院的学子来了一大半,李同知来了,新知府也派了自己的儿子过来贺喜,来客比肩接踵,院子都站不下了。傅云英咳了一声,“还是叫我少爷吧。”王大郎笑得谄媚:“那可不行,您现在是举人老爷了。”傅云英摇头失笑。出了内院,直奔正堂而去。一路上的仆役看到她,纳头便拜。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举人就是官老爷,身份贵重,不能得罪。她一开始还叫起,很快就麻木了,叮嘱王大郎记得给大家发赏钱。捷报就张贴在正堂最显眼的地方,上书:“捷报黄州县老爷傅讳云,高中湖广乡试第三名经魁,京报连登黄甲。”几个仆人守在捷报两边,在众人的注目中挺起胸膛,一脸与有荣焉。报喜的和随喜的人太多,回廊里都摆了席面,本来只有三十多桌酒席,后来陆陆续续还有人上门贺喜,灶房那边实在忙不过来,城里的酒楼主动上门送酒送菜,美酒佳肴,源源不断,用大托盘盛着,送到巷子里。傅云章正和李同知等人说笑,看到傅云英出来,领着她挨桌给相熟的人敬酒。她年纪虽小,但在江城书院担任助教,学生们拿她当老师看待,又看她中了举人,且平时不爱玩笑,不敢灌她酒,只说些恭贺之语。年长的宾客喜她少年英气,也没有逼她吃酒,大多都是拉着她说几句勉励的话。只有那些平时和她来往不多的人急着攀交情,费尽心思和她套近乎,非拉着她痛饮几杯。傅云章三言两语便将那些人打发了。这么一番敬酒下来,她只略吃了几杯甜酒。满院花团锦簇,高朋满座,济济一堂,她面色平静,只唇边一抹淡笑,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李同知暗暗点头。傅云英敷衍了一圈,问王大郎:“怎么不见袁三?他考中第几名?”王大郎道:“袁少爷也考中了,考中的是第四十名,他把捷报收起来了,说是不认识这里的人,不想声张。”这一届乡试江城书院只有她和袁三考中了,杜嘉贞、陈葵、李顺等人都不幸落榜,不过他们还年轻,没把这次失败当回事。袁三自己回房高兴去了,他嫌麻烦,不耐烦和别人客套,不许身边人声张,这会儿正躲在房里吃肉喝酒。书院的人知道他籍贯非武昌府,以为他要回乡庆祝,便没急着寻他。傅云英哭笑不得。宴席正热闹,院墙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鸣炮声响,震耳欲聋,朱和昶骑着高头大马,前来给傅云英贺喜。他那人向来是不知道收敛的,竟带了上百个家下人过来凑热闹,鼓乐喧天,排场比前去解元家报喜的队伍还隆重。这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来迎亲的。傅云英出面招待他,道:“知道你高兴,也不该带这么多人来。”头名解元也没这么高调的。朱和昶塞了一只锦缎包起来的黑漆钿螺匣子到她手里,喜滋滋道:“我也考了乡试,连名次都没有。你考上了,我觉得就和自己考上了一样高兴!”傅云英掀开匣子,眼前一片珠光宝气浮动,周围靠得近的几个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忙扣上盖子,朱和昶送礼专挑贵的送,金子银子不算什么,他这次送的是价值连城的珠玉,随便拿一样出去能换几千两银子。“你别推辞,对我来说这些东西不算什么。”朱和昶按住她的手,眉开眼笑。傅云英笑着摇了摇头,把匣子收起,领他入席,知道他喜欢热闹,特意让他和丁堂学子坐一桌。一直闹到夜半时分,宴席才散。傅云英送走李同知等人,去厢房找袁三。袁三蹲在捷报前,抿一口酒,摸一下捷报,吃一块肉,再摸一下捷报,两只手沾了墨迹和金粉,脏乎乎的,他一点没发觉,就用脏手往嘴里塞肉吃。“老子是举人了!”他醉醺醺的,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打了个酒嗝,咧嘴一笑,喊了一句。傅云英让仆人进来服侍他梳洗。说到读书的天分,袁三绝对是江城书院的学生中最拔尖的一个,他平时不是最出风头的,但只要是重大考试,他绝对不会落第,袁县令当年慧眼识人救下他,当真是有远见。前两天,武昌府但凡是知道傅云英名字的全都上门道喜,巷子里车马络绎不绝。城里扎彩棚、设席面,鸣礼炮,知府亲自出席,宴请新出炉的举人,作陪的都是本地名儒士绅。傅云英和袁三前去赴宴,拜望过师长们后,少不得和同席的同年们周旋一番。大家试探着问起会试的事,她笑道:“才疏学浅,还需苦读几年。”不远处的学政听了这话,点点头,道:“你年纪还小,是得再磨砺几年。”这意思,傅云英虽然会随兄长北上,但不会参加会试。众人可惜了几句,其实心里都在暗暗庆幸,这么一个天资聪颖又年少俊秀的对手在身边,他们愁啊!现在傅云说不考了,那湖广就能多出一个名额来,说不定那个名额就便宜自己了。举子们暗暗高兴,生怕傅云英改主意,转而说起其他新闻。袁三初生牛犊不怕虎,悄悄对傅云英道:“我反正要跟着老大你去京城,正好去考一考,考不上见见世面也好啊!”同桌的解元闻言一笑,颇为不屑。袁三也不恼,“一次考不中,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考到四十岁也不算晚嘛!”解元脸色骤变。他今年刚好四十岁,袁三以牙还牙,这是在嘲笑他。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傅云英岔开话道:“听说会试主考官是吏部侍郎崔大人。”在场的举人们连忙竖起耳朵,她却止住话头不说了。其他人等了半天,见她真的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心痒难耐,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解元尤其激动,他是湖广解元,很有把握能在会试崭露头角,自然关心主考官的人选到底是谁。姚文达写信告诉傅云章,主副考官的人选还没最终定下来,但崔南轩必定是考官之一。他叮嘱傅云章仔细揣摩崔南轩的喜好,补试的贡士通常不大讨好,会被同年排挤,他不用考虑和同年的交情,务必考一个亮眼的名次。傅云章怕傅云英不高兴,没和她说。她还是知道了,心里没什么波澜,凭着自己对崔南轩的了解,拟了不少题目给傅云章,帮他备考。熟悉的人当考官,还是有好处的。从第三天开始,那离得远的外县人也带着贺礼前来贡院街恭贺,更有人直接扛着牌匾一路吹锣打鼓寻到巷子里。黄州县那边的人听说傅云英考了经魁,大骂宗族的人,有那气不过的,直接找上门痛骂。县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贡士,两个举人,全被逼走了,以后断然不会照拂乡里,这不是把金菩萨往外赶吗?宗族里的人也追悔莫及,虽然那些害过大吴氏、卢氏的亲族都落了一个倾家荡产的下场,和其他人不相干,但他们当时没有主动庇护四老爷的女眷,举人老爷肯定也迁怒到他们身上了。现在早就分了宗,想沾光也沾不上,还可能被举人老爷收拾,只能眼睁睁看着举人老爷一步步飞黄腾达。都怪族长和族老财迷心窍,欺负别人家孤儿寡母,如果不是族老们,他们傅家出了三个有出息的后生,一跃成为世家大族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宗族的人不甘心,找到武昌府,给管家送上厚礼,打听傅云英会不会回乡摆酒席。如果回乡,宗族的人正好借此机会向她赔罪,趁着大喜,举人老爷必定不会拂他们的脸面,牙齿还有磕着舌头的时候呢,血浓于水,以后还是一家人。管家不敢收宗族的礼,问傅云章要不要回黄州县办流水席。他淡淡一笑,神情冷漠,“以后这种事不要来问我。”管家忙赔罪,出去打发走宗族的人。宗族的人悔得肠子都青了,相顾无言,灰溜溜离了武昌府。秋风吹尽桂花之时,傅云章将行程定了下来,他们先坐船去扬州,然后沿北运河直抵京城。等傅四老爷接傅月回来,他们就启程。这天坐在院子里赏月,月华如水,淡淡的雾气笼罩,人坐在池边凉亭里,看着池水上方水汽蒸腾,就像置身云端。傅云英手里剥着螃蟹,望着沉浸在清冷月色中的庭院,道,“古人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是秋天了,不晓得扬州的秋天是什么样的。”傅云章放下茶杯,笑了笑,“到时候带你去游瘦西湖,扬州的园林很值得一看。扬州富裕,民风开放,每到春时,城中男女出城游玩,船只把出城的河流挤得满满当当。”那样热闹的情景,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心情愉快。朱和昶却大煞风景,提起扬州的另外一个特色:“二哥见过真正的扬州瘦马吗?”他跟着傅云英称呼傅云章为二哥。……傅云英即将北上京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可能再回湖广,甚至一辈子不回来也有可能。朱和昶光顾着为她考中举人高兴,得知她这一走不会回来了,心如刀割,在王府里迎风洒泪,哭了一场。楚王苦笑,道:“宝儿,我们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武昌府,你现在晓得爹心里有多苦了吧?”朱和昶点点头,抱着楚王流眼泪,“爹,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总想跑出去了。”楚王心里酸酸的,儿子不懂他的愁闷,他很不高兴,可现在儿子明白他的感受了,他还是不高兴。如果可以,他希望儿子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朱和昶却比楚王想象中的要坚强多了,郁闷了几天后,他擦干眼泪,反过来安慰楚王:“虽然以后见不到云哥了,可我们能写信啊!我不能耽误他的前程!等他当了大官,还可以回来看我。”当藩王衣食无忧,想要什么有什么,虽然代价是不得离开武昌府,可他还是愿意当藩王世子。楚王被儿子气笑了,没出息的东西!因为舍不得傅云英离开,朱和昶这几天干脆搬到傅家来住。……听朱和昶大大咧咧问起扬州瘦马,傅云章眉头皱了皱眉,扫一眼傅云英。她知道什么是扬州瘦马。京师的官员南下赴任,几乎都会在外边养外室,南边的官员到北京当差,也会在北京买一个北直隶出身的女子操持家务。妇人出行不便,又要照顾家中翁婆,而且体质不好很容易在路途中生病,不便随夫出远差,有些官员干脆到一个地方就买一个当地人专门调养长大的女子为妾,走的时候再转手卖掉或者送人。更不提还有上司、同僚或者下属赠送的美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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